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不解：“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怎么還‘不算’呢？”

    “他們沒有給我規(guī)定過，但?一直有條細(xì)線橫在那里?！鳖櫮钜虻?解釋。

    不知道為什么，林惜在顧念因的形容里感覺到了幾分窒息。

    比起那些被人明?碼標(biāo)價的東西，看不到的才是最?難把握的。

    就像是她現(xiàn)在騎著車子，要是不遠(yuǎn)處突然出現(xiàn)一條繩子，那她就完蛋了。

    “現(xiàn)在也有嗎？”林惜驀地想到了昨天沒被邀請的林得緣，說?著又覺得自己表現(xiàn)的好像多知道顧念因家里事的樣子，接著又添了一句，“你不是成年了嗎？”

    成年一直都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很多孩子都覺得成年后就可以做之前做不到的事情，可實際上很多事之前做不了跨過那天后依舊不行。

    顧念因清醒的認(rèn)識著這點，垂眸只道：“今天回去后可能就知道了?！?/br>
    “那我可得蹬快點了?！绷窒勓阅麃砹藙恿?，說?著就加快了騎車速度。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車輪壓過落葉，載著影子一路往上走。

    林惜還像上次一樣，載著顧念因在越過林得緣那幢別?墅一段距離才停了下來：“行了，你到家了?！?/br>
    “多謝?！鳖櫮钜蜻€像上次一樣，接著也松開了環(huán)著林惜腰的手。

    傍晚溫度過低，風(fēng)推著涼意，接著就鉆了進來。

    銷蝕了大半的熱意。

    顧念因輕握了握手，轉(zhuǎn)身走回了那幢別?墅。

    樹梢發(fā)出沙沙的聲?音，就在她輸入密碼要進門的時?候，門口的聽筒傳來了一道聲?音：“站住?！?/br>
    女人的聲?音平靜卻又低沉，命令式的語句不容顧念因反抗。

    話音落下，別?墅的門就被人從里面打?了開來。

    光斜斜的鋪在昏暗的石階上，佘寧從屋里走了出來。

    她踩著雙緞面的穆勒鞋，纖細(xì)的腿裹著綢子睡衣。

    那被她隨意套在外面的大衣圈著柔白的兔毛，一步一動，隨意雍容。

    近圓的月亮躲在枯葉未落的樹后，顧念因看著佘寧走過來，表情在一點點的變化。

    大抵是山雨欲來，風(fēng)乍時?從地上掀了起來。

    “我是不是告訴過你，不允許你將?這種東西帶到家里來？”

    佘寧高高在上，說?著就從口袋里把一只還沒做好的蝴蝶標(biāo)本拿了出來，徑直丟到了顧念因腳下。

    第31章

    蝴蝶折過院落里的燈光，鱗光閃爍。

    劇烈的沖擊力震碎了它剛剛展開?的翅膀，脆弱重生的身體碎了一地。

    佘寧并?不反對顧念因有自己?的興趣愛好，更準(zhǔn)確的來說應(yīng)該是她認(rèn)為她的孩子必須有自己?的興趣愛好，例如鋼琴、馬術(shù)、圍棋……

    她矜貴高?雅，衣著翩翩，為了她親愛孩子的成人禮抽身從渚城來到南城，要的是成就她最好的樣子。

    至于將自己?關(guān)在幽暗的小房間，面對這些鱗翅目昆蟲骯臟丑陋的尸體。

    這不是她的孩子應(yīng)該干的事情。

    關(guān)于這些，顧念因是清楚的。

    所以她才會在沒有監(jiān)控的衣帽間做她的蝴蝶標(biāo)本，所以她在看到佘寧將蝴蝶丟到自己?面前?時，表情并?沒有半分失格。

    長?輩冠冕堂皇的尊重令人發(fā)笑，只要有那監(jiān)控器在一天，顧念因就沒有任何隱私可言。

    蝴蝶標(biāo)本被佘寧發(fā)現(xiàn)是遲早的事情，她一直都是踩在刀尖上舞蹈。而當(dāng)血真的從她被劃破腳底滲出，顧念因低頭看著被丟在自己?跟前?的蝴蝶碎片，眼?底平靜的像是一潭死水。

    那是一種等待被毀滅的情緒。

    就像是周而復(fù)始每天都在向上推動巨石的西西弗斯。

    清晰銳利的疼合著隱秘晦澀的快意在顧念因的心口螺旋交織，在她鋪滿淺水的世?界中央長?著一棵猙獰漆黑的樹。

    從顧念因出生那日起，佘寧對她的生活就有一種病態(tài)的掌控欲望。

    在她這里顧念因從來不是一個什么獨立的生命體，而是她的女兒，她嚴(yán)格要求顧念因，對她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要做什么放棄什么，都有極高?的要求。

    在國小四年級的那年寒假，顧念因曾經(jīng)嘗試過逃離這個地方。

    那是她從夏天就開?始做的計劃，縝密精細(xì)，是遠(yuǎn)遠(yuǎn)超出同齡人的聰明。

    那天清晨下了很大的雪，顧念因借著上補習(xí)班的機會離開?了那幢偌大的洋樓莊園。

    也?是那天，顧念因見?識到了向來對她大門敞開?的渚城各處，紛紛對她落下了鐵門。

    小姑娘帶著充足的物資，繞過了保鏢監(jiān)視，特意沒走監(jiān)控可以查到的地方。

    可就是這樣，那艘私船卻冒著價值上千萬的貨物被警察查貨扣押的風(fēng)險，也?要折返，把她畢恭畢敬的送回了岸上。

    雪化的時候真的很冷，摻雜著魚腥臭氣的雪水沾濕了顧念因特意換成劣質(zhì)品的二?手運動鞋。

    她坐在刮滿冷風(fēng)的岸口，去無可去，單薄的身子似乎來一個浪都會把她拍進冰冷刺骨的大海。

    也?是過了那一夜，生活在玻璃房的顧念因才知道什么叫做權(quán)利。

    她作為下位方，被權(quán)利狠狠的碾壓過去，脆弱的身軀不堪一擊。

    “起來?！?/br>
    海浪拍過來，佘寧的聲音比浪花還要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