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場館東側(cè)走到西側(cè)，林惜看著色彩瑰麗的蝴蝶，慢慢停下了腳步。

    鏡面里是顧念因站在她身側(cè)的樣子，她看得入神?，輕聲問道：“顧念因，其實我一直都有一個問題?！?/br>
    “什么？”顧念因問。

    “當年我走的很著急，這里的房子也沒有賣掉，按理說留的還是我的名字?！绷窒дf著轉(zhuǎn)過身去看向了顧念因。

    “對。”顧念因點頭，“你的拆遷款也還在我這里?！?/br>
    林惜聽著，透過顧念因的眼?睛看到了很多?東西，笑問道：“你故意?這么做的是不是？”

    “當然?！鳖櫮钜虿槐苤M。

    她最令人不屑的最不受普世所接受的卑劣陰暗，在林惜這里，可以完全袒露。

    “這里拆遷是我親自負責盯的，我mama當初抹去了你全部的痕跡，你這一戶項目負責人怎么都找不到聯(lián)系方式，當時項目還被迫擱置了很久?！?/br>
    “后來我想，或許拆掉能更快找到你?！鳖櫮钜蛘f著，轉(zhuǎn)頭看向了林惜。

    場館溫和昏暗的燈光落在她們之間，顧念因深棕色的瞳子像一顆晶瑩剔透的玻璃珠。

    光折在里面，林惜感覺到了顧念因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存留著的希望。

    她知道顧念因這樣對此充滿希望，不是因為拆遷款。

    而是這個地方是她的家。

    林惜想，如果她當時知道她的家就?要被人拆掉了，她一定?會回去的。

    可她沒有。

    房子拆遷的時候，林惜正處于精神?稍微好轉(zhuǎn)一點的階段。

    她清醒了很多?，卻還是抗拒跟外界產(chǎn)生任何?聯(lián)系，不會去打聽南城的一切，也從不主動?看市政新聞。

    她將?自己鎖在一個方塊中，內(nèi)里外里都被自己堵住了。

    也堵住了顧念因這一縷強烈的希望。

    想到這里，林惜的心口就?好像被擰了一下。

    酸澀脹痛，從她的胸腔一直蔓延到身體?各處。

    展廳的玻璃折射過她們的身影，相似高挑的人確實截然不同的氣場。

    林惜只看著就?讓人覺得不好惹極了，而顧念因站在她身邊，卻可以壓得住她的這份不好惹。

    近乎所有見過顧念因的人腦袋里閃現(xiàn)的第?一個念頭都是可怕。

    跟她交手過的對手都稱她厲害，年紀輕輕，手腕了得，只要她要的，就?不會失手。

    所以就?是這般手段了得，也是失敗過。

    林惜淺淺吸了一口氣，接著又問道：“那你之后怎么找到我的？”

    “是你走進我的世界來的?！鳖櫮钜騾s道。

    “有一次外出去京都，我看到了你的畫?！鳖櫮钜蚧貞?。

    那天顧念因站在一幅巨大的蝴蝶油畫下，不在乎周圍還有其他人，兀的就?笑出聲。

    整個在交談的愉快氛圍霎時間就?安靜了，沒有人知道顧念因為什么會笑，甚至都不敢想她這樣的人還會發(fā)出這樣的聲音，個個瞬間不敢妄動?起來。

    可實際上，顧念因不過是看到了那幅畫下方的作者介紹：“你覺得我會不知道‘木昔’兩個字是從哪里來的嗎？”

    顧念因挑起幾分視線，輕描淡寫?的注視著林惜。

    這話一下將?林惜剛才低落的心情抽了出來，叫她不好意?思笑了一下：“也是哈?！?/br>
    “所以你也不要歉疚?！鳖櫮钜蛘f著，伸過手去就?握了握林惜的手，“那時的我想只要這個房子還跟你有關，我遲早會找到你，也沒有那么難過?！?/br>
    “而且最難過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鳖櫮钜?qū)α窒πΓ窒s一下悵然：“過去了……？”

    不太敢相信。

    好運氣似乎都不曾眷戀過她。

    林惜看著面前的色彩晦暗的蝴蝶翅膀，思緒隨之慢慢沉落。

    像過去幾次那般，要拖著她一起沉到海底……

    “阿惜?！鳖櫮钜蜉p喚。

    這一次有人撈起了她。

    小蒼蘭的味道飄忽又靠近，林惜的耳廓觸碰到一抹微涼的指溫。

    她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接著她的耳朵就?被塞進了一只耳機。

    好似海浪與夕陽襲來，鋼琴鍵被一下愛一下敲響，有女聲輕輕在里面吟唱，吟唱著她并不能聽懂的俄文歌詞：

    “3aвtparпoлю6люte6rchoвa.（明天我將?會重新愛上你）

    yhac takarnгpa.（我們之間有這樣一個游戲）

    Вce6eckoheчhohoвo（所有的一切都是嶄新的）

    Вmnpe， гдetы nr.（在只有你和我的世界里）

    ……”

    顧念因順著林惜看過來的視線也看向她，薄唇輕?。骸皉лю6люte6r.”

    “什么意?思？”林惜不懂，剛剛沉落的瞳子此刻里透著疑惑的清澈。

    “我愛你?！鳖櫮钜蚵曇糨p輕，一字一頓的解釋，更是說與她聽。

    撲通！撲通！

    霎時間，林惜感覺整個場館的蝴蝶都活了，她在音樂里聽到了蝴蝶在耳邊扇動?翅膀的聲音。

    又或者有無數(shù)只蝴蝶從她胃里蘇醒，撲閃揮舞著她們的翅膀，要將?她與這聲愛你一起埋葬。

    死而無憾。

    可林惜又突然覺得說“死”字太過不吉利。

    她竟珍惜的想活著。

    林惜聽著耳邊輕緩綿密的歌聲，想半天，也繞了舌頭半天，卻只是尋著剛才顧念因的話，發(fā)出些?笨拙不連貫的音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