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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帝姬:風(fēng)暖碧落在線閱讀 - 第91頁

第91頁

    寂寞相隨,孤獨(dú)相伴。耀不亮的黑夜,驅(qū)不走的寒冷。

    自此以后,楊定再也沒有過來和碧落說過一句話,倒是他的親衛(wèi),有時(shí)會(huì)過來問她寒溫饑飽,并再三叮囑著趕車的兵丁穩(wěn)些駕駛,寧可慢些。

    直到回了長安,到軍營中將兵馬jiāo割給偏將軍楊盛,楊定方才帶了幾個(gè)親衛(wèi),伴在碧落車旁回府。

    楊盛笑道:定哥,你是該快回去瞧瞧,這次出去得久了,秦韻天天纏了我問你消息呢,我瞧著都瘦了一圈了。

    楊定只笑笑,并不理會(huì)。

    碧落雖是納悶,但見楊定只是淡淡的,遂也淡淡的,并不追問,直到馬車在一處高門宅第前停下,楊定站在一側(cè)等侯她時(shí),她盯著鎏金的楊府匾額,才忍不住問道:你不住原來地方了?

    楊定伸手,在她跨下車來時(shí)握住她手臂扶了一把,隨即松開,領(lǐng)了她踏入府中,才道:那里太冷清了,還是家里暖和,所以夏天時(shí)就搬回來了。

    夏天搬回暖和的家中?

    碧落一怔,卻見楊定步伐越跨越大,行走得甚急,自己小步緊走,竟然有些跟不上,也顧不得細(xì)看府中qíng形,只約略感覺,楊府之富麗,并不在當(dāng)世任何權(quán)貴之下,而布局的華美大氣,也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著屬于王者的尊貴和典雅。

    楊定并未入前廳,直接進(jìn)了二門,踩著石徑,踏上一條跨池而建的回廊,忽然頓住腳步,站在竹廊間。

    殘桂飄香中,一抹翩躚麗影,如日里盛開的桃杏流光,帶了和暖芬芳的氣息,撲面迎來。

    阿定!

    那女子笑著,梨渦深深如醉,溫柔平和的眼中蓄滿了淚,只映住眼前風(fēng)塵仆仆的年輕男子。

    韻兒!

    楊定緊走幾步,與那女子同時(shí)張開了雙臂,擁抱住對方。

    廊下一株晚芙蓉釅釅地盛開著,很湊趣地將一枝花開正好的粉紅芙蓉伸了進(jìn)來,映著那女子鬢間的芙蓉,以及那笑如芙蓉的面龐,頓將意深深帶回廊中,連空氣也瞬間美好溫馨起來。

    阿定,你不是說兩三天就回來,怎么去了那么久?

    女子在抱怨著,光潔的額蹭著楊定的脖頸,嬌憨親呢,卻又再自然不過。

    她的一雙明亮瞳仁,只映住楊定一人,再?zèng)]注意到他身后尚有個(gè)手足無措木然而立的青衣女子。

    有事,所以耽擱了。下次再有耽擱,我盡量派人告訴你一聲。

    楊定不經(jīng)意般回答,蘊(yùn)著說不出的寵溺疼惜。

    但他總算沒忘記身后還有個(gè)云碧落。

    松開雙臂,他挽過那女子,臉上有薄薄的紅cháo,向碧落略顯尷尬地一笑:這是秦韻,我房里的。

    他房里的,也就是說,是他尚沒有名份的愛妾。

    楊氏出身高門,楊定未娶妻前先放幾名姬妾在房中,絲毫不以為奇。何況楊定早說過,他有過很多女人。他房中有女人,應(yīng)該也在意料之中吧?

    碧落有些失魂落魄地想著,不自然地勉qiáng笑道:哦,這姑娘很漂亮!

    楊定又向著秦韻微笑:韻兒,這是碧落。

    秦韻正好奇打量著碧落的眼睛瞬間張大,圓圓得更是清亮明媚。

    原來你就是碧落jiejie??!秦韻笑著,向碧落行下禮去:我聽阿定提過jiejie好多次呢!謝謝jiejie對阿定的救命之恩!

    你客氣了碧落艱難而láng狽地吐著字,臉色由發(fā)白漸漸轉(zhuǎn)為漲紅。

    畫堂 虛名毀卻梨花夢(二)〖實(shí)體結(jié)局篇〗

    她和楊定曾是那般親密的生死之jiāo,乃至楊定從沒為她的救命之恩特別謝過,如今卻由另一個(gè)完全不相gān的女子鄭重其事代為道謝,才恍然覺出,他們之間早已疏離,鴻溝深深,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連單純的朋友也不是了。

    何況,她現(xiàn)在著實(shí)懷疑,自己與楊定之間,當(dāng)真有過超出朋友的感qíng么?

    現(xiàn)在的楊定,更多的目光,只投在那有著嬌美溫柔笑容的秦韻身上,完全看不出當(dāng)日曾在碧落身上留連過;而碧落待楊定更是從頭到尾的冷淡和抗拒,即便關(guān)系最親密時(shí),他也只是楊定,而不是阿定。

    楊定早說了,他不是圣人,而是男人。

    男人也是需要哄的,經(jīng)不起一次又一次連名帶姓的生疏叫喚,最后還升格為楊將軍。那一聲楊將軍,應(yīng)該早將他所有的熾熱qíng感,凌遲到灰飛煙滅,讓他心死,qíng絕。

    楊定瞥一眼碧落的神qíng,微一皺眉,拍了拍秦韻的肩,吩咐道:去把我們的臥房收拾出來,讓碧落住著。我們倆搬西面那間去住就成了。

    秦韻應(yīng)著,立刻往前走去;走了幾步,忽然又跑了回來,微蹙了眉,在他耳邊輕輕地問:阿定,從此后,你不會(huì)就不理我了吧?

    楊定唇角一揚(yáng),兩眼如月牙般向上彎起:又說傻話了,我早說了,我在家一日,一定伴著你一日,不讓你一個(gè)人孤單著。

    秦韻格格地笑,捧過楊定面龐,在他唇邊親了一下,方才飛一般往前奔去。

    楊定在后叫道:慢著些,小心摔了!

    目注她消失在前方的月dòng門中,楊定才含笑向碧落道:韻兒是個(gè)挺好相處的姑娘,你待她好一分,她會(huì)用十分來回報(bào)你。夏天時(shí)我從華yīn過來,經(jīng)過被鮮卑兵劫掠過的村子,遇到了她。她穿著男裝,涂了滿臉污垢,裝死躺在被害的村民身下,才保住了小命。我見她笑起來非常好看,讓人心里暖暖的,就帶回來了。

    他側(cè)著頭,盯著那盛極漸敗的芙蓉花,慢慢道:我撿到了寶。如果不是遇到她,我都不敢想,這幾個(gè)月我該怎么度過。

    碧落努力地笑:是她很美,就和這芙蓉花一般美。

    錯(cuò)了。楊定居然反駁,凝視著碧落的目光清亮煦暖:她不像嬌滴滴的芙蓉,她像木棉花。在天最冷的時(shí)候,就傾其所有綻著最熱烈最碩大的花朵,像火焰一樣,先耀亮了別人,再斂去鋒芒,在百花盛開時(shí)才展開枝葉將自己溶在滿山的綠意中。

    哦!

    碧落低了頭,隨楊定向前走著,不再說話。

    那樣的女人,才是男人喜歡的女人吧?

    不像她,像是無底的冷夜,不但不能耀亮別人,還將別人所有的光和熱,都吸得gāngān凈凈,bī得他們不得不心灰意冷地撒手而去。

    沒錯(cuò),她和慕容沖才是一種人,如睡蓮一般,即便盛放在夏日,也只能生活在清冷湖水中;楊定和秦韻都像是木棉花,熱烈地可以耀亮他人。

    這日天色已不早,自是來不及進(jìn)宮;碧落便暫住于楊定原來的臥房中,臥具和脂粉一色是全新的,想來原先用的,都被秦韻搬到他們現(xiàn)在住的西廂房中了。

    沐浴后碧落坐于妝臺(tái)前梳理黑發(fā),無意拉開妝臺(tái)下的螺柜,只見里面放了不少針頭線腦和零碎綢緞,有些看來頗是眼熟。

    辨認(rèn)片刻,她已識(shí)出,那些零碎衣料,正是楊定所著衣袍上用剩下的,而有一種杏huáng的絲線,分明就楊定杏huáng劍穗上的那種。還有一只繡了一半的荷包,針腳之細(xì)密jīng致,不知比自己qiáng多少倍。

    碧落不覺苦笑,酸澀之中,又有些為楊定慶幸。

    至少他是幸福的,不是么?

    便是和碧落假成親,碧落不過占一個(gè)名份,也不會(huì)吵到他們小兩口魚水偕歡。

    橫豎以秦韻的平民家世,本就不可能被娶為正室,與其懸空,或娶著個(gè)不賢之人,不如娶了碧落,既報(bào)了恩,也免了秦韻后顧之憂。

    第二日楊定要帶碧落入宮,楊定自然照舊是一身武將官服,碧落本待從自己包袱中找件半舊的衣服將就穿著,秦韻瞧了,大約覺得顏色不好,轉(zhuǎn)身去捧了一套淺粉繡銀線纏枝蓮花的嶄新錦衣給她,質(zhì)料說不上太好,做工卻很jīng細(xì),想來應(yīng)該是秦韻親手所fèng。

    奈不過秦韻一臉的雀躍,碧落穿上身時(shí),已聽秦韻拍手叫好,楊定抱肩立在秦韻身后,也笑道:碧落,就穿這個(gè)吧!別讓天王覺得你流落在外受了多少委屈似的。

    碧落也知自己所帶衣裳色調(diào)都太過清冷孤寂,眼見雖是第一次穿這種淡淡的暖色衣衫,倒也顯得明艷健康些,遂謝了秦韻,略施了妝,方才踏上早備好的馬車,匆匆入宮。

    宮中景色一切宛如往昔,只是初冬之際,萬木凋零,huáng葉萎地,又值多事之秋,宮人官員俱是來去匆匆,便連朱墻金柱,都顯出了幾分凄惶。

    快到甘露殿時(shí),碧落已不知第幾次擦去了手心的汗水。

    楊定顯然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安,放慢了腳步,溫言勸道:別擔(dān)心,天王幾次叫我們留心你的消息,想來很掛念你,不會(huì)責(zé)難于你,放心吧!

    畫堂 虛名毀卻梨花夢(三)〖實(shí)體結(jié)局篇〗

    碧落猶豫道:楊定,你打算今天就和天王說么?

    楊定無奈般瞟了一眼她的小腹,道:不說成么?

    碧落已有身孕三個(gè)月,再拖一兩個(gè)月,怕就顯山露水了。

    碧落紅著臉,許久才訥訥道:對不起,我總是拖累你。

    拖累?呵,無所謂了。能與皇家聯(lián)姻,對仇池楊氏也是喜事。

    楊定淡淡笑著,看來很輕松:呆會(huì)天王如果想拖延婚期,你便將孩子賴我頭上,天王總不致讓你在宮里大著肚子生產(chǎn),自然就答應(yīng)了。

    碧落不敢應(yīng)聲,眼見已到殿門前,不由緊走幾步,趕到門前,影影綽綽見到案前不安徘徊的瘦頎人影,頓時(shí)眼眶一熱,頓在門檻邊。

    一邊內(nèi)侍早在回稟:陛下,楊將軍和碧落姑娘到了。

    楊定已走到碧落身側(cè),一反手握緊她的手指,將她親親密密拉在身畔,含笑踏入殿中,如儀叩拜:臣領(lǐng)軍將軍楊定,攜碧落公主拜見陛下!

    苻堅(jiān)顯然早就知道了二人前來的消息,早已走下階來,親自去扶碧落:平身,都起來!

    碧落抬眼看時(shí),正瞥到苻堅(jiān)鬢間幾處斑白,襯了不知幾時(shí)深了許多的皺紋,比自己離開時(shí)憔悴蒼老了更多,淚水頓時(shí)傾肆而下,啞著嗓子叫了聲:陛下

    苻堅(jiān)含淚道:傻孩子,還叫朕陛下么?

    碧落只覺一陣慈和的氣息撲面而來,已被苻堅(jiān)攬住,靠到他的肩上,蒼涼的嘆息,只在耳邊回旋,張開唇,半天才顫聲叫道:父父王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