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芷倩又來到張斐身旁，將這消息，低聲告知張斐。

    張斐站起身來，“你們商量著，我有點事要處理。”

    ……

    來到前院，只見侯東來站在院內(nèi)，凍得渾身哆嗦。

    “老侯，你站在這里干嘛，到屋里去坐啊?！?/br>
    “咱可不敢?！?/br>
    侯東來訕訕道：“這里是檢察院，咱哪里敢亂坐?！?/br>
    “檢察院就是為你們準(zhǔn)備的，走走走，上屋坐?！?/br>
    “算了！算了！”

    侯東來上前一步，“其實也沒啥大事，就是……就是方才來一波人，說自己是禮部的人，奉命來視察咱們出版資格，并且還說，禮部要重新考察民間的報刊?！?/br>
    禮部？那些尚書不是年后才正式上任的嗎？怎么這么快就展開工作了，是我不夠努力嗎？

    張斐愣了愣，心想，莫不是也與這老天有關(guān)。

    侯東來見張斐臉上陰晴不定，小聲道：“三郎，不會出了什么事吧？”

    張斐一怔，“哦，沒事的，咱們又沒有違法，不要擔(dān)心，盡力配合他們調(diào)查?！?/br>
    “哦哦，我知道了?！?/br>
    侯東來點點頭，又問道：“真

    的沒事？”

    張斐道：“放心，這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記住一點就行，今后出版事宜，都?xì)w禮部管?！?/br>
    侯東來點點頭道：“行，我記住了，要是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一點。”

    剛剛送走侯東來，張斐正準(zhǔn)備回會議室，忽見許遵從馬車上下來，張斐立刻走了過去，“岳父大人，這么冷的天，你就別來了，這里我看著就行?！?/br>
    “多事之秋啊！”

    許遵感慨一聲，忽然舉目往前面瞧了眼，“那不是正版書鋪的侯掌柜嗎？”

    “是他?！睆堨滁c點頭。

    許遵立刻問道：“書鋪那邊有什么事？”

    張斐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禮部突然派人去視察，說是今后報刊、出版全都?xì)w禮部管，所以他就來問問情況。”

    “這侯掌柜還算是比較謹(jǐn)慎?！?/br>
    許遵點點頭，又小聲道：“你待會還是親自過去一趟，看看有什么事，以及最近讓將要發(fā)表的報刊，讓他們先送來給你看看。”

    “也是因為這不下雨么？”

    張斐問道。

    許遵點點頭。

    張斐道：“這么嚴(yán)重嗎？目前都還不一定?！?/br>
    許遵嘆了口氣，又左右看了看，“哪年沒災(zāi)，但偏偏出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王介甫倒騰那么多年，至少京畿地未有出現(xiàn)災(zāi)情，今年官家剛剛宣布要恢復(fù)三省六部，結(jié)果就遇到這情況。

    我剛剛就是皇城里面回來，已經(jīng)有人在拿祖宗之法說事。正版書鋪那邊，你可得看緊一點，小心被人利用。最好還是拿給我看，有些人會寫得很隱晦，你可能看不懂。”

    “嗯，我待會安排好那些學(xué)生的任務(wù)，就過去看看?！闭f著，張斐又問道：“當(dāng)初王學(xué)士不是已經(jīng)提出三不足……？”

    許遵立刻叮囑道：“這話你可千萬別亂說，王介甫說得，不見得別人也能說得，尤其是在這時候。你要記住一點，皇帝亦是天子?！?/br>
    王安石三不足，那不是科學(xué)論據(jù)，而是政治話術(shù)，就不是一個準(zhǔn)確答案，除非你廢除天人感應(yīng)，甚至廢黜“天子”之名，否則的話，這種話是決計不能亂說的。

    比如說，在這時候，你來一句，天變不足畏。

    轟！

    真就大天災(zāi)。

    要是人力無法抵御天災(zāi)，就只能是問責(zé)，不管皇帝信與不信，你就是最佳的背鍋俠。

    許遵擔(dān)心的就是這一點。

    “是?！?/br>
    張斐點點頭道：“小婿記住了?！?/br>
    許遵又低聲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可得做好應(yīng)對的準(zhǔn)備?！?/br>
    張斐笑道：“我已經(jīng)在思考如何應(yīng)對，我始終相信，這風(fēng)險與機(jī)遇并存，對于我們而言，這也是一個機(jī)會?！?/br>
    ……

    張斐回到會議室，將任務(wù)安排好后，便立刻趕去正版書鋪。

    不過他趕到的時候，禮部的人都已經(jīng)離開，根據(jù)侯東來所言，禮部的人有暗示他，最近在禮部尚書制定新得出版規(guī)矩之前，盡量先別出刊。

    禮部那么多事要干，偏偏著急這事，不用猜都知道，就是擔(dān)心有人惡意揣測。

    在這時刻，要控制輿論，以免對皇帝不利。

    張斐索性就讓正版書鋪全部放假。

    從正版書鋪出來后，張斐又順道去到汴京律師事務(wù)所，不曾想，正好遇見樊颙、陳懋遷二人。

    “二位也在??！”

    “三郎來了?！?/br>
    樊颙站起身來，行得一禮

    ，又解釋道：“這不是年終了么，我們打算老范幫我們算算賬?！?/br>
    張斐笑道：“巧了！我今兒也是打算過來看看事務(wù)所賬目。”

    陳懋遷突然道：“我說三郎，都這時候，你還有心情查賬？”

    張斐問道：“什么意思？”

    陳懋遷往外面瞟了眼。

    范理心領(lǐng)神會，立刻吩咐幾句，然后將門給關(guān)上。

    陳懋遷這才低聲道：“你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這都已經(jīng)三個月沒有下過雨了?！?/br>
    張斐道：“不發(fā)現(xiàn)也聽說了，但我又不能呼風(fēng)喚雨?！?/br>
    范理突然道：“可我們聽說，有人想借機(jī)生事?！?/br>
    張斐聽得眉頭一皺，“什么意思？”

    樊颙道：“那日在皇庭，我不是與你說過么，許多商人對于商稅非常不滿，咱們這些大商人，得上下打點，那些錢又不能算支出成本，賺的錢本就不是很多，稅務(wù)司這么收稅，有所不公平??！”

    張斐道：“但我也說過，這事得一步步來，不能一蹴而就?！?/br>
    樊颙道：“我們當(dāng)然相信三郎，但問題是，許多商人都不相信?！?/br>
    陳懋遷立刻道：“如果此番真的發(fā)生旱情，很多商人打算趁機(jī)抬高物價?！?/br>
    是呀！還得將這些不安定因素都得算進(jìn)去。張斐暗自皺了眉頭，道：“你們這也是這么想的嗎？”

    樊颙道：“我們怎么想不管用，一旦出現(xiàn)天災(zāi)，大家都得看糧商的臉色行事，糧價一漲，大家都得跟著漲。

    但是真正的大糧商，可都是權(quán)貴，他們對新稅法是非常不滿，反正我們得到消息，他們一定會報復(fù)的?！?/br>
    張斐笑道：“物以稀為貴，天災(zāi)之下，糧價上漲，那是理所當(dāng)然的，要不這么做，還能叫商人嗎？”

    此話一出，三人皆是一愣。

    范理道：“三郎，你……你支持這么做?！?/br>
    “我當(dāng)然不支持。”

    張斐笑道：“但我也必須承認(rèn)，這是商人的天性，也是商業(yè)規(guī)則。身為檢控官的我，只能想辦法，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br>
    “咳咳！”

    陳懋遷道：“三郎，這事可跟我們沒有關(guān)系?！?/br>
    張斐笑道：“你們大可放心，公檢法是公平公正的，是絕不會強(qiáng)人所難的。既然大家都認(rèn)為稅法不公平，那我會將會想辦法，讓稅法變得非常公平?！?/br>
    樊颙忐忑地問道：“不會殃及池魚吧?！?/br>
    張斐笑道：“當(dāng)然不會。我會促進(jìn)商業(yè)變得更加繁榮。”

    ……

    當(dāng)然，目前大家都還只是私下議論，因為目前還只是有旱情的苗頭，現(xiàn)在要是叫囂，這萬一不是，那不僅僅是尷尬，皇帝會找你清算的。

    但是這個年節(jié)，注定是忐忑不安。

    整個京畿地都沒有過年的氛圍，百姓都不敢吃一口rou，不敢買一件新衣服，是盡量多存一些糧食。

    然而，這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

    轉(zhuǎn)眼間，來到三月份，但天空還是未有一滴雨落下，并且天氣也是反常的升溫。

    種種跡象表示，今年旱情幾乎是板上釘釘。

    百姓坐在田邊，仰望著天空，呆滯的雙目，流露出絕望來。

    京城內(nèi)外，是塵土飛揚。

    皇城內(nèi)外，各種輿論也是甚囂塵上。

    祖宗之法不可變?。?/br>
    不少大臣是奏請皇帝，希望能夠暫停官制改革，立刻恢復(fù)祖宗之法。

    甚至于兩宮太后，都在暗示趙頊，太不吉利了，你得緩一緩啊。

    這對于趙頊的信心可真是一次重大打擊?。?/br>
    真是太巧了一點。

    容不得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