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印再出來，院子里已經(jīng)不見了許校程的蹤影。那盤棋還擺在那里，維持著她之前輸定的局面。

    老太太擦著手出來，見蘇印一個人站在院子里，“那小伙子走拉？”

    蘇印答：“走了吧。”

    他什么時候都是來去自由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唄，誰能攔得?。?/br>
    “還以為他在這里吃午飯呢，咋就走了?！崩咸呎f著，從屋子里拿了青菜。

    蘇印跟著她進了側(cè)邊的廚房，接過她手里的菜，又到外面的水池邊接了水。這里的飲用水都是直接從山里接出來的山泉水，刺骨冰涼。

    老太太見她直接用冷水洗菜，就立馬提了熱水來兌。

    “大冷的天可不能這么碰冷水，以后身體要吃虧的?！?/br>
    蘇印笑笑，讓到一旁讓老太太添了熱水?！拔覌屩耙部傔@么跟我說?！?/br>
    不要吃生冷的東西，不要碰太冷的水，要注意保暖，不要熬夜……后來沒了陳眉的提醒，她就把自己搞的一塌糊涂。

    她說：“……離開家后就沒怎么注意了?！?/br>
    老太太添好水將水瓶放好，坐在了蘇印的旁邊。緩緩道：“在家的時候有爹媽護著說著，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日子也不能亂過。”

    蘇印輕聲應了句。

    “不過啊，遇到個會疼人的女婿也好，你女婿就會疼人?！崩咸_口。

    在這里待了這么十幾天的時間，蘇印大概知道了老太太口中的“女婿”就是指男友。

    她開口：“奶奶，他和我不是男友朋友?！?/br>
    老太太笑了，“害羞呀？”

    不是害羞不害羞，是確實不是。

    “奶奶，真的不是?！彼?。

    老太太將她洗好的菜放在一旁的籃子里，聽著蘇印的話，想了半天，相處一個前幾天從電視上看到的新詞兒來。

    “不是?。磕悄莻€年輕人是在追你。你看看他天天往這里來，難不成是惦記著我老太婆的一口飯呢?！?/br>
    “他可能真惦記著你的飯?！碧K印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

    老太太笑，“瞎說，他八成是來看你。我看這小伙子也不錯，看著不愛說話，但看著沉穩(wěn)，模樣生的也好，和你相配的……”

    坐在青石板的臺階上，盆里的水暖暖的，陽光也很暖，青菜被光照的綠油油的，耳邊是老人緩緩的語調(diào)，夸贊著那個她心底怨恨著的人。

    可能是陽光太暖，也可能是老人的聲音過分溫和，不知不覺間，她心底的那份冷硬竟然柔和了幾分。

    她慢慢的洗著菜，不慌不忙的動作，也讓她沒有那份束縛與局促。

    老太太語調(diào)緩緩道：“你是不是對那年輕人沒那個意思，不過也是……看著是相配，緣分這事又妙的很，沒人能說的準。有的人別人看著都好，可就是過不到一起。”

    蘇印聽著她的話，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我和他認識很多年了，之前是在一起的，后來就分開了很多年。

    當初因為一些原因，我和我媽之間關系不好，出現(xiàn)了問題。我就是那時候認識的他，我媽不喜歡他，我就偏和他在一起了，和我媽對著干。

    后來，我就離開了家，跟他走了。在一起的時候，我們過得很辛苦，他對我很好，處處護著我，漸漸地我就守不住自己心了，真喜歡他，想著好好跟他在一起?！?/br>
    老太太聽著她的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誰還沒有年輕任性的時候？

    只能說：“也好啊，日子過好就成?！?/br>
    蘇印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那時候也沒想那么多，過了一年多的時間，生活慢慢的才變好了?？墒撬貋淼脑絹碓酵?，有時候好幾天都不回來，就那樣拖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他跟我說要分開?！?/br>
    他每個晚歸的，或是不歸的夜晚，她都是在客廳里等的。那時候是真難受啊，看著沒有人氣的客廳，泛著冷光的白織燈，她煎熬的想一年多來，房子越換越大，環(huán)境越來越好，可是孤獨感也越來越多。

    以前他們住的地方并不大，十一月份中旬還不能供暖，可是他的懷抱溫暖有力。

    后來，他為她換了更大的，環(huán)境更好的房子，可是晚上蓋再多的被子，也暖不了她一次次看著空蕩的另一半床時，從心里泛上來的酸澀和冷。

    拖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蘇印現(xiàn)在想，他那一個多月或許就是刻意拖著她，冷著她，叫她受不了主動提分開。

    可笑她一直堅持著，始終沒有說過要分開的話，最后他或許是等不了了，又或許是不想等了，才主動提出了分開。

    “閨女，你們分開多久了？”老太太問。

    蘇印答：“六年了。”

    老太太嘆口氣，“六年了，都這么久了，他還念著你?！?/br>
    老太太的話叫蘇印有些驚訝，他還念著自己，誰知道呢？

    念著的話當初何必那樣絕情，又何必轉(zhuǎn)頭就娶了楊舒，還連兒子都五歲多了。

    “我看那小伙子還想和你在一處，要是沒那想法也不能常來這兒的，他啊，沒惦記著我的飯，也沒惦記陪著老頭子下棋，是惦記你呢?！?/br>
    惦不惦記蘇印不知道，事情往往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但是許校程那人，往往將心思藏的深，幾年過去了，他是越發(fā)深藏不露了，誰能知曉他心中所想？

    “你還愿不愿意和他過？”老人問。老人家將事情想的格外簡單和純粹，愿意那就一起生活，和誰不是搭伙過日子呢？還不如挑一個自己喜歡的。

    可是，蘇印搖搖頭，“不愿意了。”

    拋開一切，拋開他已婚有兒子的事實，問她愿不愿意再重新和許校程在一起。

    她不愿意了，一點也不愿意。

    走到大門口的人，腳步停頓，看著她搖頭拒絕，表情有些淡漠說出了“不愿意了。”

    他有些失神的站在那里好半晌都沒動。

    口袋里的手機在震動，他反應過來。

    抬步轉(zhuǎn)身離開去一旁接電話。

    ……

    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蘇印微轉(zhuǎn)了身避開陽光。

    她對老太太說：“……和他分開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我當時不知道怎么辦，我和我媽鬧的很僵，家里我回不去，就算是回去了孩子也留不住，我就去四處找他，可是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他就像是徹底消失了……”說到這里，她停頓下來，有些說不下去了。

    這是她第一次，對別人說這些事情。

    “當初怎么找都找不到，過了這么多年卻突然出現(xiàn)了?？墒怯惺裁从?？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了，什么都沒了，孩子也沒了?！?/br>
    她說的有些痛苦，可是偏偏語氣是淡漠的，表情也是淡漠的。

    老太太顯然沒想到還有這么些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是伸手順著蘇印肩膀，說：“孩子，一切要往前看?！?/br>
    “都過去這么久了，早沒事兒了?！彼曇粲行┑汀?/br>
    都過去這么久了，早就應該沒事兒了，可是心里總有那么一些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樣了，但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怎樣，但是絕不是現(xiàn)在的這樣。

    分開后的那段日子她過的太難了，難到現(xiàn)在都是刻骨銘心，在心里留了疤。

    她記得，當時她完全沒有從他提的分開中反應過來，剛分開的那段時間她過的很糟糕。她無暇顧及自己的身體，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懷孕三個多月了。

    確認懷孕的時候，她不知道怎么辦，她能想到的只有找到他，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一向他是主導。沒了他，她完全失了方向。

    可是找不到，電話打不通，他的朋友說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孩子她也沒打掉，留了下來。

    她的身體原本就不算好，懷孕后更加弱，一個人受著極大的煎熬，挨過了最難的那段日子。

    為了孩子，她有好好照顧自己，可在懷孕七個月的時候，肚子里的孩子卻沒有了心跳。

    她能感受到，原本孩子活潑胎動明顯，可是七個月的時候就沒了胎動。

    那晚她在床上枯坐了一夜。

    在手術(shù)臺上，引流那個早已經(jīng)沒有生息的孩子時，醫(yī)生明明打了麻藥，可她意識模糊的說著疼。

    很疼很疼，疼的渾身都在顫抖。

    疼到極致的時候，她想，周煥，怎么就拋下她了。

    手術(shù)結(jié)束，她像死過一次。滿臉的淚水，早逝的孩子，祭奠了她這段離經(jīng)叛道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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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jié)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