北宋大法官 第1018節(jié)
蘇轍道:“你可知道,外面那么多地主,為何也都在搶購鹽,甚至不惜以低價的糧食去交換?!?/br> 蔡京權(quán)衡片刻,才道:“他們是希望借此來對付我們公檢法?!?/br> “正是如此。”蘇轍點點頭,道:“那些鹽商囤鹽是為利益,但是那些權(quán)貴可不是為利,一旦鹽債無法兌現(xiàn),他們必然會起訴各地官府,到時我們公檢法會遇到很大的難題,河中府可不比青州,能從容的債務(wù)重組?!?/br> 后面那波偷偷運送出來的鹽,就是被這些大地主給買走了,他們可不是為了那點鹽利,而是為求打擊公檢法。 如今他們被公檢法死死壓著,交稅都已經(jīng)是其次,關(guān)鍵他們是無法作威作福,特權(quán)被極度壓縮,你騎馬踩到百姓的莊稼,那是必然要賠錢的,而且還不少。 他們對公檢法真是恨之入骨。 蔡京道:“但恩師只是交代下官管理好皇庭,這些事都不歸我們管,檢察長何不去問問元學(xué)士他們?!?/br> 蘇轍眉頭一皺,“勞煩蔡庭長白跑一趟?!?/br> “哪里!若無其它事,下官先告辭了?!?/br> “慢走?!?/br> 蔡京走后,一旁的王申便道:“檢察長,這蔡京看著好像是真不知情?!?/br> 蘇轍皺了皺眉頭,道:“他是否知情,這我還真不好判斷,但是這鹽債是張三一手締造的,他肯定留有解決之法?!?/br> 王申道:“但是張庭長也不知道,熙河那邊會突然打起來,并且拿下這么大一塊地?!?/br> “這也是我最為擔(dān)憂的?!?/br> 蘇轍長嘆一聲:“其實以我朝目前的財政狀況,至少二十年之內(nèi),都不應(yīng)對外用兵,否則的話,就是再努力改革,這一仗下來,又會回到以前?!?/br> 雖然京兆府也看不到戰(zhàn)火的影子,民力還在恢復(fù)之中,但他也清楚,河中府的財政已經(jīng)見底,如果鹽債處理不好,就將全面崩盤。 熙州。 這是王韶開邊,剛剛拿下的,也是未來的貿(mào)易重鎮(zhèn)。 在一個大宅子里面,只見馬天豪與大和尚魯斌正坐在里面喝著酒,吃著美味的羊rou。 “說來也真是可笑,當(dāng)初咱們兄弟,一心想著建功立業(yè),報效國家,卻換得一個光頭,一張青面,如今咱們早已經(jīng)沒了那份心氣,卻又來到當(dāng)年的夢想之地?!?/br> 馬天豪放下酒杯,心生感慨?。?/br> 魯斌問道:“那你心里是否還保留那份心氣?” 馬天豪道:“本以為是沒了,但被那張三一通游說,好像也并未完全消失。魯兄可還保留?” 魯斌想了想,道:“就算有,也沒有年輕時那般銳氣。” 馬天豪苦笑道:“這真是天意弄人?。 ?/br> “老爺,魯師傅?!?/br> 這時,那老管家突然來到屋內(nèi),稟報道:“東西已經(jīng)全部散了出去,錢也全都收回來了。” 馬天豪道:“這么快?” 管家點點頭,道:“賬目也清點清楚了,扣除成本,我們一共賺得兩百八十萬貫?!?/br> 啪嗒! 魯斌手中的大肘子落在盤子里面,“多少?” “兩百八十萬貫?!?/br> “純利潤?” “是的?!?/br> 馬天豪張著嘴巴,“這我得放出多少房貸,才賺得了這么多錢?。 ?/br> 魯斌也是眨了眨眼,突然感慨道:“我總算是知道張三那小子為什么能夠富的這么快?!?/br> 馬天豪問道:“為何?” 魯斌道:“因為這發(fā)財致富的秘密,可全都是寫在《宋刑統(tǒng)》里面,他研究的那么透徹,能不發(fā)財嗎?!?/br> 馬天豪哈哈一笑,“是呀!走私一趟,十幾二十倍的利潤,這可真是太恐怖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空城計 隨著鹽債到期的日子臨近,西北地區(qū)開始出現(xiàn)大面積的真空地區(qū),數(shù)百里都看不到一粒鹽。 尤其是當(dāng)河中府宣布將發(fā)放今年的新鹽債后,這缺鹽的情況進(jìn)一步加劇,因為河中府表示舊鹽債可以在領(lǐng)取利息后,然后再置換新鹽債。 這在大家看來,官府只是想以舊換新,避免各地缺鹽。 而目前最缺鹽的地區(qū),就是邊州。 在范祥鹽鈔改制之前,西北邊州,那是經(jīng)常鬧鹽慌,主要原因就是這些地方離鹽池太遠(yuǎn),同時走私鹽又太多,導(dǎo)致解鹽進(jìn)不來,鹽商當(dāng)然不愿意在這里跟廉價的走私鹽競爭。 但是從西夏走私鹽,將有助于西夏經(jīng)濟,故此朝廷經(jīng)常打擊走私鹽,每回打擊走私鹽,邊州就鬧鹽慌。 不過近十年,還是比較穩(wěn)定的,尤其是趙頊即位后,他是下達(dá)嚴(yán)格命令,只要抓住走私鹽的,一律殺無赦。 但是這半年來,這邊州又開始鬧起鹽慌來,但這回并非是走私鹽導(dǎo)致的,而是鹽債導(dǎo)致的。 人人都知道,今年肯定會缺鹽,鹽價一定上漲,鈔商已經(jīng)鎖死河中府的鹽,鹽商則是捂住自己的鹽,就等著鹽債到期那一天。 而如今距鹽債到期,就只差一個月。 市面上,也已經(jīng)看不到一粒鹽。 這也是頭一回鹽債到期,大家都在觀望,這鹽價到底會上漲到什么地步。 邊州各地都已經(jīng)出現(xiàn)民怨,這可是非??植赖摹?/br> 然而! 一夜之間,臨近熙州的渭州,突然出現(xiàn)大量的青鹽,并且以驚人的速度,向周邊擴散。 不僅僅是鹽商傻了! 百姓也愣住了。 多久沒有見青鹽,怎么突然來這么多? 熙州。 這也是公檢法在邊州的大本營所在,因為如府州、延州暫時還未成立公檢法,到底那邊軍閥影響力不小,這公檢法要是貿(mào)然進(jìn)入,肯定會出問題的。 當(dāng)初朝廷派來的曹評、呂大均、范鎮(zhèn),公檢法三巨頭,全都直接來到熙州。 如今公檢法正在接管各地司法的過程中,官府看到這么多青鹽,而且根據(jù)他們的調(diào)查,這些青鹽也是來自熙河地區(qū),他們立刻反應(yīng)到熙州來。 這可是要殺頭的罪。 無人敢怠慢。 今日三巨頭與王韶齊聚皇庭開會。 范鎮(zhèn)道:“根據(jù)目前檢察院所知的消息,這些私鹽應(yīng)該都是從熙河地區(qū)流出去的?!?/br> “我們警署才剛剛建立不久,這人都還未招齊,哪里看得過來??!” 曹評二話不說,先撇清自己的責(zé)任。 王韶一聽,你這話不對勁,于是皺眉問道:“曹警司的意思,這都是我的過失?” “我絕無此意?!?/br> 曹評道:“但是這里一直都是軍隊管轄?!?/br> “那就是在怪我?!?/br> 王韶神情激動道:“我這年年帶兵征戰(zhàn),哪有功夫去防止那些私鹽,我又不是神通?!?/br> 曹評道:“反正我是剛來,這事不能算在警署頭上。” 身為庭長的呂大均突然道:“二位莫要再爭,這事怪不得任何人,到底我軍才剛剛拿下熙河地區(qū),有些地方疏于防范,也在情理之中。我今日請各位前來,主要是想辦法解決此事?!?/br> 曹評道:“這事交給我們警署處理,正好也能夠幫助我們警署立威?!?/br> 范鎮(zhèn)立刻問道:“曹警司打算怎么做?” 曹評道:“當(dāng)然是嚴(yán)懲不貸,官家當(dāng)初下達(dá)了嚴(yán)格的禁令。不過范檢察長也請放心,雖然我是剛到不久,但是我們警署一定能夠完成任何,不出半月,就能夠?qū)⒛切┧禁}全部繳獲,以及將所有販鹽者,全部緝拿歸案?!?/br> 呂大均聽得眉頭一皺,張了張嘴,可一看曹評是第一外戚,王韶更是剛剛立下大功,自己前不久還只是一個小士紳,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范鎮(zhèn)卻道:“曹警司息怒,老拙聽聞,最近邊州地區(qū)正在鬧鹽慌,而且非常嚴(yán)重,百姓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鹽,雖然販賣私鹽罪無可赦,但這一批私鹽,恰恰解了邊州燃眉之急?!?/br> 曹評皺眉道:“范檢察長莫不是想包庇那些走私者?” “不不不!” 范鎮(zhèn)連連擺手道:“絕非如此,從西夏走私私鹽者,必然是要嚴(yán)懲,但是如今在販賣青鹽者,皆是各地百姓和小販。 記得當(dāng)初張庭長還是珥筆時,曾在京城打過一場有關(guān)私鹽的官司,在鹽慌之際,百姓購買鹽,就等同于買藥救命,販鹽亦同于販藥,是不能算作違法。 如今官府的解鹽遲遲未來,這怨不得百姓,販鹽者亦無罪。” 曹評道:“這不一樣,這可是西夏的私鹽,違者,殺無赦。我可擔(dān)不起這責(zé)任?!?/br> 范鎮(zhèn)道:“此事老拙將一人承當(dāng),到時我會親自上書朝廷,說明此事?!?/br> 曹評驚訝地瞧了眼范鎮(zhèn),神情緩和一些,點點頭道:“既然范檢察長都這般說了,那我就沒有意見了。” 范鎮(zhèn)又看向呂大均和王韶。 呂大均點頭道:“我贊成檢察長的做法?!?/br> 他也想這么干,只是地位不夠,他不太敢說。 王韶道:“我也會命人追查私鹽是從什么地方流入的,但最近熙河地區(qū)還未徹底安定下來,也不一定防得住?!?/br> 這是新得邊防,有疏漏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呂大均、范鎮(zhèn)紛紛點頭,表示理解。 離開皇庭后,曹評便立刻趕回警署,吩咐下去,皇家警察不管此事。 而王韶則是去到馬家的宅院。 “小人見過王宣撫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