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引蛇出洞

    秦逍站在太湖王身側(cè)，用一絲詫異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輕笑道：“太湖王對我似乎很了解?！?/br>
    “秦少卿在京都名聲大噪，已經(jīng)傳揚出來，我不知道才奇怪。”太湖王微微一笑。

    秦逍想了一下，才道：“公主如果離開蘇州，確實會有不少麻煩，不過留在蘇州，又能如何？朝廷的援軍遲早都會抵達，即使公主留在了蘇州，到時候神策軍平定了叛亂，公主依然會失去江南。”

    “所以公主想要保住江南，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援軍抵達之前，親自平定叛亂?！碧趼曇舨懖惑@。

    秦逍笑道：“實不相瞞，公主確實有這個想法，但在我看來，其實并不現(xiàn)實?！?/br>
    “哦？”

    “太湖王，公主手中現(xiàn)在能用的人，只有城中的守軍。”秦逍正色道：“雖然城中百姓被動員起來，湊出幾千人，但真正可用之兵，其實不過幾百人而已。百姓們守城還勉強湊合，要是出城決戰(zhàn)，其實也就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要想將這些百姓訓練成可用之兵，最少也要幾個月的時間，那時候，神策軍早已經(jīng)趕到江南。當然，如今太湖王領兵增援，你手底下這兩三千人自然是受過訓練的，可是蘇州城還有蘇州營，不是我在滅自己威風，即使我們這邊兩股人馬合兵一處，也未必是蘇州營的敵手?！?/br>
    “有道理?！碧蹙谷皇俏⑽Ⅻc頭：“不是未必，而是肯定，我們加起來，正面對決，也肯定不是蘇州營的敵手。”

    太湖王這樣說，秦逍倒是有些意外。

    其實他心里很清楚，一名經(jīng)過正規(guī)訓練的士兵，其戰(zhàn)斗力絕不可能是普通百姓能夠相提并論，訓練士兵的目的就是要讓其成為戰(zhàn)場上的殺人利器，一群這樣的士兵在一起，戰(zhàn)斗力定然是十分恐怖。

    而且蘇州已然成為王母會的地盤，遍布王母信徒，這些信徒的戰(zhàn)斗力可能不怎樣，但耐不住人數(shù)太多。

    所以無論從兵力還是戰(zhàn)斗力上，麝月想要依靠手頭上這點力量翻盤，簡直是癡人說夢。

    “既然如此，太湖王又如何覺得公主能在援兵抵達之前平定叛亂？”秦逍知道以令狐玄的身份，當然不可能對自己信口開河，他既然這樣說，肯定是有什么籌劃。

    太湖王微笑道：“事在人為。當下我們的對手只是王母會的一群烏合之眾，唯一還算勁敵的只有蘇州營，比起西陵李陀麾下的死翼騎兵，可說是天地之別。如果你和公主連這樣一群烏合之眾都無法平定，我實在想不出你日后又如何能夠收復西陵？”

    秦逍心下一凜。

    他對太湖王知之甚少，但太湖王顯然對自己知道的實在很多。

    “太湖王準備怎么做？”秦逍微一沉吟，心知太湖王算得上是江南的地頭蛇，對江南的情勢了如指掌，他既然這般說，應該是胸有成竹，當下很是恭敬請教。

    太湖王平靜道：“等待！”

    “等待？”

    “等著蘇州營兵臨城下?！碧醯溃骸拔艺f過，我們最大的勁敵就是蘇州營。王母會倉促起兵，他們玩弄陰謀詭計的手段爐火純青，確實了得，可是卻并沒有真正的將略之才，蘇州遍布王母信徒，看似氣勢正盛，但只不過是虛張聲勢，他們這次起事叛亂，處處漏洞，只要有耐心，完全可以對他們一劍封喉。”

    秦逍被這兩句話一說，竟是覺得異常振奮，蹲下身子道：“太湖王的意思是，只要殲滅蘇州營，蘇州王母會就不成氣候？”

    “秦大人一針見血?！碧鹾Φ?。

    “我有兩個問題請教?！鼻劐忻C然道：“首先，太湖王如何確定蘇州營一定會增援這邊？其二，如果蘇州營真的兵臨城下，太湖王又有什么方法將其殲滅？”

    太湖王看著秦逍，淡淡一笑：“我在這里，蘇州營就一定會來?！?/br>
    “太湖王如此自信？”

    “不是自信。”太湖王微微搖頭，嘆道：“江南世家追拿公主，只是希望以公主的名義聚集各路叛軍，并沒有想過取公主的性命。如果說江南世家在這天底下有一個人非除之而后快，那就是我令狐玄?！?/br>
    秦逍沒有說話，對太湖王這句話，秦逍倒是十分認同。

    “我在太湖島上，他們沒有攻島的實力，只能隔湖望著我而無可奈何?！碧跷⑿Φ溃骸叭缃裎液貌蝗菀椎前?，如此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你覺得他們會錯過？”

    秦逍身體一震，意識到什么：“太湖王，你此番親自領兵前來，難道……是為了引蛇出洞？”

    太湖王卻沒有回答，緩緩站起身，道：“圍城的叛軍已經(jīng)撤到了伏牛山，在他們的援兵抵達之前，他們是不敢下山，所以暫時沭寧城外還算安全。秦大人，內(nèi)庫出來的那些文官，你帶去沭寧城，不過內(nèi)庫騎兵可以留在這邊。騎兵入城，他們的優(yōu)勢也就無法發(fā)揮，這隊騎兵留在西峽山這邊，會時刻對叛軍側(cè)翼形成威脅，即使蘇州營抵達，也會分兵應付這邊，不敢全力攻城?！?/br>
    秦逍點頭道：“好。太湖王，你還沒有告訴我如何殲滅蘇州營。”

    “我正在籌劃?！碧蹑?zhèn)定自若：“秦大人只需要死守沭寧城，太湖漁民會固守西峽山?！眴问直池撋砗?，凝視秦逍道：“此戰(zhàn)成敗，就在你我是否能夠守好各自的地方，所以叛軍如果攻城，沭寧城即使危在旦夕，我這邊也無法前往增援，如果叛軍攻打西峽山，情勢再危急，你那邊也無需出城增援。”

    秦逍不知道太湖王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太湖王卻已經(jīng)看了一下天色道：“天快亮了，這邊就不留大人了。內(nèi)庫騎兵跟隨大人護送那些內(nèi)庫官吏入城，送到城門邊，大人便可已讓內(nèi)庫騎兵返回這里了。”他只是微微一笑，卻不再多說，轉(zhuǎn)身背手而去，從后面看過去，完全看不出一方豪雄的威儀。

    秦逍回到屠闊海這邊，屠闊海已經(jīng)率先笑道：“秦大人，想必首領都已經(jīng)和你說明白了?！?/br>
    秦逍心想太湖王倒是說了不少，可是自己還真不算太明白，只是微微點頭，向費辛道：“費大人，你召集內(nèi)庫的官吏，跟我一起回城?！毕蚪獓[春道：“姜統(tǒng)領，你護送大家回城，不過不必跟我們?nèi)氤?，送到城門外，你再返回西峽山這邊?！?/br>
    姜嘯春有些不明白，道：“大人，太湖軍并無保護前往杭州的打算，我留在這里做什么？”

    “即使我們想護送公主去杭州，這種時候，公主也不會丟下沭寧城的百姓離開。”秦逍道：“叛軍對你這支騎兵已經(jīng)畏之如虎，留在西峽山，他們心里就始終存有恐懼之心，所以你們留在這邊會給叛軍更大的威脅?！?/br>
    姜嘯春猶豫了一下，終是點點頭。

    “大人，我騎馬的技術還湊合?！苯獓[春身邊一直沒吭聲的胖魚忽然道：“如果姜統(tǒng)領愿意收留，我想跟在他身邊，和騎兵弟兄們在一起，多少也能出些力?！?/br>
    秦逍知道胖魚當初可是宇文承朝身邊的好手，能騎善射，身手肯定不弱于任何一名內(nèi)庫騎兵，笑道：“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守城？”

    “不敢?！迸拄~笑道：“只是覺得自己更適合騎馬砍人?！?/br>
    “姜統(tǒng)領，你的意思……？”

    “自然是求之不得?！苯獓[春拍了拍胖魚肩頭，笑道：“之前魚兄弟幾次想要和我們一起殺敵，只是他肩負保護費大人等人的職責，沒有如愿。如今費大人入城，魚兄弟以后自然可以和我們一起沖鋒陷陣，有魚兄弟相助，我這隊人馬如虎添翼。”

    胖魚忙笑道：“統(tǒng)領說笑了?！?/br>
    當下也不耽擱，費辛將內(nèi)庫的官員們都召集起來，姜嘯春也集合了手底下的騎兵，一行人辭別屠闊海，跟隨秦逍往沭寧城去。

    叛軍雖然撤走，但為以防萬一，姜嘯春還是派出斥候在前探路，一路上倒也是暢通無阻，眾人到了城下，天已經(jīng)蒙蒙亮，守軍開城放了秦逍眾人進去，姜嘯春則是辭別秦逍，領著騎兵們退回西峽山那邊。

    入城之后，秦逍令人先安頓一眾官員，費辛卻是堅持要先去拜見公主，秦逍也正有事要向公主稟報，當下兩人趕往縣衙，到得縣衙時，黎明已經(jīng)初現(xiàn)曙光，秦逍不知道公主是否已經(jīng)起身，畢竟昨天半夜公主還找自己過來吃飯，即使睡下，也肯定睡得很晚。

    派人稟報過后，公主傳召，兩人這才進了公主住的院子。

    “秦逍，你昨晚出城了？”麝月剛收拾好，從屏風后面還沒轉(zhuǎn)出來，就已經(jīng)沒好氣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出城也不事先向本宮稟明，該當何罪？”

    等她從屏風后面出來，卻是一身淡青色的長裙，只是這長裙穿在麝月身上，明顯有些緊，更讓她沃胸腴臀曲線畢現(xiàn)，腰肢更顯纖細。

    叛軍圍城，形勢緊張，當然也不可能專門找人量身定做衣裳，也不知道董廣孝是派人從哪里給麝月找來了衣服，質(zhì)料在這小小縣城已經(jīng)算是上等，但畢竟不是量身定做，公主殿下身段豐腴，長裙略緊也是難以避免。

    秦逍當然知道公主有著玲瓏浮凸的好身材，不過這時候可沒膽子細細品鑒，恭敬道：“公主，您瞧誰來了？”

    第703章 人頭一百兩

    費辛早已經(jīng)上前去，噗通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淚：“臣大理寺正費辛參見殿下。臣未能護衛(wèi)殿下左右，讓殿下身處險境，罪該萬死！”

    “費辛？”麝月很是意外：“你怎么來了？”

    費辛只不過大理寺的寺正，而且這些年大理寺是個閑散衙門，麝月其實對費辛還真不是太熟悉。

    只不過麝月入蘇州城之前，按照到了內(nèi)庫一趟，卻也是認識。

    “叛軍圍困內(nèi)庫，姜統(tǒng)領率兵殺出，保護我們突出了重圍?！辟M辛道：“臣和姜統(tǒng)領一直擔心公主安危，得知公主在沭寧城，便往這邊來，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報銷殿下?！?/br>
    “起來吧?！彪m然一個費辛在麝月眼中無足輕重，不過官員來投，這自然不是什么壞事情，問道：“姜嘯春進城了？”

    費辛起身來，搖頭道：“姜統(tǒng)領將我們送到城外，便返回西峽山去了。”

    麝月一怔，秦逍已經(jīng)解釋道：“殿下，內(nèi)庫的文官們都已經(jīng)護送入城，不過姜統(tǒng)領帶領的內(nèi)庫騎兵另有重任。告訴公主一件喜訊，太湖兵馬已經(jīng)抵達城外的西峽山，在西峽山駐營?！?/br>
    麝月花容微變：“太湖兵馬來了？你可確定他們是來增援我們？”

    “已經(jīng)確定?！鼻劐械溃骸靶〕汲龀?，就是去西峽山打探，在西峽山見到了費大人一行。令狐玄親口所言，他領兵前來，就是要增援公主，協(xié)同平亂。”

    麝月想了一下，才道：“看來令狐玄還是個忠臣。”

    “公主，太湖有數(shù)千兵馬抵達，令狐玄已經(jīng)答應，如果公主想要離開蘇州險峻之地，太湖兵馬將會全程護送?！鼻劐忻娌桓纳?，看著麝月道：“眼下叛軍心無斗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蘇州城那邊不會坐視不理，得到太湖軍抵達的消息，他們很可能會派兵來援，等到那個時候，公主再想離開就不容易了。所以公主如果想走，現(xiàn)在就可以下決定，小臣立刻派人去通知令狐玄，到時候從城中挑選精兵，兩部人馬一齊護送公主前往杭州?！?/br>
    麝月卻是淡定自若，自己在椅子上坐下，問道：“你們的意思如何？”

    “臣以為，公主尊貴之軀，萬不能身處險地?！辟M辛立刻道：“秦大人驍勇無比，姜統(tǒng)領也是悍勇無雙，再加上太湖軍，趁此機會，迅速撤往杭州，公主便可以脫離險地。杭州那邊還有杭州大營，兵馬會合之后，公主可以坐鎮(zhèn)杭州，等到朝廷的援軍抵達，便可以進軍蘇州，一舉平定叛亂?！?/br>
    麝月美眸瞟了秦逍一眼，見秦逍老老實實站在那里，看上去畢恭畢敬，心想沒人的時候倒不見你如此老實，淡淡問道：“秦大人，你的意思呢？”

    “小臣沒有意思。”秦逍恭敬道：“殿下想怎樣，小臣遵照去辦就是?！?/br>
    麝月有些惱火，道：“本宮現(xiàn)在就要聽你的意思，你趕緊說?！?/br>
    “這……！”秦逍猶豫一下，才道：“費大人所言不無道理，比起其他，公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護送公主撤離，倒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br>
    麝月淡淡道：“你真的這樣想？”

    “小臣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如何想?！鼻劐写蚱鹛珮O。

    麝月看向費辛，道：“費辛，你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br>
    費辛忙拱手行禮，這才小心翼翼退下。

    秦逍也正要跟著費辛退下，麝月冷聲道：“你回來！”

    “殿下還有什么吩咐？”秦逍低著頭道。

    麝月等費辛走遠，才道：“老實說，你到底是怎樣想的？你真覺得本宮應該離開？”

    “殿下難道覺得不應該離開？”

    麝月靠坐在椅子上，向外揮揮手，秦逍躬身后退，忽聽麝月淡淡道：“錢家不滅，本宮不會踏出蘇州一步。”

    秦逍唇角泛起一絲淺笑，抬起頭，卻沒有往后退，而是向前走了兩步，麝月盯著他道：“讓你退下，你回來做什么？”

    “殿下既然不想走，小臣自然要和殿下商議接下來的對策?！鼻劐兄噶酥高吷弦话岩巫拥溃骸暗钕?，能不能賞小臣坐下說話？”

    “不行，站著說。”麝月瞪了秦逍一眼，沒好氣道：“秦逍，你在本宮面前可是越來越放肆了。別以為本宮現(xiàn)在仰仗你，你要是冒犯了本宮，照樣砍你腦袋?！?/br>
    “要砍腦袋，也要等平定叛亂之后吧？”秦逍嘆了口氣：“小臣真的有事要和公主商議。”

    麝月這才冷哼一聲，既沒讓秦逍坐下，也沒讓他不坐。

    秦逍厚著臉皮坐下之后，才道：“公主如果要留下，那么就要在朝廷派出的援軍抵達之前，想辦法將蘇州平了?！?/br>
    麝月一怔，蹙起秀眉，飽滿的朱唇微動，卻沒有說話。

    “公主不走，固然是因為擔心城中百姓，不忍丟下他們，此外自然也是不想讓其他力量趁機控制江南?！鼻劐忻C然道：“其實臣也希望平亂之后，江南依然是在公主的掌控之中?！?/br>
    麝月使了個眼色，道：“關上門?！?/br>
    秦逍起身過去關上門，麝月又道：“椅子搬近一些說話?！?/br>
    秦逍很老實地將椅子搬近，麝月這才輕聲道：“你繼續(xù)說?！?/br>
    “公主若不想讓別人染指江南，就只能親自平定叛亂?！鼻劐械溃骸岸乙s在援軍抵達之前?！?/br>
    麝月道：“本宮自然也想，可是蘇州的情況你也了解，沭寧城可用的兵馬寥寥無幾，即使加上太湖軍，也根本不可能扭轉(zhuǎn)局面?！?/br>
    “王母會雖然人多勢眾，其實卻是一盤散沙。”秦逍輕聲道：“這些年蘇州營統(tǒng)領劉宏巨利用馬興國的信任，一手把控蘇州營，將大批的王母信徒編制進入蘇州營，再用朝廷的軍械裝備，訓練出了王母會最強的一支兵馬。只要除掉蘇州營，王母會其他信眾就不足為慮?！?/br>
    麝月幽幽嘆道：“本宮自然也清楚，蘇州營一旦被殲滅，王母會的士氣就會蕩然無存。本宮一直在等待長孫元鑫到來，但他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否則以杭州營的實力，足以與蘇州營一決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