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yàn)檫@個(gè)原因，改朝換代以后，大乾雖然將登聞鼓制度沿襲了下來，卻多少有點(diǎn)束之高閣的意味了。

    直至今日，才終于被敲響。

    跪在正陽門請?jiān)傅奶珜W(xué)子弟們，因眼前這一幕而失神。

    他們?nèi)f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登聞鼓被人敲響！

    縱使那人挨了三十笞杖，可他敲鼓的時(shí)候仍挺直了背脊，手下的力也絲毫不減，甚至一下比一下重，好似在宣泄著什么。

    鼓槌振了三下而止，鼓聲卻繞梁不息。

    文武百官屏住了呼吸，目不斜視的凝望著正陽門。

    余暉傾散，擊鼓之人踩著一地的光影踏進(jìn)了大殿。

    七年了，他終于再一次踏了進(jìn)來。

    那人這般想著，然后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跪了下去，朝著藺阡忍行了一個(gè)大禮。

    藺阡忍不知孟遷到底要做什么，但是登聞鼓被敲響以后，他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將滿心的疑惑與震驚壓制下去，藺阡忍端著神色問：“堂下之人姓甚名誰，擊響登聞鼓要狀告何人？”

    堂下之人深吸了一口氣，紅了一雙眼睛，但他的聲音依舊沉厚有力，在朝堂之中蕩開。

    “罪臣蘇海成，今日要狀告當(dāng)朝太祖皇太后——華榮昭！”

    蘇海成話音才落，年聽雨的聲音便隨之傳來。

    “你要告老祖宗何罪？”

    接連兩句話，文武百官齊刷刷倒吸了兩口涼氣。

    跪著的人自稱蘇海成要狀告華榮昭也就罷了，年聽雨怎么一進(jìn)來就問他要告什么，而不是確認(rèn)他的身份呢。

    等年聽雨走到藺阡忍身邊，張守正站了出來：“陛下，君上，且不說此人是不是誣告陷害，光身份就有疑點(diǎn)。眾所周知蘇海成以死，而此人明明是蘇海成的副將，眼下卻又自稱蘇海成，實(shí)在令人生疑，不如叫此人先自證身份。”

    宮人要給年聽雨搬坐，藺阡忍直接伸手一拉，將人拉到自己身側(cè)坐下，然后無視那一片震驚的目光，對(duì)著那個(gè)自稱蘇海成的人道：“上衣脫了，朕看看?！?/br>
    藺阡忍雖然很震驚，但他是戚元懿一手帶大了，對(duì)華榮昭的感情并不深，所以也僅限于震驚。

    不過張守正說的也對(duì)，確認(rèn)了身份總歸是好了，畢竟在他們的視野里“蘇海成”已經(jīng)是個(gè)死人了。

    蘇海成照做，干脆利落的把上衣脫了，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

    看見那沒有絲毫傷痕的胸膛和背脊，頓時(shí)就有人開了口。

    “蘇將軍當(dāng)年為了給年戰(zhàn)北收拾爛攤子，在戰(zhàn)場上九死一生，身上怎么可能一道傷痕都沒有！”

    “是啊陛下，蘇將軍戰(zhàn)功赫赫，當(dāng)年更是舍命為隆安帝擋了一劍，身上怎么可能如此光滑平整?！?/br>
    “陛下，此人居心不良，懇請陛下嚴(yán)懲不貸！”

    蘇海成朝著說話之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這幾位大人這么著急的站出來為那老毒婦說話，是不是怕自己的靠山出了事，從此就再也爬不上去了，只能庸庸碌碌一輩子?！?/br>
    “你胡說八道！”

    “我等對(duì)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豈容你在這里滿嘴構(gòu)陷之詞。”

    “請陛下明察！”

    對(duì)弈

    第081章

    眼看著咄咄逼人的朝臣越來越多, 坐著的那兩位卻始終沒有任何表態(tài)，甚至可以用“無動(dòng)于衷”四個(gè)字來形容。

    等朝堂上沒了聲音，上面的人有了聲音。

    年聽雨微微傾身, 看向堂下跪著的人：“蘇將軍，可否讓孤瞧瞧你的后背?！?/br>
    蘇海成轉(zhuǎn)過來讓年聽雨看, 而藺阡忍則偏頭看向了年聽雨, 眸中劃過探究之色。

    看過后，年聽雨當(dāng)即有了判斷：“蘇將軍, 您這衣服脫完了嗎？”

    蘇海成如實(shí)答道：“是沒脫完, 但臣身上的傷疤太過于丑陋，怕嚇到各位大人。”

    沒脫完？

    怎么會(huì)沒脫完呢！

    方才說過話的人頓時(shí)感覺自己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蘇將軍身上的每一道傷疤，都是為守護(hù)大乾而留下來的。所以這是榮譽(yù)的證明, 旁人只有艷羨的份，又怎么可能害怕呢。”年聽雨道：“如若真有人害怕，估計(jì)是心里有鬼吧, 陛下覺得呢?！?/br>
    “說的在理?！碧A阡忍應(yīng)聲：“蘇將軍大膽的脫就是了?！?/br>
    “多謝陛下, 多謝君上?！?/br>
    蘇海成一一看過方才說過話的人, 然后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又脫下來一層皮。

    是的，就是皮。

    那層皮脫下來以后，蘇海成滿身的傷疤全都露了出來, 心口上那道劍傷格外的醒目, 蔓延到腰身的笞杖之痕更是霎為刺眼。

    文武百官頓時(shí)醒悟。

    蘇海成是故意的！

    他就是要借他們的嘴，說出更多有利于他證明自己身份的話，等到這一步他的身份便被坐實(shí)了。

    他們早該明白的。

    一個(gè)剛剛受了三十笞杖的人, 腰身處又怎會(huì)完好無損呢。

    可就算是這樣, 也不能全然證明他就是蘇海成。

    立即有人站出來道：“既然可以做出這種人.皮衣，那偽裝傷疤想來也不難, 誰知道這傷疤是不是偽造出來的呢。”

    有人質(zhì)疑，自然就有人附和：“是啊，萬一這傷疤是偽造出來，豈不要叫老祖宗蒙冤。”

    蘇海成扭頭看去：“我若是沒記錯(cuò)，附和的這位是戶部尚書高松，高大人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