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叢不太喜歡被人矚目的感覺。

    “這里好遠的?！庇趨菜麐尦读顺端囊陆牵耙煤弥x謝人家?！?/br>
    “嗯嗯，好。”于叢點點頭，敷衍地說。

    通過機場高速的閘道口，車速快了一點。

    姜清晝抬起眼，態(tài)度很好地問：“阿姨，是t2嗎？”他說得不忸怩，落落大方，是于叢很不擅長的、和長輩友好交流的口吻。

    童曼也怔了，覺得這孩子熟得像于叢的高中同學，半晌才答：“對的?！?/br>
    她有點領會到同齡人超過于叢的成熟，是一種很微妙的氣度，童曼知道，于叢這個有點奇怪的學長私下肯定不是這樣，卻又很受用，臨到了登機的時候，還不忘夸上幾句。

    她從姜清晝手里接過包，很客套地、例行公事地說：“小姜同學，以后有機會來我們家玩，讓于叢給你做導游?！?/br>
    于叢一臉茫然，聽見姜清晝微微笑著：“好，謝謝阿姨?！?/br>
    童曼伸手抱了抱他，揉了一下他亂飄的頭發(fā)，輕聲說：“mama走啦?！?/br>
    于叢干巴巴地和她說拜拜，有點呆地看著她走進安檢口，有點失落的樣子。

    姜清晝和他并排站著，臉上還帶著笑，只是個純粹的笑，缺乏具體的感情又不乏禮貌的意味。

    于叢抿著嘴，沒說話。

    姜清晝的表情恢復了，剛才那個別人家的孩子消失了，又變回了說話很冷的樣子：“走嗎？”

    “好吧。”于叢甚至沒抬頭看他，溫吞吞地轉身，還是不太高興的樣子。

    機場冷氣很足，找不到風的源頭，卻把來來往往的人吹得清醒。

    姜清晝在某個瞬間找了于叢有趣的原因。

    他轉過身的樣子和當時在社團招新的體育區(qū)里一樣，輕輕地瞟來瞟去，但不感興趣，如同某種小動物那樣，又躲回自己的小世界里，蠻可愛的。

    “那個，謝謝你啊?！庇趨捕几叩搅送＼噲觯欧磻^來，“下次，下次，下次有機會……”他下次了好幾遍，沒能學著他mama那樣把客套話溫柔地說出口。

    姜清晝停下腳步，看著他。

    “下次再謝你?！庇趨舱Ｒ膊徽５乇某鲎詈笠痪?。

    他一板一眼地說完，姜清晝沒忍住，扯了下嘴角笑了。

    “謝謝?！庇趨材灸镜刂貜?。

    “沒事?！苯鍟兊吐曊f，讓于叢想起來他在微信里打的字，就這么實體有聲化了。

    “那我去坐地鐵了。”于叢指著通往地下的電梯，“你回家吧！”

    姜清晝恍然想起，自己隨口把家庭地址編到機場附近的事實。

    “謝謝你！下次再謝你！”于叢笑了一下，有點傻氣，想要和姜清晝分開走的意圖很明顯。

    姜清晝停頓幾秒，語氣很平：“好?！?/br>
    他面不改色地看著于叢頭也不回地進電梯，隔著玻璃門低頭看手機，電梯運行噪音極低，把人緩緩地送了下去。

    周圍人流忽然密集起來，姜清晝捋了把頭發(fā)，把額前的劉海掃干凈，似乎有點意猶未盡。

    他有點無奈地把車往回開，途中接到了姜郁善的電話。

    她大概剛落地，就接到了老劉的消息。

    姜清晝沒怎么開過這輛車，手忙腳亂地連不上耳機，干脆開了免提，把手機丟在儀表盤上。

    “到家了么？”姜郁善沒跟他打招呼。

    姜清晝應：“在路上?！?/br>
    “嗯?！苯羯圃陔娫捘穷^模模糊糊的，還在應別人的話，聲音平淡：“自己開車小心點?！?/br>
    姜清晝說了聲好，知道她不會再問其他。

    “要不要給你換輛車?！苯羯坪鋈徽f，“之前那個看你不怎么用，不喜歡了？”

    姜清晝敷衍她：“不用了?！?/br>
    美院離宿舍不到一公里，方圓五公里內還沒有給學生用的停車位，他要是把那輛被涂得五顏六色的東西弄到美院的玻璃門口，搞不好會被留著山羊胡子的老師揍到滿地亂爬。

    “平時方便。”姜郁善重復，“你要出門，去學校，去公司什么的也方便?！?/br>
    “……沒事。”姜清晝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點，語氣還算平和，“都挺方便的。”

    他說完，聽筒兩端就生硬地陷入沉默，隔了一會，姜郁善似乎有其他事，匆匆掛了電話。

    抵達城市西邊已經天黑，雨還在下，獨棟別墅組成的小區(qū)沒什么人煙，景觀樹造型把每棟建筑相隔開，群山環(huán)抱，在夜色里顯得遼闊而荒涼。

    懸在門口的吊燈已經亮了，在昏黑的空間里聚起一束橙黃的光。

    姜清晝停了車，又把鑰匙丟進門邊的盒子，從車庫的小門往家里走。

    手機嗡嗡響了幾聲，他踩著窄窄的樓梯，一邊打開。

    [小于小于不做咸魚：謝謝你！]

    [小于小于不做咸魚：我mama也說謝謝你！]

    [小于小于不做咸魚：下次請你吃飯！]

    看得出來已經在新生生活里學會了一些敷衍的感謝方式。

    姜清晝差點被逗笑，推開了連接車庫和客廳的門，亮度很高的頂燈投來飽脹的光，把他眼前的世界照成了一片亮白色的世界。

    他不自知地扯了下嘴角，給于叢回復的時候又繃著臉，說得很嚴肅。

    [姜：沒事。]

    姜清晝一個人在家里睡了個安穩(wěn)覺，醒來就收到了老劉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