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的?！庇趨矐B(tài)度很低，“我們老板不清楚情況，他說話可能不太好聽，我跟你道歉。”

    對方摸了摸頭發(fā)，把發(fā)絲理順：“本來價格的事我們就談了很久，而且你們又一直拖著不打款，這個事我本來是能做主的，但是之前各種問題積累下來，是我們館長不讓跟你們合作了?！?/br>
    于叢表情生硬地看著她，沒說話。

    “你脾氣好的。”她不比于叢大幾歲，嘆了口氣，態(tài)度還算真誠：“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

    “您說?！庇趨裁銖?qiáng)笑了笑。

    “昨天我們老板，就是館長，把我罵了一段?！蹦贻p的銷售也很無奈，把胸口那塊藝術(shù)顧問的牌子擦了擦，“說m11噶有格調(diào)的地方，哪能租給這種人，就是你們老板噢?！?/br>
    于叢咽了下喉嚨，說：“不是租給我們，是租給藝術(shù)家的?！?/br>
    李小溪在旁邊緊繃著臉，立刻接話：“對的，g可能在國內(nèi)不出名，但是在美洲還是很厲害的，而且這次還有很多海外的媒體，主辦的公司在港拍協(xié)也很有地位的?！?/br>
    于叢有點意外地看了看她，繼續(xù)說：“總之，給m11帶來的效果不會比今天這場差?！?/br>
    銷售愣住，過了幾秒才壓著聲音說：“我知道的呀，但是這次是真的沒辦法，那是我老板嘛?！?/br>
    于叢表情不太好看：“或者我直接跟他談可以嗎？加費(fèi)用也是可以商量的。”

    李小溪和她同時露出震驚的表情。

    “不是，不是這個問題?！彼^續(xù)說，沒有任何松動：“要不這樣，我之前待過的幾個藝術(shù)館，我?guī)湍阃扑]幾個，你先聯(lián)系下，看看元旦有沒有能補(bǔ)上的，然后我老板這邊，你自己再跟他說一會，行嗎？”

    “行?！庇趨惭凵裼悬c感激。

    “但是我跟你說幾率很小啊?！彼赃吿缴?，打開了伸出的抽屜，“你可以問問?！?/br>
    于叢頓了頓，說：“謝謝?！?/br>
    “別這么客氣。”銷售嘆了口氣，有點惋惜似的，“其實我挺想跟你合作的，你們出的東西真挺好的，就是，我也沒辦法，你懂吧?！?/br>
    于叢勉強(qiáng)笑了下，接過她手里的東西。

    厚厚幾本彩打的宣傳冊，都是些早年的、商業(yè)屬性極強(qiáng)的場地，他粗略看了兩眼，合上：“謝謝了?！?/br>
    “聯(lián)系電話都在上面?！彼謸芰藫茴^發(fā)，語氣平淡。

    “謝謝jiejie。”李小溪看不出來這些老派藝術(shù)館的區(qū)別，跟在于叢后頭道謝。

    “那你現(xiàn)在這，我去逛逛?！毙∠f了瓶礦泉水給他，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你去吧。”于叢沒什么表情，“我在這打會電話。”

    m11分成兩層半，在二十層高的大樓里獨(dú)占一塊光線極佳的位置，從地下或二層都可以進(jìn)入，李小溪對今天的展覽實在感興趣，自費(fèi)買了兩張門票，把于叢請到了稍微安靜點的角落里，讓他呆在這打電話。

    他挑了塊黑白條紋組成的大臺階，翻開了手里的東西。

    遞過來的場館有部分于叢已經(jīng)見過不止一次，建筑偏老，內(nèi)部裝潢風(fēng)格已經(jīng)固定，很難再把效果圖里的東西添進(jìn)去。

    于叢有點絕望地在臺階上坐了會，感覺手腳發(fā)涼，幾乎想立刻打電話給姜清晝認(rèn)罪。

    他發(fā)了幾分鐘呆，挑了個看上去沒那么舊的中式美術(shù)館，拿出手機(jī)打電話。

    對面沒多久就接起來，用一口很軟的方言跟他問好。

    于叢愣了兩秒，趕緊說你好。

    “您哪位？什么事呀？”對面的人有點迷惑。

    于叢說得比想得快，肌rou記憶讓他機(jī)械地自報家門和來意，末了還補(bǔ)充一句：“費(fèi)用的問題都可以商量，因為我們特別著急，您看看這邊可以給一個對接人的聯(lián)系方式嗎？”

    對面的人大概比他年長許多，被一通說蒙了，哦了一聲，慢騰騰地開口：“那你等等好吧，我也不清楚這些事，我去找個人來，你等下先別掛?！?/br>
    于叢說好，心臟一邊懸了起來，另一邊覺得自己在把事情搞得更砸。

    他太陽xue跟著脈搏跳得飛快，快得有點難受，突然聽見有人在他頭頂說話。

    于叢抬起頭，看見個帶著貓咪頭套的人正在用手機(jī)拍他。

    是個聲音很柔和的男生，臉被頭套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姐妹們，至此已成藝術(shù)，真的有人在這里打工誒？”

    于叢反應(yīng)過來，他在直播。

    “你別拍我。”他語氣平淡地說，垂下頭避開鏡頭，看見地上有塊反過來的銘牌。

    他坐的這塊區(qū)域居然也是件展品，名稱是金屬銘牌上鏤空的幾個字——每天都好想讓老板去死。

    “啊，不好意思。”貓咪人移開手機(jī)，疑問道：“你不是作者嗎？”

    于叢站起來，匆匆往外走：“不是。”

    “哦哦，不好意思?！必堖淙宋嬷謾C(jī)聽筒，跟他道歉，“我以為你這是行為藝術(shù)?！?/br>
    于叢沒再說話，抱著一摞廢紙無異的東西，沿著旋轉(zhuǎn)樓梯往下走。

    他覺得自己不算懂藝術(shù)，每走一步都在考慮怎么跟姜清晝和王潔交代，每走一步都宛如踏進(jìn)了什么冰潭深淵。

    來自美洲的g的商業(yè)藝術(shù)展確實不是海華能啃完的項目，他首先想到，接著覺得自己也沒那么不懂藝術(shù)。

    此時此刻，他真得痛恨吳四方，以至于想讓自己的老板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