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蕭濯像是聽不見他的話,自顧自冷嗤一聲,“他就算跳下去,又如何?” 而他不會水也跳了,所以他比那個(gè)跳洛水河的人更喜歡江照雪。 本就該是這樣的。 世上不會有人比他更愛他。 暗衛(wèi):“……” 蕭濯惦記著懷里被池水浸透的香囊,加快步子踏入府,命人取來了火盆烘烤。 他像一個(gè)癮君子,坐在火盆前,低頭將香囊貼到鼻尖,閉眼深嗅。 池水沖散了濃郁的藥香,哪怕凝神去聞,也只能聞到一點(diǎn)淺淡到幾不可聞的冷香。 他重新睜開眼,借著火光,垂下眼皮去看香囊上的圖樣。 鴛鴦戲水。 來不及勾起一絲笑意,觸及那敷衍卻難掩精巧的針腳,眸光倏然頓住,繼而沉下去。 在一旁任勞任怨添火的暗衛(wèi)首領(lǐng)見狀,試探道:“殿下,有何不妥么?” 似乎自從那日江大人來過府中后,殿下就有些不同了。 行事看似瘋癲卻遠(yuǎn)比以前有章法,情緒更是讓人難以捉摸。 蕭濯一言不發(fā)站起身,捏著香囊便大步往外跑。 與此同時(shí),重雪院中。 江照雪正獨(dú)自用著午膳,院門便被人一腳踹開。 抬眼望去,某道熟悉的黑色身影撞入眼簾。 氣勢洶洶,不知道還以為相府是他家。 一旁的無杳慌忙擋在江照雪身前,“四殿下,你這是想做什么?!” 蕭濯冷冷睨了眼擋路的人,“滾開?!?/br> 無杳被他陰郁的眼神嚇得唇色都白了,卻還是不肯讓開。 來者不善,萬一傷了他們大人怎么辦? “無杳,去沏茶?!苯昭┑馈?/br> 無杳還沒走,蕭濯便冷笑一聲:“我不喝茶。” 江照雪放下筷子,掀起眼皮,神情莫名:“不是給你的?!?/br> 相府的茶皆是父親阿姐從莊子里精心挑選的,他才不會舍得喂狗。 蕭濯:“……” 江照雪用帕子擦干凈手,有侍從低著頭進(jìn)來收拾碗筷,他便轉(zhuǎn)身往屏風(fēng)后的臥房走去,走到窗邊的坐榻坐下,隨意拿起一本桌案上的古籍翻開,頭也不抬,“四殿下還有何事?” 這副模樣,顯然是在趕客。 蕭濯忍著火氣,幾步走近,一手撐在桌案上,低頭質(zhì)問他:“這香囊根本不是你繡的,我要換回藍(lán)色香囊?!?/br> “藍(lán)色的本就不是為殿下繡的。”江照雪譏誚地勾了勾唇,“是殿下偷的?!?/br> “不是為我繡的?”蕭濯每個(gè)字都像是從齒間蹦出來,伸手扣住他的下頷,強(qiáng)硬抬起,“那你還想為誰繡?” “為蕭覺么?” 暗處的十七見狀就要抽劍,被江照雪瞥來的眼神制止。 “殿下是以什么身份,來質(zhì)問臣這個(gè)問題呢?”江照雪淡淡道。 蕭濯呼吸一滯,松開了他的下頷,后退一步,雙眸有些失焦,像是一瞬間被某種夢魘籠罩住,喃喃道:“……什么身份?你我兩心相悅,還不夠么?” “兩心相悅?”江照雪扯起唇角,“無憑無據(jù),殿下竟也這般天真?!?/br> 沉默良久,蕭濯深吸一口氣,只當(dāng)他是在說氣話,再次開口:“我偷你香囊,是我的錯(cuò),可你欺瞞于我,難道半分錯(cuò)都沒有?” “你若不是心悅我,何必仿造我府中腰牌,又何必多次撩撥……勾引我?” “殿下自小無太傅教導(dǎo),臣便不與殿下計(jì)較何為勾引撩撥?!苯昭┱Z氣無波無瀾,冷酷至極,“至于香囊,本不過是客套之話,殿下自己卻當(dāng)了真?!?/br> 蕭濯死死盯著他,就連暗處的十七都渾身繃緊,唯恐下一瞬男人便要?jiǎng)邮帧?/br> 但幾息后,蕭濯卻忍著滿腔戾氣,轉(zhuǎn)身踹門離開。 十七翻窗而入,擰眉不解:“屬下不懂,公子若是真對四殿下有意,何必故意將人氣走,若無意,又何必故作有意?” 接過無杳剛沏好的茶,江照雪淡聲道:“知道何為訓(xùn)狗么?” 十七搖頭。 江照雪:“馴服一條野狗最快的法子,便是不斷試探它的底線,又壓著底線賞一根骨頭,直到它在我面前養(yǎng)成習(xí)慣,可以為了一根骨頭,拋棄全部底線。” 頓了頓,他續(xù)道:“卻不知一開始給的骨頭都是假的,唯一的用處,就是磨平它的犬齒?!?/br> 第14章 蠢貨 若是十八歲的江照雪,怕是連野狗都不曾見過,更遑論訓(xùn)狗。 前世哪怕是登基之后,蕭濯豢養(yǎng)獒犬的興致也依舊未曾消停。 江照雪曾好奇問過他為何喜歡狗。 蕭濯便將他那段于冷宮與一條野狗相伴的可憐往事說與他聽。 具體事跡江照雪記不清,但那時(shí)心疼的感受卻不曾忘記,因?yàn)閻垡粋€(gè)人,注定會為他心疼。 后來閑來無事,蕭濯便教了他馴服一條獒犬的法子,還嘲笑他太過心軟,若是能拿出吃醋時(shí)整治宮人那一半的狠勁,也不至于一頭成年獒犬訓(xùn)了一月都還不聽話。 蕭濯說得對,太過心軟,是無法馴服獒犬的,甚至?xí)昏铗堧y馴的狗反咬一口。 重生一世,他會時(shí)刻銘記這一點(diǎn)。 * 過了午后,天忽而下起雨來。 江照雪坐在窗前,耳邊的雨聲如無數(shù)珍珠灑落在窗戶上,急促而雜亂。 十七被他喚了進(jìn)來,坐在一旁的地毯上,垂頭擦拭劍身上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