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手機不停震動，蔣珂抬頭看了一眼，重又低頭寫稿件。

    手機震動了一會兒，便歸于平靜。很快，便又周而復(fù)始震動起來。

    終是，她被煩得不行接通了電話，卻并未出聲。

    “喂，是蔣女士嗎？”

    電話那頭傳來男聲，蔣珂轉(zhuǎn)了轉(zhuǎn)筆，一陣沉默。

    男人繼續(xù)：“我是賀先生的律師，無論怎樣還請您……”

    “知道了?！笔Y珂掛了電話，隨手將手機扔進桌旁盆栽里。

    賀勝然，即便是要與她離婚，也不會主動聯(lián)系她。

    她不是放不下，十年的感情從那男人斬釘截鐵說出厭煩時，她便放下了。

    她與賀勝然的感情，從此便如同鐵路干線上的兩道鐵軌，并行驅(qū)使，卻再也不會有交際。

    但他好像還挺急，催著律師給她打了一個多月的電話，蔣珂笑了笑，拎過桌上公文袋出了工作室。

    夜里七點的城市已經(jīng)開始冷了，蔣珂靠在路燈旁，側(cè)頭打量著面前年輕靚麗女人。

    她在賀勝然手機里見過這女人照片，確實比她年輕，比她漂亮，有著女大學生的朝氣蓬勃與嬌柔，這是工作多年、生活老道的蔣珂所沒有的。

    “等了挺長時間吧？”蔣珂問道。

    女人愣了一下，微微點頭。

    過了一會兒，見蔣珂不說話，只是直直打量她，女人揚了揚頭：“蔣珂姐，我們談?wù)劙伞！?/br>
    蔣珂姐……確實，在這朝氣蓬勃的女人面前，蔣珂已經(jīng)是黃花菜了。

    蔣珂點點頭，雙手叉在西褲口袋里，微微站直身子：“說吧?！?/br>
    女人望了眼昏暗路口，按響手中車鑰匙：“去costa吧，我載你?！?/br>
    車燈閃爍了幾下，紅色雅特GTC有些耀眼，賀勝然喜歡德國車，從奧迪換到寶馬再換到現(xiàn)在保時捷。

    “車不錯?！笔Y珂抬頭，“咖啡挺貴的，就在這里說吧?！?/br>
    女人勉為其難動了動腳，她還不是很適應(yīng)腳上高跟鞋，下了車穿這么一小會兒都有些站不穩(wěn)，但她看蔣珂穿的鞋跟比她還高，胳肢窩里夾著公文袋，身上西服干凈平整，典型的職場女性。

    “我叫趙萌萌?！?/br>
    “我知道?！?/br>
    女人不再驚訝，一改初始局促，平靜道：“我和勝然認識兩年了，決定在一起是我們兩人經(jīng)過深思熟慮考慮的，只要你同意離婚，勝然他可以將財產(chǎn)都留給你?！?/br>
    聽聽這話，決定在一起是他們兩人經(jīng)過深思熟慮考慮的，深思熟慮絞盡腦汁的考慮著給她一棍。

    蔣珂打趣盯著她：“你確定你能替賀勝然作得了主，將財產(chǎn)全部留給我？”

    畢竟前一刻，那男人的律師還給她打電話談判財產(chǎn)的分割。

    女人站不住腳了，但到底是下了翻功夫：“勝然的心不在你那，扒著占著毫無意義，我想你比我更明白，不如為自己將來打算一些，財產(chǎn)的事我可以幫你，只要你同意……”

    “我不同意。”蔣珂站直身子，捏著公文袋，一雙高跟鞋踩得咯噔響，轉(zhuǎn)身消失在低矮居民樓處。

    上個月她便從賀勝然公寓里搬了出來，住在這雜居小胡同里。門鎖生了鐵銹，每次要使勁擰好幾下鑰匙才能開門，屋里只有一張床板，想上廁所要跑到樓下很遠衛(wèi)生院里去上公共廁所，所以她在屋里備了痰盂。

    蔣珂推開窗戶，這屋子逼仄窄小，鎖了一天便氣味難聞，她有些想上大號了，枕頭邊的紙都顧不上拿，摸出床下痰盂解開褲子蹲了上去。

    這個時間點兒衛(wèi)生院公共廁所早已鎖門，以前是不上鎖的，還不是因為去的人多了，小醫(yī)院不堪重負，這就把廁所門給鎖上了。

    蔣珂剛坐上痰盂，手機便亮了。

    “你在哪兒，我都在你公司樓下等你半天了?！?/br>
    蔣珂一個激靈匆忙將褲子提上，踩著高跟鞋咯噔咯噔往公司跑去。

    手機屏幕一直閃爍。

    “馬上到?！?/br>
    她沒到，跑得腳疼，蹲下來休息間隙回信。

    屏幕又亮了：“我不急，你慢慢收拾?！?/br>
    不急才怪，不急還發(fā)消息催促她，蔣珂提上鞋子。

    她租這小胡同房，也是為著離公司近，還便宜，每月能省幾十塊公交錢。

    蔣珂躲在一輛SUV車后，盯著路燈下背影打量了好一陣才慢慢挪步出來：“你……”

    “你是小珂吧？”男生顯得有些興奮，指著她笑聲。

    小珂……公司人都喊她蔣哥。

    蔣珂點點頭，她是一月前在社交網(wǎng)站上認識了這還在讀大二的男生，一月前，也是她正與賀勝然感情破裂時候，他大方承認外遇，意指她毫無女人該有的魅力。

    但她只是來借男生手里《周易》書的，兩人約好了等她下班，但她被趙萌萌纏得一時忘了此事。

    男生帶著她從東旋路走到西門街，蔣珂才知道他叫孫易，之前在wx里，兩人都以化名相稱，這便是成年人的游戲規(guī)則。

    蔣珂走得有些累了，畢竟高跟鞋的聲音在空曠街道上顯得很是突兀，鞋子前幾日后跟磨壞了，被她拿到幾十里外小鎮(zhèn)上補了補，踩在石子兒上時嘎嘣脆。

    男生放慢了腳步，蔣珂跟著舒了一口氣，183的男生腿就是長，他走著時，她都得小跑著，而賀勝然從不與她散步，蔣珂今夜也才知道和男生散步這么累。

    “你真有165？”男生停下來，直直盯著蔣珂頭頂。

    “沒有，我一米五，腿到你腳脖子那兒?！笔Y珂走得飛快。

    “哎哎哎，怎么還生氣了？”男生笑著追上，“前面有個人民公園，去坐坐?！?/br>
    蔣珂不是很適應(yīng)和這大男生坐一起，挨得過于近了些，青春期滿滿荷爾蒙肆意張揚。

    孫易卻不覺得，還要挪挪屁股，把蔣珂擠到柱子上去。

    蔣珂低估了當代男生的社交能力，這男生天南地北、東海西山和她嘮，硬是給她嘮到犯困又興致勃勃將她背回了公司樓下。

    她是如何都不愿意讓人背，但奈何身不由己，姨媽降臨，走了這么一大糟路，又坐了這么長時刻，親戚早就不樂意了，起身時給了她一拳重擊，疼得蔣珂瞬間血崩。

    男生說話痞，心思倒是挺細膩，離別時還叮囑蔣珂回去喝些紅糖水。

    蔣珂步履蹣跚往胡同里走，琢磨著看完手里的《周易》就和這男生斷絕來往。

    跟人曖昧不是她的為人準則，復(fù)雜的社會關(guān)系會讓她原本就不平靜的生活失控，甚至跌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