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飄散著濃烈的辣椒味，她太知道趙貉這人有多吹毛求疵了，喜歡味道溫和的食物，家里的辣椒粉放一年，回頭看還能是新的。

    柴明立在廚房門外，看到她，鄭重其事的點(diǎn)了個(gè)頭。

    兩人以前不是沒打過招呼，相反，趙貉每次無視她的時(shí)候，柴明都會(huì)頷首示意，只是這次，張青寒怎么看都覺得他瞧過來的眼神透出股不對勁。

    “你老板在里面干什么呢？”她問。

    “……炒菜?！?/br>
    “大早上？”張青寒驚訝，“他不是不沾油嗎？”

    攤個(gè)雞蛋餅他都嫌有油。

    柴明卡?。骸班拧习濉?/br>
    門推開，趙貉端著兩盤子菜出來，目光對上張青寒，頓了一下，就是這么一眼，張青寒瞧出幾分異樣來，她怎么看都感覺趙貉剛才看她時(shí)眼神躲閃了一下，低了頭端著菜走向餐桌，故作平常。

    “吃飯吧?！彼f著，眼神卻沒看張青寒。

    張青寒冷笑，“不想看我？嫌我太丑了，污染了你的眼睛？”

    “不是。”趙貉很快回，懊惱的瞪她一眼：“你這個(gè)無知的女人，你就這么想我？”

    說完，對上張青寒嘲諷冰冷的眼神，以前怎么都看不出的他偏偏覺得咂摸出了小阿里的執(zhí)拗單純。

    他又補(bǔ)充：“我不是那個(gè)意思。”

    他攥了攥手，點(diǎn)向那兩個(gè)菜，“你先吃，我去盛米?！?/br>
    張青寒射出的飛刀像是投向了棉花，她以為趙貉是不想看她這張紅腫的臉，但是他的解釋又帶著認(rèn)真，和一股別別扭扭的感覺，甚至還有一些……

    心虛慌張？

    瘋了不成？！

    兩人坐下，柴明借口告辭。

    張青寒打量著桌上兩盆滿滿鋪著的紅辣椒，問：“辣椒怎么得罪你了？”

    趙貉坐下的動(dòng)作一頓，又坦然坐好，看向她，“什么意思？”

    “沒得罪你，你滅它全家啊。”桌上的辣子雞和泉水魚，上面鋪著的紅辣椒簡直能溢出來。

    趙貉臉黑了。

    “或者說我怎么得罪你了？嫌我說話不中聽？刺耳？想把我辣啞了？”

    趙貉忍無可忍，“你不是喜歡吃辣？”

    “我渾身過敏都沒好我吃辣你想我更嚴(yán)重嗎，還有誰家大早上吃這么辛辣的，你覺得我腸胃很好？”張青寒下意識的回懟，說完又停了下，抬頭看他：“我喜歡吃辣？你還在意我喜歡吃什么？”

    趙貉抓著筷子瞪她，憤怒在胸口忍無可忍的燃燒，這個(gè)粗鄙無禮的女人，絲毫不體貼一個(gè)殘疾人早晨的辛苦忙碌，只會(huì)不停的質(zhì)詢追問，問到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她到底懂不懂社交禮儀，保持基本的禮貌，保持不追究問底的體面！

    不！

    一定是她父親的錯(cuò)，是這個(gè)男人在她mama離世后沒照顧好她，才讓她變得如此蠢笨、粗俗。

    不，她也沒有很愚蠢。

    她只是習(xí)慣性的反駁，她也不知道辣椒是自己辛辛苦苦切的，她更不知道自己差點(diǎn)在廚房被嗆暈過去。

    她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年長她這么多，應(yīng)該體貼理解她。

    趙貉這般在心里勸說，一邊起身，端著兩盆菜，轉(zhuǎn)身就倒進(jìn)了垃圾桶，帶著一點(diǎn)兩人都沒察覺的羞惱。

    “你倒了我吃什么？”剛拿起筷子的張青寒無語看他，嘖了一聲，“大清早脾氣這么大啊?！?/br>
    趙貉：“……”

    他脾氣大？！

    趙貉太陽xue突突跳：“你閉嘴?！?/br>
    張青寒：“……切?！?/br>
    一個(gè)小時(shí)候，兩人滿足的吃完了柴明送來的早餐。

    柴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張青寒養(yǎng)傷，躺在沙發(fā)上懶洋洋地翻看著雜志，趙貉又拿起他的柔軟絲綢擦拭博古架上的藏品。

    窗外的太陽暖融融的照進(jìn)房間，最近幾日天氣都很不錯(cuò)，松軟舒服的讓人想睡覺。

    張青寒眼皮往下蓋，又猛地睜開，扭頭看向后面。

    趙貉低頭一板一眼擦拭著。

    她瞇了眼瞧他一兩秒，回頭又拿起雜志看。

    沒兩秒，似有若無的視線又落在她身上，她蹙眉，咻的一下轉(zhuǎn)回去，正對上趙貉心不在焉擦著瓷器，一副深思打量她的異樣眼神。

    “又琢磨什么呢？”張青寒起身，抱臂靠過去，“怎么，不死心啊，還在想著怎么把我往醫(yī)院里送？”

    趙貉低頭擦瓷器，“這是你的自由?！?/br>
    “我的自由？”張青寒狐疑，“今天怎么不聽你喊我張小姐了？”

    他的一聲聲張小姐，看似紳士禮貌，實(shí)則高高在上，充斥著鄙夷傲慢，以至于她每次必得回聲小叔叔或者daddy來惡心他。

    趙貉：“張小姐想聽，我也可以接著叫?！?/br>
    普通干脆的稱呼，倒少了些別的意味。

    張青寒：“你的拐杖呢？”

    他向來拐杖不離手，但她早已看出，那根沒有也不妨礙他走路的拐杖更像國王的權(quán)杖，用慢慢悠悠的步速、驕矜的姿態(tài)，在眾人等待和翹首的視線里，彰顯他的身份地位和傲慢不凡。

    趙貉手頓了一下，又安之若素地說：“摔了個(gè)痕，先不用了?！?/br>
    這座小木屋都鋪滿著昂貴柔軟的地毯，除非刻意去扔去砸，他的紫檀木拐杖當(dāng)然不會(huì)落在地上便擦出痕。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不想在她面前再用那根拐杖。

    張青寒：“這就不要了，不行給我??？能賣好多錢吧?！?/br>
    趙貉：“……”

    他提氣：“不要總把錢財(cái)放在嘴邊。”

    他忍了忍還是說：“這樣別人會(huì)把你當(dāng)做膚淺之輩?！?/br>
    “別人？”張青寒渾不在意，“你不就是那個(gè)最把我當(dāng)膚淺之輩的人嗎？”

    “……”趙貉抿抿唇，猶豫著：“我也沒……”

    “是你過往行事，太離譜出挑了些，以后你要是愿意沉下心來，把事情做好，不再浮于表面……”

    “閉嘴?！睆埱嗪苯哟驍?，“我懶得聽你說教?！?/br>
    趙貉太陽xue又開始跳，目光落在她身上，生氣又帶著別樣的不舒坦。

    她的戾氣讓她更像一個(gè)渾身受傷的刺猬。

    趙貉沉默，張青寒卻接著說：“別整日教育我，我說了，我不當(dāng)你小侄女，快歇了這個(gè)心思吧，做你老婆還有點(diǎn)可能?！?/br>
    趙貉手里的瓷器差點(diǎn)被捏碎，小心放回架子，怒而看她。

    “不可胡言亂語！”他斥責(zé)。

    但凡過往他不是那樣的處境，眼前的女人就會(huì)是他的干女兒。

    他會(huì)把她教的禮貌、文雅、穎慧豁達(dá)，即便是性格跳脫、張揚(yáng)、甚至暴躁，也絕不是為了抵抗防備而尖銳。

    張青寒卻因?yàn)樗暮浅飧粷M，瞇著眼嗤笑的靠近他，“怎么，這么不喜歡我當(dāng)你老婆??？”

    他迅速的排斥像一把點(diǎn)燃的柴火落在了草垛上，在她胸口熊熊燃燒。

    “要不是看你有錢，你以為我會(huì)想嫁給一個(gè)離過婚的殘疾老男人？”

    她冷笑著，轉(zhuǎn)身往外走，卻因?yàn)樘^生氣，手落下時(shí)不小心撞到博古架，跟著打下了架子上的素白瓷器。

    啪的一聲，瓷器四分五裂。

    張青寒轉(zhuǎn)身，看到地面的碎裂，臉?biāo)查g白了。

    趙貉每日擦拭，最用心的便是這件玉白瓷器，她曾偷偷上網(wǎng)查過，這瓷器源自北宋，拍賣成交價(jià)格上億，現(xiàn)在就這么碎在了這里！

    張青寒手控制不住的發(fā)抖，倉惶看向趙貉，“我、我不是故意的?！?/br>
    她過往無論怎么跟趙貉開玩笑，即便是威脅也不過是貪他個(gè)一千萬，這件瓷器卻是實(shí)打?qū)嵉恼鋵?，趙貉的心頭rou，價(jià)值連城，她怎么可能賠得起！

    趙貉目光落在地面，看著他日日擦拭，日日捧在手里看的瓷器，視線抬起又看向了她。

    張青寒紅腫的臉上帶著rou眼可見的慌張，緊攥了手指，慌了神。

    “對、對不起……”

    趙貉搖頭。

    他看著她，語氣平緩又溫潤。

    “你說了，你不是故意的?！?/br>
    “不怪你?！?/br>
    張青寒猛吸了口冷氣，覺得事情更嚴(yán)重了。

    這個(gè)吝嗇摳門，一毛不拔的守財(cái)奴，大概已經(jīng)心疼的被氣傻了！

    第45章 禮物

    45.

    偌大客廳一室死寂, 兩個(gè)人站在博古架前，都有些發(fā)愣。

    趙貉平靜的眼神在看向喜愛的瓷器時(shí)還飄著幾分不可置信的茫然。

    張青寒驚恐的眼神里是rou眼可見的慌亂和害怕，向來硬氣的臉有一點(diǎn)點(diǎn)發(f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