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里一片混亂，只是憑著本能的朝著門口走去。

    她到了大廳，剛才那個接她進(jìn)去的服務(wù)生向她打招呼，蘇印沒聽到，只是從服務(wù)生的身邊路過。

    許校程一直隔在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跟在她的身后，見她出了大廳就停住了腳步。那個服務(wù)生看著出了門口的蘇印，滿臉不解的一句：“怎么了這是？”

    許校程攔住了服務(wù)生，“什么？”

    服務(wù)生認(rèn)識許校程，見他問，就回答：“就門口那位，剛才是我?guī)еM(jìn)去見劉先生的，這會兒失魂落魄、紅著眼睛就出來了，怕不是挨訓(xùn)了？”

    服務(wù)生搖頭嘆氣，又道：“劉先生訓(xùn)人可不分男女，上次一個助理模樣的人就被罵的狗血噴頭?！?/br>
    許校程緊抿著唇，沒說話。

    半晌目光又落到了那個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身影，站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回頭往里走。

    她怎么樣，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她多硬氣，被記者團(tuán)團(tuán)圍住的時候也不愿意向他尋求幫助。這么硬氣的人，還會怕別人訓(xùn)幾句？

    許校程往跑馬場里面走，走了幾步又停下。

    這一停，就像是妥協(xié)。打心底里他不是一個輕易妥協(xié)的人，總是不愿意認(rèn)輸，就算想要什么東西，也是等著別人雙手奉上。

    可這幾個月以來，許校程卻總是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不斷的對蘇印妥協(xié)。

    這不是一個好現(xiàn)象，他覺得。

    停頓半晌，他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就算不是好現(xiàn)象，好像也就這樣了。

    他被她吃的死死的。

    ···

    蘇印站在路邊等車，可是郊區(qū)經(jīng)過的車輛很少。

    她只能碰運氣等。

    胳膊被人抓住，熟悉的氣息突然就靠近了。她抬頭，卻又立即伸手去推開那只抓著自己胳膊的手。

    “去哪里，我送你。”他說。

    她沒說話，只是撕拽著他的手，只想推開，不想再讓他接觸自己。

    試了好幾次，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一點兒力氣。

    蘇印有些急了，沖他喊：“不需要！”

    許校程看著她，眼睛確實是紅著的，她整個人看起來像只受傷的小獸。

    伸手去摸她的臉，剛摸到就被她偏開了。

    “怎么了？”

    她沒說話，只是盯著他看。

    許校程想起了剛才服務(wù)生說的，難不成真的是被罵了？他心里一陣氣惱，是傻子嗎？就白讓別人罵？

    “蘇印，你當(dāng)初那點戲耍我的出息呢？幾天前不遠(yuǎn)服軟，連低頭都不肯的傲氣呢？啊，被狗吃了？”他連問。

    可是，她依然看著他。

    目光像是一灘死水，又像是漩渦，將他狠狠的糾纏進(jìn)去。許校程呼吸一滯，喉結(jié)滾動，攥著她的手還是沒松開。

    ···

    沈然帶著小象也出來了，剛走到大廳門口，小象的一句：“爸爸······”就喊出來了。

    沈然嚇的立馬捂住了小朋友的嘴。

    “噓，大人談事情呢，我們不能打擾?！鄙蛉缓宓?。

    小象點點頭，立馬安靜下來。

    沈然看著不遠(yuǎn)處許校程和蘇印兩個人，也不知他們在僵持什么，都站在那里沒動，臉色還都不是特別好。

    小象看了一會兒，說：“那個阿姨我認(rèn)識。”

    沈然有點驚訝，說：“我不信?！?/br>
    小象立馬答：“mama知道，我和mama一起碰見的那個阿姨?！?/br>
    沈然摸摸小象的頭，“走了，我們不要在這里了，去里面玩兒?！?/br>
    他帶著小象回了休息室，找了個工作人員陪他玩兒，自己又繞出來了。

    ···

    蘇印看著許校程抓著她胳膊的那只手，伸手，一點點的掰開他。

    看著她這樣的動作，許校程松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她這樣紅著眼睛的打量，像極了幾年前他提出分手的那晚。

    那晚她也是這樣紅著眼睛看著他，問：“我們能不分開嗎······你別丟下我···”她最后，語氣里面都是卑微的乞求。

    那天她的目光，幾乎是烙在了許校程的記憶里。

    這時候看到這極其相似的目光，哪怕里面早已經(jīng)像深淵再沒有任何的卑微和乞求，他還是有些不忍直視。

    他別開了視線。

    蘇印看著他的動作，扯了扯嘴角。

    “許校程，你兒子真可愛。”她突然說。

    許校程一愣，低頭看她。

    “蘇印，那不是我······”

    “你是不是真的以為，別人說的‘私生子’是不著邊際的謠言？”她問。

    一時間周圍都安靜下來，許校程還沒說完的話就那么卡在了嗓子里。

    好半晌，他從蘇印的話里回神，臉上的表情冷了幾分。“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彼D(zhuǎn)身，就要走。

    許校程幾步邁到她的前面，擋住了她的路。

    “你的話什么意思？說清楚?！彼曇衾锩嫦袷菈阂种裁?，目光緊緊的盯著蘇印。

    看著他的表情，蘇印笑了，可是笑意卻不達(dá)眼底。

    “許校程，你想過沒有，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空xue來風(fēng)。那個‘私生子’在你心中就是不找邊際的謠言？”

    她上前一步，更加靠近他了。

    “如果我說，確實有這么一個孩子呢？”她問。

    許校程下意識否認(rèn)：“不可能?！?/br>
    不可能有孩子，當(dāng)初考慮著蘇印的年紀(jì)不大，又正是學(xué)習(xí)的時候，他并沒有打算要孩子。他每次都是小心再小心的，不可能有孩子······

    怎么可能會有什么孩子？

    蘇印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將他的手放到小腹上，她抬頭，看著他一字一句道：“這里，之前有過一個胎兒。存在過很長一段時間呢?！?/br>
    他的手微蜷著，整個人僵在那里。

    直覺告訴他，蘇印不會騙他，也沒有必要騙他。他震驚，卻沒有體會到蘇印的那句：“存在過好長一段時間。”

    好半晌，才能開口問：“那······孩子呢？”

    孩子現(xiàn)在在哪兒？六年了，他們分開六年了。

    當(dāng)初分開的時候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身體有任何的異樣，那時候月份應(yīng)該不大。那孩子現(xiàn)在應(yīng)該五歲左右。

    原來，他和蘇印之間是有一個孩子的。

    震驚過后欣喜占據(jù)了全部，他雙手握住了蘇印的肩膀，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蘇印，孩子現(xiàn)在在哪里？你帶回北京了嗎？”

    蘇印就那么看著他。

    看著他眉間染上的欣喜。

    突然覺得滿心的諷刺。

    她心底涌現(xiàn)出一股想要報復(fù)的快|感，看著他，緩緩道：“孩子······早沒了?！?/br>
    肩膀處的力道，突然就僵住了。

    他看著她，臉上微喜的表情慢慢退卻，卻依然有些不可置信。

    “早沒了?！彼吐曋貜?fù)了一便她的話，松開她，伸手狠狠的搓了搓臉。

    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些寒意：“蘇印，你打了它?！?/br>
    蘇印沒說話，嘴角還是帶著近乎殘忍的笑。

    太陽西垂著，天邊嗜血的紅。一切的面貌似乎都變的猙獰可怖起來，連同血液里都染上了連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瘋狂。

    許校程，原來你也會有這種表情，原來你也會受傷嗎？

    她就像是一場盛宴的旁觀者，看著他極力壓制的憤怒。

    “你特么告訴我，你是不是打了它？！”他逼問。

    她沒料想到一個曾經(jīng)存在過的孩子會讓他這么憤怒，憤怒到恨不得當(dāng)場掐死她。

    “許校程，是你拋棄了我，是你趕我離開，當(dāng)初是你不要我，你現(xiàn)在憑什么這么問我？你憑什么？！”她紅著眼睛，逼視著他。

    許校程看著她，好一會兒。

    他在她周圍，來回走了好幾步。

    慢慢的，終于冷靜下來。

    車就停在旁邊，他繞到車邊，從里面掏出煙。

    “幾個月了？”低頭點燃了煙，他問。

    蘇印偏頭，看著微弱的火光隨著他抽煙的動作忽明忽暗。

    她答：“七個月。”

    流掉的時候快七個多月了，只能引產(chǎn)。

    她說完，別開了視線。這一刻也不去看他的神情，突然覺得沒有必要。對著一個素未謀面，甚至才知道存在過的胎兒，他能有多少的感情？

    “七個月······”他頓了一下，“都能知道男女了。蘇印，男孩兒女孩兒？”他問。

    蘇印呼吸一頓，五臟肺腑都疼。

    他比他想的要殘忍的多。

    “許校程，你王八蛋！”眼神里面都是狠厲。

    “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他又問。

    看著她失控的反應(yīng)，伸手一把拽過她。蘇印的腰撞在了身后的車引擎上，生疼。

    “乖，我就問問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只是想知道，你別這么抗拒。七個月都能將孩子打了，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勇氣嗎？”他問，語氣出乎預(yù)料的溫和，甚至伸手，溫柔的撫著她的臉。

    “不是我打的！不是！”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推他，“我懷她七個多月，她陪了我七個多月，你知道有一天沒有胎動的時候我有多絕望嗎？我整夜整夜的枯坐，我還守著那么一點點不切實際的幻想·······可是她活不了了，活不了了你懂不懂?！?/br>
    所有積壓的情緒都在這一刻爆發(fā)了。

    她發(fā)瘋般的推搡著他，抬手朝著他的臉揮過去。指甲刮到了他的脖子，幾乎是立刻見了血，長長的一條血痕。

    情緒壓制不住，她只能憑著本能的發(fā)泄?！霸S校程，你混蛋！”

    直到精疲力盡，她幾乎是癱在了他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