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珣從未見過鳳妤如此驚懼，如夢魘的人在可怕的幻覺中醒不過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姑娘被宇文昭羞辱時都不曾失去理智，拽斷鎮(zhèn)魂珠前還記得把匕首丟出去。可剛剛的鳳妤，卻短暫地失去了神智。

    “小侯爺，我失態(tài)了。”鳳妤緊貼在干柴上，有些昏眩。

    第85章 情愫

    謝珣匪夷所思地看著她，竟是一句失態(tài)了就遮掩過去，她分明不對勁。婦人慘痛的聲音傳來，鳳妤痛苦拽著披風(fēng)，像是溺水的人無助絕望，只能沉溺，眼眶泛紅，分不清是恐懼，還是痛恨。

    謝珣意識到什么，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鳳妤如困獸掙扎，被他強(qiáng)硬地按在懷里，雙手隔絕婦人的慘叫，“鳳妤，別怕！”

    小侯爺?shù)氖謌untang而寬厚，沉穩(wěn)且有力，強(qiáng)勢地為了她阻擋喧囂和慘烈。

    鳳妤在他懷里漸漸安靜下來，謝珣暗忖，鳳妤見過婦人生產(chǎn)嗎？即便是見過，也不至于懼怕成這樣。

    謝珣是第一次在鳳妤眼里看到真實的恐懼和脆弱。

    她的情緒漸漸平緩，握住謝珣的手腕，拉開他的手，謝珣看著她慘白的臉，強(qiáng)硬地捂著她的耳朵，“既然害怕，不要去聽?！?/br>
    “我害怕的，不是婦人生產(chǎn)?！兵P妤堅定地拉開他的手，“捂著耳朵，只不過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br>
    “你愿意說一說嗎？”謝珣把她困在墻壁和胸膛間，是一種絕對保護(hù)的姿態(tài)，“說出來，或許就不怕了?！?/br>
    “不愿！”鳳妤聽著凄厲的喊聲，拒絕了謝珣的窺探。

    “好！”她不愿，他也不追問，退開一段安全距離，鳳妤渙散的眼神聚焦，徹底清醒過來，她笑了起來，“我是不是很狼狽？”

    “你再狼狽的模樣，我也見過。”

    鳳妤擦拭著臉上的雨和淚，有些無奈地嘆息，“小侯爺，你真的很討厭?！?/br>
    昏暗的柴房里，謝珣那雙多情的桃花眼染上三分笑意，“三姑娘，你真的很沒良心。”

    鳳妤閉著眼，眼淚滴在手背上，仰頭看著謝珣時，又哭又笑，又可憐又瘋，“你說對了，我沒有心?！?/br>
    狂風(fēng)暴雨肆虐著大地，呼呼作響，宛若下一秒要撕碎那扇破敗的窗，謝珣目光深沉而冰冷，似是疼，又似是惱火。

    “姑娘，姑娘……”秋香的聲音由遠(yuǎn)而近，謝珣拉開柴房的門，秋香尋來時看到鳳妤渾身濕透，嚇得花容失色，跑過來時差點摔了一跤，一把抓住鳳妤的手，“姑娘，你怎么淋雨了？天啊，你的手怎么冷成這樣？怎么哭了？是凍傷了嗎？”

    秋香眼里只有鳳妤，連謝珣站在旁都忽略了，她趕緊解開鳳妤的斗篷，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脫下來給鳳妤裹上，自己冷得跺腳，卻呵著也熱氣溫暖鳳妤的手，余光看到謝珣，有些困惑，“咦，小侯爺，你怎么也在？”

    謝珣，“……”

    鳳妤，“……”

    兩人神色都很微妙，秋香拍頭，懊惱說，“姑娘，柳jiejie情況不太好，楊嬸讓你拿主意。”

    胎位不正，孕婦難產(chǎn)，這位柳夫人的丈夫半年前去山里打獵，摔落懸崖去世。家中已無親屬，娘家在高坪縣，楊嬸和幾名嬸子都有經(jīng)驗，知道兇險，只能讓鳳妤拿主意。

    鳳妤聽著柳夫人的慘叫聲，雨水打濕鬢發(fā)，她如一塊易碎的琉璃，雙唇顫抖卻說不出一個字，謝珣淡漠又冷靜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保大人?！?/br>
    楊嬸躊躇不安地看向鳳妤，于這群婦人而言，鳳妤的話比小侯爺要管用，鳳妤深呼吸，輕聲說，“聽小侯爺?shù)模４笕??！?/br>
    “好！”楊嬸疾步往里，鳳妤昏沉沉的，只覺得頭疼欲裂，恨不得捂住雙耳，可院內(nèi)事情太多，容不得分神，林蕭站在二進(jìn)門外，隔著玉簾看著她，目光晦澀。

    柳夫人和孩子牽扯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秋香把炭盆端過來給鳳妤取暖，摘掉她的釵環(huán)，擦拭著鳳妤濕透的頭發(fā)。馨兒把鳳妤的藥端過來，“姑娘，喝藥了。”

    鳳妤把藥一飲而盡，秋香擦干她的頭發(fā)后，搓熱雙手探鳳妤的體溫，只覺得guntang，“姑娘，你起熱了?！?/br>
    “沒事，撐得住?！兵P妤剛淋了一場雨，必然會起熱。秋香知道她今晚回不去，她就預(yù)防著鳳妤起熱，偷偷留了退燒藥，轉(zhuǎn)身去煎藥。

    雨勢漸小，謝珣出門讓京都衛(wèi)繼續(xù)修繕，西區(qū)基本已修繕好，鳳妤給過他一張地圖，標(biāo)準(zhǔn)著優(yōu)先修繕的區(qū)域。天漸漸黑了，京都衛(wèi)基本都喝過一碗熱粥墊胃。隊伍里有一些世家子弟扛不住嚴(yán)寒，想要一走了之。哪怕知道謝珣今天殺了四個人，他們也不想在這里繼續(xù)干活，這種又苦又累的活兒，他們素來不肯干的。

    林蕭說，“小侯爺今天已見逐八百多京都衛(wèi)，多你一個也不多?！?/br>
    京都衛(wèi)，“……”

    八百多人，全見逐了？

    隊伍里鬧著要回家的京都衛(wèi)，全被鎮(zhèn)住，聽聞謝珣殺了四個人，他們還沒有這么震驚，他們沒有搶掠錢財，只是受不了這惡劣的天氣。

    林蕭已率先爬上屋檐去修繕，底下的人驚恐不安，誰也不敢走。若是被逐出京都衛(wèi)，他們還能去哪兒？

    雨雪撲面，張伯興胡亂一擦，被凍得通紅，他揚聲說，“小侯爺有魄力，也有手段，我們都快變成家族的棄子，搏一搏說不準(zhǔn)還能殺出一道血路?！?/br>
    他緊隨著林蕭，指揮自己手底下那幫兄弟去幫忙修繕，聲音洪亮卻清透，“兄弟們，我們是京都衛(wèi)，守護(hù)百姓安居樂業(yè)是我們的職責(zé)，天亮前，一定還他們能遮風(fēng)擋雨的屋舍，能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