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斐笑道：“我是不能幫他們制定決策，但是我能逼著他們做決策，不瞞岳父大人，我早已經(jīng)受夠了朝廷的效率，屁大的事，都能爭吵大半天，也該抽他們幾鞭子了。”

    立法會。

    “依我之見，這戶籍一事，可能是辦不下來。”

    文彥博搖搖頭道：“我只是稍微放出一點風(fēng)，在朝中就遇到很大的阻力，就連王介甫也只是口頭贊成，而且我聽說呂惠卿他們并不想卷入此事，可見他們都不想承擔(dān)這責(zé)任。”

    富弼撫須點點頭，“如此說來，就還得看咱們大庭長的手段。”

    文彥博道：“這戶籍之事，定是要以政事堂的決策為主，大庭長最多也只能憑借訴訟，介入其中，而不能幫助我們政事堂做出決斷，如果大庭長有這么大的權(quán)力，那還要政事堂干什么?！?/br>
    富弼道：“話雖如此，但我以為，他一定能夠做到，這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可是他的第三把火，他竟然敢于提出此事，就肯定有辦法解決?！?/br>
    文彥博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第七百九十四章 誰挖的坑誰來填

    記得公檢法剛出來不久時，朝廷官員們也是一度無所適從，是經(jīng)過好幾年的時間，他們才慢慢適應(yīng)過來。

    同時也認(rèn)為，這應(yīng)該就是完全形態(tài)，直到張斐出任大庭長以后。

    他們頓時感覺這頭上緊箍咒變得更緊，而且這個大庭長的權(quán)威竟然還能夠左右朝廷的一些最高決策，這真是他們?nèi)f萬沒有想到的。

    在經(jīng)歷過前兩把火后，他們也回過神來，誓要阻止張斐點燃這第三把火。

    所以，雖然文彥博只是發(fā)出一點風(fēng)聲，但是朝中大臣卻如同被踩了尾巴一樣，是一驚一乍，如臨大敵。

    王安石原本還想給予支持，但一看大家這反應(yīng)，就只是委婉表示支持。

    文彥博更是承受很多壓力，幾乎天天有人跟他絮叨，不管是從國家利益出發(fā)，還是從政事堂權(quán)威出發(fā)，可都不應(yīng)該再讓張斐得逞。

    文彥博本就不太贊成張斐的建議，同時他也非常好奇，這大庭長會怎樣來干預(yù)朝廷的政策，心里是小心提防著。

    可就在大家嚴(yán)防死守的期間，張斐卻表現(xiàn)地非常低調(diào)，似乎并沒有太關(guān)注此事，仿佛非常遵守政法分離的制度。

    不過他也沒有忙于最高皇庭的建設(shè)工作，要不在家?guī)Ш⒆?，要不就去事?wù)所或者慈善基金會坐坐，反正比之前在檢察院還要輕松。

    上午時分，司馬光是急匆匆地來到最高皇庭。

    這剛剛?cè)腴T，就被一個四十來歲，溫文爾雅的中年學(xué)士給叫住。

    “君實相公來了?！?/br>
    “是公肅?。　?/br>
    此人名叫鄭雍，原是中書舍人，最近經(jīng)司馬光舉薦，來到這最高皇庭擔(dān)任學(xué)士。

    鄭雍上前拱手一禮，“君實相公是來找大庭長的吧？”

    司馬光點點頭，又問道：“公肅在這感覺如何？”

    鄭雍道：“比在中書省要輕松自在許多?！?/br>
    “是嗎？”

    “嗯?！?/br>
    鄭雍微笑地點點頭，“這頂頭上司是隔三差五才來一回，也不布置任務(wù)，能不輕松自在嗎？”

    “這臭小子?！?/br>
    司馬光道：“我現(xiàn)在就去說說他。”

    鄭雍微笑地點點頭。

    來到內(nèi)堂，也就是大庭長的辦公室，只見張斐、許芷倩兩夫妻正在里面設(shè)計裝潢，都還沒有注意到他。

    “咳咳！”

    “司馬學(xué)士？”

    張斐回過頭來，見司馬光猛然出現(xiàn)在身后，還嚇得一跳。

    許芷倩趕緊上前行得一禮，又借著吩咐人給司馬光泡茶，離開了屋內(nèi)。

    她其實還是很怕在這種辦公場合，跟司馬光這些大佬同處一室，因為她心里清楚，司馬光他們心里肯定不愿意的。

    許芷倩一走，司馬光便道：“老夫只是說幫你舉薦人才，可沒有說，幫你將事情也做了，你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是為甚么？”

    “沒事做啊！”

    說著，張斐又伸手道：“司馬學(xué)士先請坐，請坐?！?/br>
    司馬光瞪他一眼，坐下之后，又道：“當(dāng)了大庭長反而沒事做了？”

    張斐笑道：“大庭長肯定是要比普通庭長輕松，這一年下來，能有幾樁官司打到這最高皇庭來?！?/br>
    “是嗎？”

    司馬光一臉狐疑道：“伱難道不是又在謀劃什么陰謀詭計？”

    “我是那種人嗎？”

    “你不是嗎？”

    “我。”

    張斐道：“但不知司馬學(xué)士認(rèn)為，我在謀劃什么？”

    司馬光道：“熙州戶籍一事。”

    “我就知道司馬學(xué)士要說這事?！?/br>
    張斐頗為無奈道：“不錯，這事是我提出來的，但最先是呂庭長他們向我提及的，不是我自己想得，我已經(jīng)將話帶到，接下來就看政事堂怎么處理，跟我已經(jīng)沒有太多關(guān)系?！?/br>
    司馬光呵呵兩聲，“我還會信你這鬼話，我這都上了多少回當(dāng)了，你在西北邊境，究竟在謀劃什么？”

    張斐坐了下去，又是嘆氣，又是搖頭。

    司馬光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張斐委屈道：“這別人不理解我也就罷了，想不到司馬學(xué)士你也不理解我?！?/br>
    司馬光笑道：“老夫就是太了解你，才篤定你這背后肯定又在盤算什么?！?/br>
    張斐道：“為什么人人都認(rèn)為，是我在盤算什么，明明就是他們在打著鬼主意。由始至終，我都是解決問題的那個人，而不是制造問題的那個人。

    就說江淮稅案，是他們倚老賣老，不愿交稅，弄得自己命都丟了，結(jié)果是我的問題。

    熙州一案，是呂庭長、范檢察長為了捍衛(wèi)儒家思想，為了熙州本土利益，要保那些商人，我不過也就是支持他們，結(jié)果又是我的問題。

    我現(xiàn)在是終于明白，為什么司馬學(xué)士之前不愿意改革變法，原來就是這么回事，誰來解決問題，誰就成為了問題?！?/br>
    司馬光聽罷，不禁面露尷尬之色。

    張斐是得理不饒人，“還有，就算司馬學(xué)士不相信我，也應(yīng)該相信呂庭長、范檢察長，蘇檢察長他們，要是我真在西北，搞什么陰謀詭計，他們能不知道嗎？”

    這一番連珠炮似地發(fā)問，懟司馬光是面紅耳赤，低眉不語，跟以前沒有一絲區(qū)別。

    但司馬光也突然覺得，這種感覺很是熟悉，猛地抬起頭來，“每回你小子都是振振有詞，可結(jié)果總是證明，你就是在搞陰謀詭計，到頭來又跟我解釋一番。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么回事？”

    靠！這都沒有被唬住。張斐眸光閃動幾下，又道：“司馬學(xué)士，你向來光明磊落，嫉惡如仇，是也不是？”

    司馬光一揮手道：“你少來這一套?！?/br>
    張斐道：“我可沒有拍馬屁，我是就事論事。”

    司馬光問道：“那你到底想說什么？”

    張斐道：“我想說的是，能與司馬學(xué)士交好得的，皆是正人君子?！?/br>
    司馬光點點頭道：“這倒是的?！?/br>
    張斐道：“那我也是?！?/br>
    “我，你?！?/br>
    司馬光不禁都給這廝都樂了，“你真是不知羞恥?！?/br>
    張斐道：“我只是想說，如果我是那種天天搞陰謀詭計之人，司馬學(xué)士還會與我來往嗎？”

    司馬光一怔，不禁又捋了捋胡須。

    張斐道：“其實根本就不是我在謀劃什么，而是他們總是要對付我，結(jié)果沒有成功，又成我在謀劃什么。而這回之所以大家一驚一乍，只是因為我動用大庭長的權(quán)力在解決問題，而不是像以前一樣，以巧取勝，他們就更加受不了了。司馬學(xué)士你不妨想想，是不是這么回事?！?/br>
    司馬光思忖半響，點點頭道：“你說得倒也不無道理?！?/br>
    “就是這么回事?！?/br>
    張斐嘆了口氣，“他們在那里張牙舞爪，我都不想搭理他，可偏偏這皇庭就設(shè)在皇城內(nèi)，抬頭不見低頭見，所以，我最近都不大想來?！?/br>
    “這你就別找借口了，官員之中，可就屬你休假最多了?！?/br>
    司馬光瞪他一眼，又道：“其實我也是擔(dān)心你闖出亂子來，司法方面的事，我倒是可以放心，但是軍國大事，你可別嚇摻合?！?/br>
    張斐道：“這軍國大事，我就是摻合進(jìn)去，可能連泡都冒不了，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我就是再能耐，也不可能做到瞞天過海?！?/br>
    司馬光想想也是這么回事，如果要出兵，這可不是小事，軍餉、兵馬、武器，全都得動起來，蘇轍、范鎮(zhèn)肯定不會容忍的，就算他是跟皇帝密謀，那也得經(jīng)過樞密院。

    問題是朝野內(nèi)外是風(fēng)平浪靜，戶部忙著漕運改革一事，三司忙著貨幣，樞密使韓絳正在北疆巡察，真的就沒有打仗的跡象。

    “好好好！”

    司馬光道：“算我誤會你了?！?/br>
    張斐忙道：“司馬學(xué)士也是關(guān)心我?！?/br>
    “你知道就好?！?/br>
    司馬光嘆了口氣，心里犯嘀咕，這感覺似曾相識啊！

    但不可否認(rèn)，張斐說得確實在理，他也沒法反駁。

    接下來，二人又聊了聊關(guān)于最高皇庭的人員安排問題，隨后司馬光便離開了。

    “你也真是厲害，這都糊弄多少回了，還能讓你得逞?！?/br>
    許芷倩悄默默出現(xiàn)在張斐背后，看著司馬光的背影，都覺得有些同情。

    張斐瞧她一眼，“有沒有可能，我說得全都是實話，是那些人太過于傲慢。”

    立法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