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蕪縣耽誤了半個多月的時間，一切麻煩終于是解決了。工程隊決定動身去要施工地平水鎮(zhèn)。

    公司的車子已經(jīng)停在酒店的院子里，范老和沈懷研各自回房間收拾東西。

    范老早收拾好了，在車邊站著曬了半天的太陽也不見沈懷研下來。

    打了個電話，這小子沒接到。

    范老等著急了回身去找，剛走進大廳，卻見沈懷研拿著背包出來。

    范老催促：“快點，磨蹭什么”

    沈懷研加快了步子，趕了幾步上來。

    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范老不快道：“想說什么就說，看你吞吞吐吐的樣子?！?/br>
    沈懷研開口：“我們走了，蘇印姐咋辦？”

    “她不是走了嗎？”

    沈懷研：“可她說沒說不會回來啊。”

    范老頗為不屑的看沈懷研，“回來能有什么用，做項目的還不是我們。既然是畫家，那她畫畫就行了，建筑的事情她能懂？”

    沈懷研不贊同范老的話，可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反駁，所以不說話了。

    兩人一齊往車邊走，坐進了車?yán)?，看沈懷研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范老開口提醒：“這么糾結(jié)做什么，打電話問問那個蘇印，問她還回不回來?！?/br>
    沈懷研懊惱極了，有些沮喪，“我沒她聯(lián)系方式?！?/br>
    認(rèn)識也好幾天了，就是忘了存聯(lián)系方式。

    “那就沒辦法了?！狈独虾瓤诓瑁痪o不慢道。

    兩輛車很快就出發(fā)了，許校程因為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沒和他們一起去，他站在門口看車子出了酒店。

    沈然吃完早餐，路過看到了他，停頓了幾秒朝他走過去。

    “這里風(fēng)景真不錯，媽的，想談情說愛了。”沈然雙手撐著欄桿，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說。

    許校程沒說話。

    半晌才問：“你什么時候回去？”

    沈然伸個懶腰，說：“不著急，發(fā)現(xiàn)這里待著也挺舒服的。”

    想到什么，許校程突然問：“你們家最近流行下放？”

    ？

    沈然沒明白他這話什么意思，什么下放？

    “你堂弟在這里吃的了苦么？”

    沈然反應(yīng)過來，“懷研啊，他才不是下放。二叔說叫他跟著范志明學(xué)點本事，真想不通跟著范志明那個老古董能學(xué)到什么？估計二叔也就是乘機練練那小子的膽子?！?/br>
    許校程：“放心，你堂弟歲數(shù)不大，膽子可不小?！?/br>
    沈然顯然有些不相信，“胡扯呢吧，這小子我還不了解？啥事情悶心里，說到底也是小時候造成的影響。”

    “哦？”

    “二叔年輕時候混蛋啊，和我二嬸鬧了好幾年，懷研受了不少的苦?！鄙蛉浑S口說，看一眼許校程又說：“說實話，你混蛋的和我二叔挺像的。”

    許校程：“······”

    “我看你堂弟性子可是一點都不悶，很會和別人相處?！?/br>
    不知道是不是沈然的錯覺，他總覺得許校程這句話怪怪的。沈然腦海中出現(xiàn)一個畫面，隨即他恍然大悟。

    他眼角帶著笑意，看著許校程：“我發(fā)現(xiàn)，你是真的變態(tài)?！?/br>
    他又道：“懷研和蘇印相處的很好吧？我就猜到了。許校程，我今兒就可以確定，你就是一個大變態(tài)啊，怎么著，你不喜歡人家，又不樂意別人靠近她。”

    許校程沒說話。

    沈然臉上的笑容更大了，“我說中了，你說你都已經(jīng)和蘇印分開那么多年了，還管她現(xiàn)在和誰在一起？占有欲在作祟么?！?/br>
    許校程神色冰冷，目光都能殺人了。

    沈然一向看熱鬧不嫌事大，“你這占有欲有點不靠譜啊，你想想這么多年了，蘇印總不能沒接觸過其它男人吧？我知道的就有陳雋，和陳雋能玩到一塊的女人，能簡單到哪里去？”

    沈然的兩個問句，撥開了最敏感的部分，像是一把刀，直插心臟。

    許校程的手緊握著欄桿，開口：“管她怎么樣，別在我面前叫我看到?！?/br>
    沈然失笑，這是什么歪理邪說？

    此刻，許校程不得不承認(rèn)，其實還是在意的，看不得別人接近蘇印。

    占有欲嗎？

    誰知道呢？

    沈然評價：“果真是變態(tài)啊?！?/br>
    許校程抿著唇，又不說話了。

    -

    徐陵有個老朋友住院了，這次回來正好可以去醫(yī)院看一趟。

    蘇印也沒事兒，跟著徐陵一起去了一趟醫(yī)院。

    去醫(yī)院的時候是在早上，徐陵去看望的朋友蘇印并不認(rèn)識，她也就沒跟著進去。

    蘇印很不喜歡去醫(yī)院，徐陵去了住院部，她就在醫(yī)院對面的咖啡廳等。

    卻透過玻璃窗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蘇印以為自己看錯了，畢竟隔著大老遠(yuǎn)的距離。

    可是陳眉轉(zhuǎn)過身，露出側(cè)臉的時候，蘇印確定她確實沒有看錯。七八年沒聯(lián)系過的親生母親，就這么突然的出現(xiàn)了。

    心里五味雜陳。

    陳眉手里提著個保溫盒進了醫(yī)院，蘇印看著她的背影想:她來醫(yī)院做什么，誰生病了？

    隨即又想，誰生病關(guān)自己什么事？

    半晌到底是沒忍住，步履匆忙的出了咖啡店。

    一腳踏進醫(yī)院，屬于醫(yī)院的特殊味道不斷地涌進鼻腔。大廳里人就很多，蘇印定定的站在那里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她沒看到陳眉。

    人這么多，怎么找？

    想到這里，蘇印又準(zhǔn)備出去了。可就在她轉(zhuǎn)身的時候，看到電梯處的人。

    陳眉站在那里等電梯，穿著件暗色的大衣，七八年的時間過去，她看起來遠(yuǎn)沒有之前那么精神了。

    很快電梯就到了，陳眉提著保溫盒上去，在她轉(zhuǎn)過身的瞬間，蘇印也轉(zhuǎn)過了身，背對著母親。

    面對著一個背影，陳眉是認(rèn)不出蘇印的，畢竟當(dāng)初離開家的時候，蘇印還只有十八歲。

    好一會兒，蘇印才回過頭，看著電梯的數(shù)字不斷跳動，電梯停了三次：三樓、五樓、六樓。

    她不知道母親去的是哪一層樓，但是心里抑制不住的想，誰生病了。提著保溫盒來看望的人，應(yīng)該是很親近的。

    很親近的人住院了，那是誰??？會是哥哥和爸爸嗎？

    蘇印邁不動步子了，她站了好一會兒，抬步朝電梯走去。先去了三樓，原本打算一層層去看，結(jié)果一下電梯就看到了母親在護士站那里。

    陳眉和護士聊著什么，蘇印就站在樓道的拐角處，一會兒，陳眉走了，她才走過去問那個護士。

    “你好，”

    護士看了她一眼，問：“有什么要幫忙的嗎？”

    “剛才的那位女士，來看的病人在哪個房間？”

    護士又打量了她一眼，蘇印問：“方便查一下嗎？我探病?！彼读艘痪?。

    護士看了一眼記錄，說：“在306，往前直走就好?！?/br>
    “謝謝?！?/br>
    蘇印往前走，306病房在另樣側(cè)的拐角處，病房的門關(guān)著。她伸手去推門，剛才的那個護士急急忙忙走過來：“請等一下。”

    蘇印停住動作回頭看，護士走到她面前才提醒：“你是第一次來看病人吧，我和你一起進去?！?/br>
    蘇印有些疑惑，護士也顯然看到了她的不解，但已經(jīng)先蘇印一步推開了房門。她也沒辦法，陳女士特意交代過，病人情況特殊，不能讓別人輕易進去。

    蘇印看到病床上躺著的人，她整個人定在那里。

    好一會兒，她開口：“哥哥?！?/br>
    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他很安靜的躺在那里，帶著氧氣罩。

    護士開口：“他是你哥哥呀?！?/br>
    蘇印問：“他怎么了？”

    護士有些驚訝蘇印不知道病人的事情，“出車禍，昏迷很多年了。”

    “很……很多年？”蘇印的聲音里明顯的顫抖，她朝著病床走過去，看著床上躺著的人，竟然有一種極大的陌生感。

    蒼白的人，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青年英俊的模樣。

    “對啊，五六年了?！弊o士感嘆：“你要是他meimei，就多來看看，說實話這么多年我們看著都心酸，這么多年了，就陳女士和她丈夫有時間來照看?！?/br>
    蘇印說不出話來，她根本沒有想到蘇展會躺在這里。她記得當(dāng)初她跟著周煥離開家后，蘇展還找來了，他們一直也都是聯(lián)系的。在和她和周煥分開后，蘇展也就沒再聯(lián)系過了。

    蘇印以為，蘇展和父母一樣，是對她失望透頂才買沒有聯(lián)系她。結(jié)果……他躺在醫(yī)院五六年了。

    手緊握著衣服，她有一種脫力的感覺。

    護士又說：“剛住進來那會兒，還有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姑娘來看，聽說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可是后來也沒來了……”護士搖頭嘆息。

    植物人，一定意義上和死人也沒什么區(qū)別了，只是可憐了這個年輕人了，年紀(jì)輕輕的就躺在這里，生病之后女朋友來過一兩次之后也沒再來。

    蘇印失神的站在哪里，她已經(jīng)不能理智的進行思考，滿眼都是病床上睡著的蘇展。

    “我和他單獨待一會兒?！碧K印說。

    護士退出了病房，走之前關(guān)上了門。

    “哥，”她走過去，低聲喚了一句。

    床上的人，給不了她任何回答。

    蹲下來爬在床邊，手覆上他輸著液的手。蘇印輕聲叫他：“哥哥，理理我好不好？”

    病房里只有心電儀的聲音，她把頭埋進蘇展略帶冰涼的手，肩膀抖動，好一會兒抬頭，臉上全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