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人人都說我是傻子，但是傻子也有尊嚴(yán)的啊。豐衣足食了不起啊，我要貪圖這些，就不會在道觀里忍氣吞聲三年了。你又沒有被很多人集體群毆過，根本就不會知道人家有多委屈，我就是喜歡被人打了之后到這里來哭，礙著你什么了？！那以前你在這里把我救出火坑過，我想你能再救我一次啊。從你離開的那天起，我每天都在墻上用墨畫豎線，就盼著你回來。誰知道我畫得滿墻都是了，你還是不回來！越說越激動了，積壓了三年的qíng緒終于找到了個宣泄口，九金怒氣沖沖地站起身，邊抽泣，邊蹲在墻角刨啊刨，半晌，才刨出了個木盒子，惡狠狠地丟到項(xiàng)郝面前，這里頭都是我那些年的悄悄話，連紅扁都不知道的悄悄話，都給你都給你，我不要了。你要滾就快點(diǎn)滾，反正這些年有你沒你也都過來了！

    她一口氣吼完好大一段話，氣都快喘不過來了，用力踹了下項(xiàng)郝后，九金甩著過長的袖子捂著臉拔腿奔出了屋子。她就猜到從來都是自己在自作多qíng，人家根本就不記得以前的事了，更不會記得答應(yīng)過她的那些話。就她還傻乎乎地一直想溜出段府見她，還自以為是地想舊qíng復(fù)燃燃個屁啊，她根本就是在自焚嘛。

    項(xiàng)郝整個人愣住了，直到九金離開，他都沒回過神。許久之后，才垂頭看了眼地上那只木盒子。他猶豫了會，抿著唇，蹲下身，伸出手指輕撥了下就打開了那盒子。里頭很雜亂，有一堆小紙條。

    他沉了沉氣，隨意挑了張，上頭畫了很多金元寶。

    又打開一張，上面jī鴨魚ròu畫了一堆。

    繼續(xù)看，是一個很像哭的笑臉。

    跟著有無數(shù)張都是重復(fù)的，一個老公公模樣的人全身濕透了。

    項(xiàng)郝很費(fèi)解，擰著眉心顛來倒去看了很久，最終才明白，原來是濕公。

    第十章

    少爺，這樣可以嗎？

    龍?zhí)讚u搖晃晃地站在中堂的椅上，邊扶著一副據(jù)說很珍貴的墨寶，邊很艱難地回頭詢問著他家少爺?shù)囊庖姟?/br>
    子七仰頭看了眼，左右審視了一番，有些不悅地蹙起眉心，好像還是不夠顯眼，最好是最中間的位置。

    不行啊，中間要掛老爺?shù)漠嬒?。龍?zhí)缀眯囊?guī)勸。那副畫像老爺很珍視，常說那是他最玉樹臨風(fēng)的一面，威嚴(yán)中帶著溫和，俊俏中又夾雜著狂狷，一副極其銷魂的畫像！

    這樣啊聞言后，子七很認(rèn)真地思忖了會，才開口：那就把爹的畫像撤下來，掛他房間去。

    龍?zhí)最D覺無語，只好照辦。眼看著自己和其他家丁聯(lián)手把老爺?shù)漠嬒裾?，就好像看著老爺在段府的地位每況愈下，萬分的凄涼，少爺，這樣差不多了嗎？

    子七沒有說話，很沉默地看著。

    風(fēng)chuī褲衩毛飛揚(yáng)。

    真是蒼勁有力的七個大字，一撇一衲勾勒出的jīng髓，越瞧他越覺得滿意，忍不住點(diǎn)頭，感慨低嘆：龍?zhí)装?，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字真是越寫越好了，簡直讓人移不開眼睛。

    呵呵龍?zhí)谆亓藗€憨笑給他，真正讓人移不開眼睛的是其中的內(nèi)容吧。

    小姐回來啦，剛好要用晚膳了呢。

    子七本還想說些什么，門外院子里傳來一陣招呼聲，引得他回頭看去。只瞧見有個熟悉的身影一跛一跛地往里走，臉上黑漆漆的，衣裳也很殘破。他愣了會，沖著一旁還站在椅上的龍?zhí)资沽藗€眼色。

    于是，很會察言觀色的龍?zhí)宗s緊點(diǎn)頭，跳下椅子，迎上前把九金扶了進(jìn)來。

    直到停在子七面前，她始終緊抿著唇，臉上的笑容比哭還丑，鼓著腮幫子，像是在qiáng忍什么。

    不是說去刑場跟你師公再續(xù)前緣了么？嘖嘖，怎么把自己糟蹋成這樣子了。還是說，這個千載難逢可以趁虛而入的時(shí)機(jī)，你沒有把握住？打量了她會，子七有些厭惡地?fù)u頭，目光落在她衣裳的下擺上，也不知道沾了什么，huánghuáng的，看起來真讓人作嘔。

    你說這個嗎？順著他的目光，九金甩了甩衣裳下擺，解釋道：吃豆腐腦的時(shí)候打翻了，就濺到衣裳上了，然后不小心摔了跤，又沾了塵，就變成這種屎尿色了。

    我不是色盲，你不需要把這種顏色形容得那么通透。子七不悅地別過頭。

    哦。九金應(yīng)了聲，沒理會他的話，徑自環(huán)顧中堂，不禁困惑：不是說快要用晚膳了么？觀世音怎么不在？

    哦，她說晚膳時(shí)不用叫她了，她要反省面壁。他笑了笑，目光意有所指地掃向那個剛掛上中堂的東西，考慮到她的理解能力，他又補(bǔ)充了句：為了她的醉言。

    醉言？九金困惑地皺起眉，想了會，才順著子七的視線看過去，恍然了，既然這樣那gān嗎還要把它掛出來？

    雖然她也知道那句話不錯，但實(shí)在有違她平時(shí)的正常水準(zhǔn)，按理說她可以再煽qíng一些。

    娘說你見了應(yīng)該會很開心，你開心就好。他聳肩，不屑地嗤笑。

    從段子七的表qíng看起來，他是真的很瞧不起她?？墒蔷沤鹨膊皇钦娴纳?，他如果真的那么討厭她，又怎么會陪著觀世音胡鬧，還真揮毫把這句話寫出來送去裱框。再想到觀世音的話，那一句簡簡單單的你開心就好，九金抑制不住地吸了吸鼻子，本來逐漸淡去的委屈又涌了上來。

    沒有比較的時(shí)候倒也就算了，偏偏這對母子好邪惡，就選擇她剛被人欺負(fù)完后又對她那么好，很容易就感動人的啦。

    龍?zhí)?，把這人拖回房去，jiāo待落鳳把她從頭到腳刷gān凈，換掉這身衣裳，不弄好就別給她吃飯，真影響食yù。眼看著她那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子七以為這丫頭是被感動的，想想自己實(shí)在不太會應(yīng)付感xing的場面，于是故作深沉地喝令道。

    哦，好。龍?zhí)讘?yīng)聲領(lǐng)命，很是為難地看了眼九金。要用拖的哦，難度很大啊，難免會有點(diǎn)不太憐香惜玉。

    的確很粗bào，不過龍?zhí)自趻暝诵?，還是決定不要違抗少爺?shù)拿?，于是狠心地揪起小姐的衣領(lǐng)，一路往外拖。

    自然，惹得九金揮舞雙手大吼大叫地反抗：啊啊啊，死龍?zhí)?，你gān嗎啦，會痛啊，想弄死人嗎？

    聽聞九金的喊鬧聲后，子七很不客氣地伸手朝著龍?zhí)椎念^猛拍了下，怒斥：你傻啊，做什么拖她？！

    我你讓我拖的?。?！

    起來！不要躺在地上！罵完龍?zhí)缀?，子七的目?biāo)就轉(zhuǎn)到了九金身上。

    他吼得很大聲，讓她嚇得瑟縮了下，費(fèi)力地想爬起來，可是撲騰了幾下就摔了下去。最后，九金只好抬起頭，很無奈地看著他，囁嚅：我腳扭傷了。

    有點(diǎn)出乎子七的意料之外，他愣了下，蹲下身，撩起她的衣裳下擺，伸手觸了下她的腳踝，耳邊傳來了九金的抽氣聲，看來是真的挺疼：怎么弄的？

    回來的時(shí)候跑太急了，摔了跤。

    又沒人要劫你色，跑那么急做什么？他用聽起來很不好的口吻責(zé)怪著她。

    我怕出門太久，你和觀世音會擔(dān)心。撒謊這種事，九金連考慮組織的過程都可以省略了。她才不會傻到告訴他，自己剛被某個很láng心狗肺的男人欺負(fù)了，然后傻傻的一路淚奔回家，這種丟臉的事，自己知道就好，不值得宣揚(yáng)。

    這話說得直觸段子七的軟肋，差點(diǎn)溢出唇間的怒罵聲又被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替她整理好衣裳后，他目光在眾家丁丫鬟間游離了圈，最后定在龍?zhí)咨砩希耗惚胤吭捳f到一半，他又突然打住了，輕嘆了聲，低噥：算了，還是我來吧。

    說完后，子七就在眾目睽睽下把九金抱起，沒理會身后那一道道詫異的目光，自顧自地轉(zhuǎn)身朝著她的屋子走去。可他卻沒辦法不理會九金緋紅著雙頰瞠目結(jié)舌的表qíng，輕咳了聲，算是化解了些尷尬后，他才記得要端出兄長的架勢：以后不管去哪，還是把落鳳帶上吧，要是有事耽擱回來晚了，也能讓她回來捎個信，沒必要急急忙忙地弄得自己一身傷。你明知道自己傻，肢體很難協(xié)調(diào)，就不要太勉qiáng自己。

    你怎么那么沒口德喏！她氣呼呼地伸手捶他。

    在子七看來，這動作更像嬌嗔，身子不禁僵了僵，臉頰也跟著泛起了一陣cháo紅，趕緊扯開了話題：你跟你師公袒露心事舊qíng復(fù)燃了沒？

    哎一提這事九金就愁眉苦臉長吁短嘆了起來：你也算是個正常男人，你會不會喜歡上我？

    不會。就算他不正常，也不代表他對另一半就會將就，絕不會把她列入考慮人選！

    就是了嘛。像師公那種比你好那么多的人，更不可能會看上我了。別再說舊qíng復(fù)燃了，好諷刺，人家根本就不記得什么舊qíng，就我一個人在思而已。他只是為了姑姑的事才回長安的，現(xiàn)在事qíng辦完了，估計(jì)很快又要消失了，還說讓我以后好好待在段府做二小姐去他的，搞得像在幫我料理后事似的！

    子七垂眸冷看著她，這是個連陽奉yīn違都不懂的傻子，所以他完全沒有必要對一個傻子那么好。腳受傷了又如何，她師公都不管不顧了，有他什么事？！

    想著，子七倏地松開手，往后退了一步。

    砰

    如他預(yù)料中的一樣，九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痛呼了起來，你做什么啊，我腳受傷了??！

    那就自己爬回房。子七冷哼了聲，撫平了衣裳上的皺褶，跨步往前走，連看都不屑再看她一眼。對待沒心沒肺的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心狠手辣，就算把同qíng心揉碎了喂狗吃，都比賞給她來得劃算。

    不要啊，我常在這條路上隨地吐痰，好臟啊喂喂，不要走啊，這樣很不端莊的啊

    她的哀嚎聲沒有取得任何成效，七哥哥走得格外灑脫頭也不回。好在這里離她的屋子不遠(yuǎn)了，l落鳳應(yīng)聲跑了出來，有所忌憚地偷瞄了段子七一眼后，就匆匆地朝著九金跑來，很體貼地把她扶了起來。

    主仆倆很費(fèi)勁地往房間里走去，短短的一段路，倆人走了很久很久。

    等到好不容易到達(dá)目的地的時(shí)候，段子七已經(jīng)舒舒服服地坐在椅上，翹著二郎腿，啃著糕點(diǎn)看著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