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花楹忐忑的去了領(lǐng)主基地，韓盛平一夜未休息，這會兒回家補(bǔ)覺去了，他的辦公室花楹一直是可以隨便出入的，領(lǐng)主基地的人也沒覺得有問題，花楹順利的進(jìn)入了韓盛平的辦公室，找到了那瓶“烏合之眾”。

    藥劑裝在一個細(xì)頸圓肚的玻璃瓶里，有著迷幻的顏色，像閃著金粉的巧克力液，花楹打開了瓶蓋嗅了嗅，沒聞到什么異味，她不太懂這瓶藥劑是干什么的，回去翻了千涓的筆記也沒有翻到，她不敢隨便就喝了，正猶豫著，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花楹趕緊關(guān)上了藥柜的柜門，擰緊了柜門鎖。

    來人是韓盛平的助理，名字叫做卿長樂，一名三十五歲的高挑男性，帶著一架斯文的金絲眼鏡，長發(fā)及腰，系成垂馬尾掛在腦后。

    “仙楹小姐，您來的好早啊，先生上午可能來不了了，他昨夜一宿未睡”

    “叔叔抓到夜魔了嗎？”

    “并沒有，它逃走了，它狡猾的很，那些都是假象，說起來這還要感謝您的勇敢，至少讓我們知道了夜魔的蹤跡，您要來杯牛奶嗎？”

    花楹搖搖頭。

    “那要我派車送您回去嗎？”

    “我還想待在這”

    卿長樂莞爾一笑：“好”

    花楹坐在椅子上，打量著忙碌整理資料的卿長樂，隨便從書架上扯了一本書，問道：“叔叔”

    “恩？”

    “你知道‘烏合之眾’這種藥嗎？”

    “知道啊，怎么突然問這個？”

    “最近在看煉金術(shù)的書，只看過這個名字，沒有看到詳細(xì)的解釋，也不太理解，所以想問問你”

    “喝下它，就只能說出謊言”

    “可這和‘烏合之眾’有什么關(guān)系??？什么叫‘烏合之眾’？”

    “一個只能說謊的人，就等同于失去了表達(dá)的能力，也不被信任，那么這個人的形象會任由大眾捏造，群體思維認(rèn)為這個人是什么樣的，根本無需證據(jù)，只要情緒引導(dǎo)，就會認(rèn)定這個人是什么樣的，這些隨波逐流沒有獨(dú)立思考思維的人就可以被稱為‘烏合之眾’”

    花楹似懂非懂，“這聽上去不太像一個好詞”

    “emmm....算中性詞吧，因?yàn)檎l都無法避免成為烏合之眾”

    “為什么？”

    “大眾喜歡造神，但更喜歡把神拉下圣壇，群體會放大情感共鳴和惡意，這是兩個極端，但又是相似的，不容他人置喙，不容他人反駁，獨(dú)立的個體，啊...一個人很難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有準(zhǔn)確的判斷”

    “但是為什么會無緣無故的詆毀別人呢？”

    “因?yàn)榧刀省?/br>
    “可這是一種很差勁的行為”

    “如果詆毀是一種群體行為，那么它就變成了正義和真理，分擔(dān)到個體上的心理負(fù)擔(dān)也會減輕甚至是消失不見的，那么那個時候它就不叫詆毀，而是事實(shí)”

    花楹見他說的輕松，便問道：“叔叔你也會因?yàn)榧刀识g毀別人嗎？”

    卿長樂笑了，“真是犀利的問題呢，仙楹小姐”

    他蹲下身，對花楹說道：“我會的，仙楹小姐，因?yàn)槲乙仓皇瞧胀ㄈ?，人性里都有惡，坦然接受就好，您知道這話是誰告訴我的嗎？”

    “誰？”

    “您的母親，千涓大人，她是個很好的導(dǎo)師”

    極少聽到關(guān)于母親的只言片語，這讓花楹來了興趣，“mama還說過什么嗎？”

    “很多，等你再大一點(diǎn)，我會慢慢告訴你”

    “那我們拉鉤~~”花楹伸出了小指，卿長樂莞爾一笑，與她拉鉤。

    “叔叔，‘烏合之眾’的藥效是多久啊”

    “看喝了多少以及個人體質(zhì)，這辦公室里就有一瓶，那一瓶要是全喝了，估計這輩子都得閉嘴了”就在這時，有工作人員來敲門：“長樂先生，那個被夜魔帶走的孩子出事了，他的靈魂可能要消散了，因?yàn)橥滓呀?jīng)開始散開了，他的父母要求領(lǐng)主基地必須給與幫助”

    卿長樂聽到這些就快步的跟著她走了出去，花楹想著，這大概是夜魔在警告自己不要亂說，盡快把藥喝了，不然它隨時都會殺了那個男孩。

    怎么辦啊....喝還是不喝...

    她不想喝...想到那個男孩母親跪地哭泣的模樣，她一時又心軟了，覺得自己必須得這么做，她狠了狠心，咬著牙，擰開了瓶蓋，反正夜魔也沒說喝多少，她就點(diǎn)了一滴在指尖上，隨后抿進(jìn)了嘴里。

    糟了，忘記問有沒有解藥了，啊，這個藥好苦啊....才喝這么點(diǎn)，應(yīng)該過幾天就消了吧。

    可是，夜魔是怎么知道韓叔叔的辦公室里有這種藥的呢？

    花楹沒感覺身體有任何異樣，她離開了領(lǐng)主基地，打算去面包房買三明治。來到了熟悉的店門前，玻璃柜里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商品，店老板熱絡(luò)的問著她需要什么，還是老樣子一個牛rou酸黃瓜圈辣椒醬、一個香蕉堅果薄荷奶油的嗎，花楹張口想說是，但話到嘴邊，就變成了，不，我今天要吃雞rou串加烤腸的。

    天吶，這話說完花楹就捂住了嘴，她完全沒有意識，也控制不住，仿佛身體里住進(jìn)了另外一個靈魂。

    當(dāng)老板驚訝于花楹今天沒有道別，而是飛快的扔下錢跑了的時候，花楹已經(jīng)消失在街尾了，她回到家，將三明治扔給了貓先生，找了紙筆，想把真實(shí)的想法寫出來，但很可惜，只要是她知道真相的事物，她只能表達(dá)出相反的思維，哪怕寫出來的也是謊言。

    但就像長樂叔叔說的那樣，她只要閉嘴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影響，既然如此，她只要在家里呆幾天，將藥效熬過去就好，這也不是什么太麻煩的事。

    想到這，花楹的心總算是沉了下來，這時一名貓先生端著切好的三明治和果汁進(jìn)來，花楹伸手拿了一個，咬了一口，面如菜色的說道：“好難吃啊~~”

    但手上的動作卻沒停，大口大口的吃著。

    貓先生歪著頭看了她一會兒，不知道她又在發(fā)什么瘋，便拿起了一塊三明治也咬了一口，隨后倒在了地上—里面有洋蔥。

    “哇啊啊啊啊”花楹嚇得尖叫。

    被夜魔帶走的男生叫路流衣，但這只是名字，并沒有姓氏，他們?nèi)叶紱]有姓氏，祖上再數(shù)八代也沒有姓氏，所以他爺爺就別出心裁的想了一個能讓兒孫名字很出色的辦法，那就是增加名字的字?jǐn)?shù)。也因此，路流衣父親的名字有十二個字，姑姑為十六個字，爺爺覺得這樣喊出來會很有氣勢，但由于文化水平有限，這些名字大多是沒什么意義單字堆迭起來的，有些還很拗口。所以到了路流衣哥哥們這一代，他的父親精簡了名字，路流衣的兩個哥哥分別是六個字和七個字，再到路流衣這，六七個字也嫌長了，他出生的那天，父親從酒吧醒來，匆匆趕回家，正好遇到了一條路，路邊有條河，河里漂流著一件衣服，就這樣，他的名字被隨隨便便的定下了。

    家里是細(xì)小的夾縫樓，因?yàn)閴w很薄，大風(fēng)天還會輕輕晃動。室內(nèi)狹窄，他只能哥哥們睡在一個臥室，他的哥哥們不允許他睡在床上，所以他只能睡在地板上，偶爾哥哥們起夜，還會踩到他的腦袋和枕頭，失去靈魂后，他才得以獨(dú)占一張骯臟的床。

    極度貧窮的家庭總是很務(wù)實(shí)的，畢竟光是想辦法填飽肚子活下去就已經(jīng)耗費(fèi)全部氣力了，在路流衣的靈魂被夜魔奪走后，他的家人很快就計劃著怎么與政府商討賠償，畢竟他們是交稅的，那么安全就是政府的責(zé)任。只有他的mama還是很內(nèi)疚，拉著他的手哭了許久，哭過后，也打起了精神，投入到了索要賠償?shù)募ち矣懻撝?。她紅著臉，搖晃著臃腫的身體，發(fā)絲凌亂的黏膩在皮膚上，中氣十足、情緒激昂，也不怪她要大著嗓門，她考慮的是小兒子以后生活的問題，但孩子爹是想拿了錢去開店，完成他年輕時想要開個小酒館的夢想，而孩子的哥哥們則吵著見者有份，他們也長大了，需要一筆錢成家立業(yè)了，賠償?shù)慕痤~也在他們的探討中無休止的增長著。

    在外人看來，或許首富的財寶都滿足不了他們。

    擁擠的一樓亂成一團(tuán)，路流衣呆呆的坐在床上，享受著難得的安靜。

    爭吵到深夜都沒有個結(jié)果，但大家都疲憊了，路流衣的大哥卻不肯回房睡覺，“那屋子里有個怪物，我才不要回去”

    “那是你弟弟?。?！”母親怒喝道。

    “可他現(xiàn)在就是一具活著的尸體，我寧愿在外面流浪都不會回房睡覺的”

    “那你就滾出去！”

    幾人正吵著，已經(jīng)上了樓的二哥忽然發(fā)出了叫聲，他沖到樓梯間，對著親人們大喊：“醒了??！他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