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紓俞在清醒的時候，嘴還是很嚴(yán)的，不會吐露半點對她的情緒，亦或喜惡。

    若是放在六年前，她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游紓俞面對冉尋不正經(jīng)的話，肯定會略顯羞惱，不答話就掛了。

    可是現(xiàn)在，通話時間還在持續(xù)。

    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游紓俞解答冉尋拋出的棘手問題。

    我都接受。

    聲音輕許多，稍顯出一絲弱勢。讓人忍不住想揣摩對面人此時神情。

    話音從聽筒處拂出，冉尋莫名想到昨晚女人落在耳垂處克制的吻。

    以及那句我答應(yīng)。

    好啊。她心尖微微收緊，壓抑住耳廓莫名溫度。

    為了掩蓋自己，將語氣調(diào)到漫不經(jīng)心，夾雜若有若無的哂意，聽上去難辨真假。

    那今晚要麻煩游老師收拾好自己，在臥室等我了。

    這次對面沉默更久。

    也學(xué)會了反擊。

    游紓俞聲線清淡如冰：嗯，也祝你傍晚過得愉快。

    任人都能聽出冉尋的聲音是剛起床，她們之前一起睡過，女人也知曉她的嗜睡與時有時無的起床氣。

    睡覺的時間，是絕對不會和人出去赴約的。

    最后的話是諷刺她編造出邀約，故意吊人胃口罷了。

    電話掛斷，冉尋抿抿唇，對她們之間隔著電話的言語交鋒有些失笑。

    她還真是改不了只在游紓俞面前情緒波動大這個壞習(xí)慣。

    -

    備課，推進(jìn)課題，晚間去實驗室指導(dǎo)一下學(xué)生。

    游紓俞的日常向來如此。

    只是今天，手機(jī)為數(shù)不多的聯(lián)系人中多了一個，還發(fā)來消息。

    [九點半，方便嗎？奶奶應(yīng)該睡了吧？]

    等紅綠燈間隙，她打字。

    好的。

    想了想，覺得官方，像在工作，又刪掉，回了語氣更柔和一點的方便，你隨時敲門。

    冉尋偏愛她的正經(jīng)，卻不喜歡她太過正經(jīng)。

    游紓俞不愿自己太外放，這讓她覺得羞恥難堪，可是又不得不強迫自己擺出這副模樣。

    因為昨晚，這個方法奏效了。

    至于今晚。

    心中暗潮翻涌，心緒難安，游紓俞握著方向盤的指節(jié)略微收緊，手背透出青白脈絡(luò)。

    她不知道，冉尋究竟想她們到哪一步。

    以為九點半才會有人敲門，但游紓俞到家時，未曾設(shè)想，冉尋已經(jīng)接李淑平上樓，彈琴哄老人。

    整整一個晚上。

    送李淑平回九層，老人依舊是戀戀不舍的模樣，拽著冉尋的手不讓走，卻被她三言兩語哄誘，很快愿意進(jìn)臥室休息。

    關(guān)好門后，游紓俞輕聲開口：謝謝。

    她沒想到，冉尋會這樣將隨口許下的承諾放在心上。

    沒關(guān)系。冉尋注視游紓俞側(cè)臉，微笑答，奶奶是很重要的人，我很愿意陪她。

    見了面，反倒沒有電話中那樣劍拔弩張。

    究其原因，就在于冉尋禮貌客套許多，不再袒露深層情緒，游紓俞也收斂起苦澀生冷的外殼，讓人禁不住想逗弄。

    游老師還不去洗漱嗎？再過一刻鐘就十點了。眼瞧空氣變得平靜，冉尋禁不住攪動氛圍，柔聲提醒。

    游紓俞抬眸望她，喉間只溢出一個嗯字，將手提包放在沙發(fā)上。

    神情依舊沉著，與她擦身而過卻略顯匆然。

    冉尋看見女人睫毛翩躚，脖頸轉(zhuǎn)瞬透出淺粉色，襯衫領(lǐng)口束縛著的喉骨上下浮動，飲下一掬不安。

    與通話中的生冷語音格外不同，有些不符年齡的可愛。

    女人效率很高，從不會浪費時間在多余的事上。

    聽見有人進(jìn)來時，冉尋依舊坐在臥室里的熟悉位置上。

    距離床鋪很遠(yuǎn)，辦公桌很近，像她們要來一場深夜學(xué)術(shù)會談。

    但兩個人都知道不是這樣。

    今晚游紓俞換了睡衣，酒紅色的長裙，款式依舊保守，遮住白皙雙腿，卻不經(jīng)意間凸顯姣好身材。

    墨發(fā)未經(jīng)打理，只是隨意披著，銀框眼鏡也好端端架在鼻梁上，但整個人已經(jīng)變了氣質(zhì)。

    平時身為人師的收斂禁欲，以及深夜的克制誘引，并不違和地糅雜在一起。

    很漂亮。冉尋從不吝嗇贊美。

    游紓俞沒應(yīng)聲，坐在她旁邊，視線在她臉上流連一瞬，很快移開，只留下神色淡淡的側(cè)顏。

    她輕摘掉眼鏡，放在桌上，任由剛吹過還潮濕的發(fā)絲垂落頰旁，好遮住旁邊人逐漸逾矩的目光。

    以往的這個時候，該打開電腦，繼續(xù)辦公一陣。

    可現(xiàn)在不是以往。以往，她不會穿這件顏色過艷的睡裙，以往，夢中頻頻出現(xiàn)的人也不會真坐在她旁邊。

    臥室里開了很久的26度，熱風(fēng)浮動，此時稍感悶意。

    冉尋向來主動，也擅長在游紓俞退卻前抓住對方。

    今晚有什么打算嗎？前者還是后者，我都聽游老師的。

    語氣縱容，飄進(jìn)耳朵里，像是一勺蜜澆在心頭，勾勒甜膩酥癢。

    游紓俞睫毛微顫。

    仿佛回到從前。

    模糊視野下，她并看不清冉尋具體神情，卻聽出她話中似誠懇如調(diào)笑的征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