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事來得總是突然，尤其喜歡在人們沉醉于歡樂時，給他們當頭一棒。

    這樣才足夠疼，足夠痛。

    回家路上，莫若纖接到了醫(yī)院打來的電話。

    “好，我馬上到?！彼瓷先ズ苕?zhèn)定，但略顯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她刻意隱藏的緊張。

    莊嫣摸了摸她的后腦勺，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莫若纖本想說沒有，但看了看堵得水泄不通的大馬路，思考良久，才笑聲對莊嫣說：“jiejie……能不能直接把車開到醫(yī)院……”

    這段話說得很慢，每一個節(jié)奏都顯示她的猶豫。

    “身體不舒服嗎？”莊嫣關(guān)切地問。

    莫若纖搖了搖頭，玉唇輕啟，剛要說話，卻又閉上嘴。

    莊嫣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這些小動作盡收眼底，她不去逼迫，也不探究，只是應(yīng)了聲“好”。

    堵塞的馬路開始流通，也打通了莫若纖心里的郁結(jié)。

    一切看起來都不像先前一般糟糕，來去匆匆的人流似乎都帶著笑，此起彼伏的鳴笛聲奇跡般地被鳥叫聲壓制。

    那會兒，她只覺得自己自己乘著輕巧的云朵，在空中輕盈地飄蕩，至于堵車，那是地上的事，和天上無關(guān)。

    這段路走得很快，因為她是乘著輕云去的。

    這段路也很長，讓她感受到幻象之后的疲憊。

    莊嫣無言，默默把莫若纖送到市醫(yī)院，她把莫若纖放下車，自己卻不肯走。

    “jiejie，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回來?！蹦衾w扯出一個笑容，卻連眼角都抬不起來。

    莊嫣握著莫若纖的手愈發(fā)用力，纖細的手腕被勒出軟rou。雖痛，但這一次，她沒像平時那樣乖乖妥協(xié)。

    有些東西，觸及到了她內(nèi)心深處不愿為任何人沾染的敏感之地。

    兩人犟了好一會兒，眼神在空氣中對焦，都快爆炸了。

    ……

    涼風吹過，點燃的火花被被吹滅，避免了一場可怕的戰(zhàn)爭。

    莊嫣松開手，眼神墜于冰冷，淡淡說了一句：“記得早點回來?！?/br>
    “嗯?！边@會兒，莫若纖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先前的焦灼不復存在。她向醫(yī)院奔跑，蹦蹦跳跳回頭和莊嫣道別。

    她可真陽光，一點都不像要上醫(yī)院的人。

    莊嫣的平靜下，停留在空氣里的手愈發(fā)攥緊。

    莫若纖趕到一間ICU病房，隔著一層玻璃，那個熟悉的床位上，空無一人。

    她心臟一緊，可怕的想法閃過。

    “若纖?！币粋€穿著白色大褂的女醫(yī)生走過來，縱使她戴著口罩，但僅僅透過那雙眼睛，莫若纖就知道，事情不妙。

    “秦醫(yī)生?！彼卮?，一路跑上來，還帶著疲憊的喘息。

    “你母親的情況很不好，正在搶救，需要家屬簽字。”秦醫(yī)生說。

    每個字都像冰冷刺骨的冰雹，狠狠擊打在她的身上。

    又痛又涼，卻還是要前行。

    渾渾噩噩，她被領(lǐng)到搶救室門口。

    她自己都不記得她是怎么動起來的，怎么邁開步子，怎么把她的大名寫在那張輕飄飄的白紙上的。

    四周似乎是虛幻的存在，像被浸泡在水中一般詭異地扭動，像被蒙上一層灰，唯一的色彩，是“搶救中”三個大字的紅。

    很難受，就像把水往鼻子里灌，在冷水中燒起火辣辣的疼。

    “一個人承擔這么多，很累吧。”

    那是被陽光照射后的溫熱海水，流過她的臂膀，緊繃的身體有所松懈，她晃了一下。

    “別死站著了，坐下來休息一會兒?！?/br>
    像太陽的光觸一般，纏住她的手臂，莊嫣拉住莫若纖，逼迫她坐下。

    莊嫣怎么沒走？莫若纖抬起頭仰望她，疑惑中帶著驚訝，她張了張嘴，卻因嗓子太干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只能作罷。

    “別怕，我陪你?！鼻f嫣并未理會她的反應(yīng)，坐到她身邊，把她摟進懷里，讓她靠上自己的肩膀。

    像在空氣中來回旋轉(zhuǎn)的羽毛，被一塊大巖石接住，像飄浮在水面上的蜉蝣，倚靠在岸邊。從未有過的安全感，讓她松懈，她軟了身子，卻立刻又感到緊張。

    不該這樣，不應(yīng)該這樣依靠別人，混沌的理智反復言說著。

    “孩子，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最靠得住，一定要靠自己?！?/br>
    深處的記憶上浮，這句話陪她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孤獨寂寞無助的夜晚，但如今卻因為一個擁抱，愈發(fā)模糊。

    “累了就歇會，放心，我不會走的?！?/br>
    偏偏這時，女人還在用極度溫柔的聲音撫慰她不安的心。那顆在風雨中如浮萍一般搖搖欲墜的心。

    她生出了一絲僥幸。

    除了自己以外，能不能依靠別人呢？她想，想得頭昏腦脹。

    “其實，你不用全部自己承擔，可以多依靠我一點?！?/br>
    像誘人的寶藏，散發(fā)出金色的光輝，莫若纖像一個貪財?shù)男⊥担h(huán)顧左右確定無人時，已經(jīng)將手伸出，去拾取那閃閃發(fā)光的東西。

    是的，也許我可以不用一個人承擔，不用……這么累……

    撐著的眼皮有了一絲松弛。撐了這么久，其實……她也困了。莊嫣的懷抱令人安心。

    就一會兒，就靠一會兒，就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我們簽了合同，照顧好你也是我的義務(wù)。”

    給了莫若纖一個巴掌。

    疼得她半邊身子都麻了。她像一根被電焦的木棍，僵硬干枯的身體橫在莊嫣身上，隨意一碰，就會碎成灰渣。

    對呀，簽了合同。

    合同里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關(guān)系存續(xù)期間，甲方會盡全力滿足乙方的生活需要，包括并不限于生活用品、日常陪伴。

    突然好累，眼皮像掛上鉛，不停下墜，世界在她眼前閃回。

    不要自作多情了，小情人，還是靠自己吧。

    莫若纖閉上眼，眼淚旋即擠出，落在莊嫣的脖頸上。

    莊嫣只當她是心系母親，累了，并未多話，還把她摟得更緊了些。

    溢出的眼淚沾染了干澀的眼球，針刺一般撕扯里面的血絲。她的眼球是不是快要融化了？

    “嗞”

    病床下的輪子發(fā)出尖銳的響聲，還好沒有卡頓。

    莫若纖兀地彈起，撲上前去。

    “媽……”她跟在病床旁，紅著眼，卻始終堅持沒讓眼淚落下。

    還來不及收拾的頭發(fā)雜亂地披在雙肩，蓋住了她布滿淚痕的面頰。

    “醫(yī)生，情況怎么樣？”

    “搶救很成功，接下來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大汗淋漓的醫(yī)生笑著說。莫若纖也總算松了口氣，這天內(nèi)第一次露出輕盈的笑。

    跟在身后的莊嫣看得清清楚楚，莫若纖緊繃的肩膀放松下來。

    “沒事就好，謝謝醫(yī)生?！蹦衾w抬頭對主刀醫(yī)生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她的眼眶哭腫了，根根血絲清晰可見，眼下的烏青透著墨水般的黑，是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憔悴。

    一旁的秦離風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而后也笑開，回答：“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闭f著，竟鬼使神差地抬手，想拍拍莫若纖棉花娃娃般可愛的腦袋。

    就在指尖快要觸碰到發(fā)絲時，莫若纖猛地向后趔趄一下。

    “阿姨還好嗎？”原來是莊嫣拉住了她。

    當她的后背貼上莊嫣的胸脯時，立刻就麻了。還有被觸碰的手腕，也麻了。所有的與之接觸的地方，即使隔著衣服，也在熊熊燃燒。

    莫若纖撐著發(fā)軟的腿，板著臉回答：“秦醫(yī)生說手術(shù)很成功。”說著，她掙脫莊嫣的手。

    莫母在沉睡，二人不說話，廊間便只有輪子滾動的聲音，寂靜得可怕。

    秦離風帶著探究的目光審視莊嫣，像是明白了什么，無奈地搖了搖頭。

    回到病房，莊嫣被關(guān)在門外，重癥監(jiān)護室只剩莫若纖和秦離風，以及一位還在沉睡的病人。

    她們?nèi)蔽溲b，看不清對方的神情。

    又是長久的沉默，莫若纖牽起母親的手，試圖把熱量傳進她冰冷的掌心。

    “若纖，最近過得好嗎？”許久，秦離風才醞釀出這么一句干話。

    “挺好的?！蹦衾w眼角彎彎，看來是真的過得很好。

    秦離風思考了一會兒，最后下定決心說：“若纖，我說過，如果你在經(jīng)濟方面比較緊張，我可以……”

    “好了，秦姐?！蹦衾w打斷她，抬起眼眸認真盯著她看，這回她喚她“秦姐”，“我不想拖累你……”

    “這怎么能算拖累，和我借錢不比出賣自己好嗎！”秦離風有些激動，語氣不自覺加重了些，也刺傷了莫若纖。

    氣死我了，po18登不上來

    馬上就要高考了，高考前應(yīng)該都不會更新

    不過各位放心，高考后一定發(fā)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