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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風(fēng)華 第1028節(jié)

    太湖水軍跑出準備好的鐵索,勾住了敵軍戰(zhàn)船的船舷,爾后不顧箭矢奮力向上攀爬,意圖登船廝殺,悍不畏死。

    渤海軍或以弓箭或以長槍向攀登的太湖水兵攻擊,亦有刀手拼力砍斷敵軍的勾索,阻攔敵軍登船。

    許多太湖水軍落入水中,鮮血染紅了海水,一時間雙方將士殺聲如雷,慘叫聲也是連續(xù)不絕。

    越來越多的太湖船只沖到了渤海軍戰(zhàn)船之間的縫隙中,就如同螞蟻一般,將渤海戰(zhàn)船團團圍住,一根接一根勾索拋出,從戰(zhàn)船的四面發(fā)起攻擊,天地之間充斥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第1707章 非我族類

    太湖水軍以命相搏,雖然沖陣成功,但要登上敵船卻不容易。

    特別是淵蓋甲所在的樓船,在海上就是龐然大物,船身還覆蓋有護甲,這艘戰(zhàn)船的水兵有近三百之眾,想要登上這艘戰(zhàn)船,難度極大。

    而太湖軍顯然也知道這艘戰(zhàn)船是敵軍旗艦。

    所謂擒賊先擒王,無數(shù)的太湖軍蜂擁向這艘樓船,悍不畏死地全力攻擊。

    渤海水師的船隊陣型在展開之時就已經(jīng)徹底散亂,根本無法形成戰(zhàn)隊,被太湖軍一沖,更是被切割成一片一片,混戰(zhàn)之下,也只能是各自為戰(zhàn)。

    前方的走舸和艨艟船也終于掉轉(zhuǎn)頭來,迎擊太湖軍。

    走舸船倒還能起不小作用,船體本身就不算太大,可以在樓船斗艦甚至艨艟船之間的縫隙穿行,但艨艟船本身就不小,雖然確定方向之后行進的速度比較快,但靈巧度卻遠不能與走舸船相比。

    走舸船迅速去迎接敵軍,艨艟船卻只能小心翼翼尋找機會。

    太多的船只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沒有統(tǒng)一的指揮,如果渤海戰(zhàn)船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就很容易出現(xiàn)自家戰(zhàn)船相撞的情況,所以雖然戰(zhàn)況激烈,渤海戰(zhàn)船卻也都是極為小心,互相之間反倒不敢靠得太近。

    太湖軍攀索技能顯然是長期訓(xùn)練過,嫻熟無比,雖然攀登樓船異常困難,但不少斗艦和艨艟船已經(jīng)有水兵登船,揮刀便即與渤海兵殺成一團。

    渤海軍卻也是驍勇,雙方近戰(zhàn)rou搏,都不退縮。

    眾多的箭手以箭矢射殺太湖水兵,有火箭射在太湖軍的船只上,燃起烈火,火勢無法撲滅,許多太湖水兵無奈之下,只能跳入海中。

    冬日的海水冰冷刺骨。

    但落水的兵士們依然是向敵船游過去。

    太湖王對所有人都發(fā)過話,大家也都知道這一戰(zhàn)的意義,每個人都是抱著必死之心來參加這次大海戰(zhàn),不成功便成仁。

    淵蓋甲環(huán)顧四周,目光所及,都是刀光劍影。

    他后背直發(fā)寒。

    花了十幾年建設(shè)的渤海水軍,投入了無數(shù)的財力和人力,便是淵蓋甲也知道這是一支無可匹敵的強大水師。

    這些年渤海水軍偷師大唐,演練了無數(shù)的陣型,甚至自行開發(fā),創(chuàng)新了許多的作戰(zhàn)方法。

    可是到頭來,渤海軍竟然沒有任何機會施展出來。

    他發(fā)現(xiàn)之前訓(xùn)練的那些竟然根本派不上用場。

    怎么局面竟然會發(fā)展如此?

    本來擁有絕對優(yōu)勢的渤海水軍,如今卻與敵軍亂戰(zhàn)一團。

    更要命的是,太湖水軍的人數(shù)遠超渤海軍。

    而現(xiàn)在的搏殺,戰(zhàn)船的強弱已經(jīng)難以左右戰(zhàn)況,左右戰(zhàn)局的便是誰的人多,誰更勇悍。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強大的渤海水軍,就像一頭野獸一般,落入了敵人精心設(shè)下的圈套。

    從頭到尾,對方都是料敵于先。

    而渤海軍也完全按照敵軍的預(yù)料,輕易地落入了陷阱。

    這時候進無法進,退也是退不了。

    沒有任何選擇,只能與敵軍血戰(zhàn)到底。

    “報,大統(tǒng)領(lǐng),遼東軍的戰(zhàn)船駛過來了!”

    淵蓋甲循聲望去,見到周烈的那艘海鶻船已經(jīng)靠近自己的樓船,皺起眉頭來。

    海鶻船是遼東水師的主力戰(zhàn)船,雖然不及樓船龐大,卻比斗艦戰(zhàn)斗力要強。

    實際上遼東軍真正的主力戰(zhàn)船,眼下也只有周烈這一艘海鶻船。

    遼東水師為數(shù)不多的戰(zhàn)船此番也是隨軍出戰(zhàn),但淵蓋甲對遼東水師并不信任。

    他倒不是不相信遼東水師的立場,而是不信任開戰(zhàn)之后遼東水師能夠默契地配合渤海水軍作戰(zhàn),所以并沒有讓周烈負責(zé)兩翼,而是直接將遼東水師的船只都編入了中路戰(zhàn)隊之中。

    但為了表示對周烈的敬重,卻也是讓周烈坐鎮(zhèn)的那艘海鶻船緊隨在自己的樓船之后。

    太湖水軍沖陣之后,周烈的海鶻船和其他遼東軍戰(zhàn)船同樣也都受到了太湖軍的攻擊,不過海鶻船的防護極好,而且遼東水兵也都是訓(xùn)練有素,太湖軍確實難以登上海鶻船。

    而且海鶻船在移動之中,甚至撞翻了數(shù)條敵船,導(dǎo)致不少太湖水兵落入海中。

    只是淵蓋甲并無下令讓周烈靠過來,而周烈的海鶻船卻主動貼上來,這讓淵蓋甲有些奇怪。

    “大統(tǒng)領(lǐng),我們來助你!”

    周烈聲如洪鐘,朝著淵蓋甲這邊大聲叫道。

    其實海上兩軍的戰(zhàn)斗雖然慘烈,太湖水兵已經(jīng)有人登上了其他戰(zhàn)船,但淵蓋甲這艘樓船目前還算十分安全。

    船上不但人多,而且船身太過龐大,要攀上這艘樓船實在是困難至極。

    雖然有眾多太湖水兵圍著這艘主力樓船打,而且死傷不小,卻還是無一人能夠登上樓船,對樓船并無造成太大的威脅,反倒是樓船周圍一圈都是勇悍的渤海水兵,或以弓箭或以長槍阻敵登船,對太湖水兵造成了不小的殺傷。

    這時候周烈卻貼過來要助陣,淵蓋甲心想你能夠保住自己的戰(zhàn)船也就是了,倒也不必如此客氣。

    他居高臨下,看得很清楚,瞧見海鶻船與自己的樓船近在咫尺,周烈手握大刀,已經(jīng)站在側(cè)舷,而海鶻船上眾多遼東水兵都是聚集在周烈身邊,密密麻麻一大片,而且海鶻船上早有水兵準備了舢板,明顯是要用舢板搭過來。

    只見得兩船靠近之際,周烈揮刀做了個動作,早有水兵將那舢板搭在兩船之間,而樓船上的渤海水兵都知道遼東軍是盟友,并不阻攔。

    “不對!”淵蓋甲猛然間感覺不對勁,一種強烈的直覺讓他只覺得大事不妙,厲聲道:“讓他們退回去,不要讓他們過來!”

    但周烈卻已經(jīng)如同一頭猛虎般,率先跳上舢板,直接向樓船上沖過來,他身后的遼東水兵也如同狼群一般,幾乎都是搶著登上渤海樓船。

    而船上的渤海水兵見得遼東水兵一個個兇悍異常,已然覺得事情不對,又聽到淵蓋甲厲聲叫喊,早有十?dāng)?shù)名渤海水兵上前抵擋,有人大聲道:“大統(tǒng)領(lǐng)有令,你們撤回去,趕緊……!”

    這人還沒說完,周烈卻已經(jīng)揮刀劈下來,那人萬想不到盟友會突然出刀,猝不及備,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血光飛濺,一顆腦袋直接飛了出去。

    渤海水兵一時間都是怔住。

    “弟兄們,為了大唐,生擒淵蓋甲,殺死渤海人!”周烈聲如洪鐘,厲聲喝道:“跟我殺!”

    他喊叫聲中,又是揮刀連砍,瞬間又斬殺兩名還沒回過神來的渤海兵。

    待得渤海兵們回過神,周烈身后的遼東水兵一個個如狼似虎,都是猛撲上來。

    淵蓋甲親眼看到周烈領(lǐng)兵登上樓船,又親眼看到周烈殺死自己的水兵,一時呆住,心下前所未有的震驚。

    遼東兵叛了?

    聽得船上殺聲震天,周烈那艘海鶻船上的兩百來號人竟然都不管自己的戰(zhàn)船,而是潮水般通過那幾條搭好的舢板沖到樓船這邊來,而樓船上的渤海兵眼見的遼東兵沖過來亂砍亂殺,此時已經(jīng)顧不得正往樓船攀登的太湖兵,只能先揮刀去迎戰(zhàn)已經(jīng)殺過來的遼東兵。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淵蓋甲拔出腰間佩刀,眼睛似乎要噴血,厲聲道:“殺死周烈,給我殺!”

    比起太湖軍的攻擊,周烈的反叛顯然更是致命。

    淵蓋甲知道,自己的樓船防御力極強,太湖軍即使最終能夠殺上來,也必然會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

    可是周烈卻帶著遼東兵輕而易舉地登上了自己的戰(zhàn)船。

    這艘樓船是整個渤海水師的旗艦,只要此船不倒,渤海水軍即使各自為戰(zhàn),也能夠與敵軍血戰(zhàn)到底。

    可是一旦旗艦失守,整個渤海軍的士氣就將遭受到毀滅性的打擊,后果也必將不堪設(shè)想。

    旗艦上的渤海官兵都是整個渤海水軍中的精銳,當(dāng)然也知道頭可斷血可流,但旗艦卻萬不能落入敵軍之手。

    遼東水兵臨陣叛亂,拔刀相向,渤海兵心中驚駭之余,也都是悲憤無比,一個個也都是悍不畏死,沖上前去與遼東兵殺成一團。

    渤海各船都已經(jīng)是各自為戰(zhàn),淵蓋甲這邊的旗艦突發(fā)變故,距離極遠的兩翼戰(zhàn)隊根本看不到,即使知道,當(dāng)下與太湖軍廝殺一片,也根本無力來救。

    而中軍船隊都在迎敵,正與太湖兵血戰(zhàn),一時間也難以注意到旗艦這邊的狀況,但距離旗艦不遠的一艘斗艦和兩艘艨艟船卻都聽到了樓船上殺聲如雷,也看到周烈的海鶻船就在樓船邊上,而且兀自有遼東水兵從海鶻船上向樓船沖過去,這幾艘船的將官都知道情況不妙,也都曉得旗艦失守將會造成災(zāi)難性的后果,都是紛紛下令向樓船靠攏,想著增援樓船。

    淵蓋甲看著越來越多遼東兵沖了過來,雖然樓船上的渤海兵奮力拼殺,但樓船上下加起來也就三百來人,而且分布在整個樓船四周,大部分的渤海兵還在船舷邊阻擋太湖兵登船,所以真正能迎戰(zhàn)遼東兵的人不到百來人,人數(shù)甚至在周烈的遼東兵之下。

    雙方在船上慘烈廝殺,遼東兵甚至占了上風(fēng),而且周烈更是帶著一群人向前猛砍猛殺,瞧那架勢,竟是要殺上來擒賊擒王。

    更要命的是,遼東兵這樣臨陣叛亂,導(dǎo)致樓船要許多人去迎戰(zhàn),樓船四周的防御立時就出現(xiàn)破綻,已經(jīng)有太湖兵趁機攀著勾索登上了甲板,看到遼東兵與渤海兵殺成一團,雖然不知到底發(fā)生何事,但遼東兵畢竟也是大唐的軍人,那些太湖兵在遼東兵和渤海兵之中根本不用做任何猶豫的選擇,直接揮刀跟著遼東兵一起砍殺渤海人。

    第1708章 換旗

    淵蓋甲心中已經(jīng)是絕望至極。

    恍惚間,他甚至覺得這是一場巨大的陰謀。

    他懷疑汪興朝也許早就和秦逍暗中勾結(jié),面上故意水火不容,最終的目的是要將渤海軍引誘出來。

    特別是渤海水軍,大唐是精心策劃,布下了如此圈套,就是要將渤海水軍一網(wǎng)打盡。

    他看著無數(shù)的太湖水兵已經(jīng)翻上甲板,無論是周烈的遼東兵還是令狐玄的太湖兵,竟然極其默契地同時砍殺渤海兵,這一幕讓人難以相信這兩股勢力是水火不容的敵人。

    雖然有其他渤海戰(zhàn)船看到旗艦出現(xiàn)大變故,欲圖過來救援,但太湖水兵可不是吃素的,全力登船,阻攔敵船靠近樓船。

    其中一艘斗艦竭力靠近到旗艦邊上,迅速搭上舢板,意圖沖來救援,但樓船上的太湖兵卻早有一群人沖過來,擋住舢板,有人揮刀向敵軍砍殺,有的則是拼命砍剁舢板,阻止援兵過來。

    周烈兇悍異常。

    他知道這樓船上的渤海兵也都勇悍,想要將樓船所有的敵兵俱都誅殺,本部軍士肯定也會有極大的傷亡,所以從一開始,就向一頭猛虎般,領(lǐng)著一隊人在人群中突殺,那是想要殺到艙頂,擒賊擒王。

    但渤海軍也不是傻子,當(dāng)然看出周烈的意圖,淵蓋甲麾下幾員驍將領(lǐng)著兵士堵住樓梯,竭力阻攔周烈突擊。

    周烈如頭一頭猛虎,殺敵甚眾,淵蓋甲咬牙切齒,眼見得周烈已經(jīng)突擊到二層樓梯口,卻也不猶豫,拿了一張弓在手,趁著周烈不注意,居高臨下彎弓搭箭,箭簇對準了周烈,滿弓如月,鉚足了氣力,“嗖”的一聲,箭矢如流星,直向周烈射過去。

    周烈揮刀砍死一名渤海兵,突覺得勁風(fēng)襲來,微抬頭,眼角余光瞥見一支利箭射來,心下吃驚,意欲揮刀阻擋,卻有一名渤海兵挺著長槍,正向他刺過來。

    他知道若是以刀擋箭,自己必然要被這一槍刺中,可是這一箭犀利無比,而且直取自己要害,那是萬不能忽視。

    寧可挨上一槍,也不能被利箭射中。

    便在此時,卻感覺身后勁風(fēng)忽起,還沒搞清楚是什么狀況,卻見得一道身影如同鷹隼般從他身后一飛沖天,那身影手臂揮動,握在手中的大刀輕而易舉地將那支箭矢打開,也就在打開箭矢之間,那人卻已經(jīng)手一松,手中的大刀去如流星,“噗”的一聲,正沒入那名渤海槍手的心口,貫穿身體。

    一切都是在眨眼間發(fā)生的事情,此人身手之快,駭人聽聞,而且瞬間幫助周烈解決兩處威脅。

    周烈一時間有些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