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問：“你口中的這些東西，名譽，前途……它們比那些蠻族、灰山精、海島精靈加起來還重要嗎？比正義更重要嗎？”

    冬薊苦笑道：“對我來說，不是名譽和前途重要，而是你重要……你比那些東西都重要?！?/br>
    萊恩并沒有被這句話感動，反而咬著牙低聲說：“放手。我以你為恥?！?/br>
    冬薊渾身一顫。

    但他并沒有放手，反而用上兩只手，緊緊拉住萊恩，不想讓他離開。

    其實萊恩早晚要走，但冬薊就是有種要拉住他的沖動。

    即使要離開，也不能是在這種情況下……

    “萊恩……你不能這樣說我……”冬薊的聲音發(fā)抖，“畢竟我是養(yǎng)育你長大的人……”

    “說得對。這就是我人生最大的恥辱?！?/br>
    說完，萊恩用力一甩胳膊。本來這一下足夠把冬薊推開，但冬薊就是死死抓著他。

    一股怒火從胸口涌上來，幾乎要燒到咽喉……萊恩煩躁地低吼一聲，另一只手用力一揮。冬薊撞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然后摔倒在地。

    宴賓廳的客人和仆人都停止了交談，在長廊外待命的守衛(wèi)們聞聲聚了過來。

    這時，阿爾丁抬起胳膊，做了個手勢，守衛(wèi)們立刻后退、散開，回到自己原來的崗位。

    萊恩的腦袋懵懵的。

    冬薊趴在地上，慢慢支起上半身，額角和眉毛上洇出血跡……萊恩這才猛然意識到，他竟然動手打了自己的哥哥。

    萊恩盯了冬薊幾秒，眼眶中滾動著淚水。他伸手想去攙扶，身姿卻僵在原地；他張嘴想說什么，嗓子里卻發(fā)不出聲音。

    最后，他咬著牙轉過身，逃跑般地離開了這座宅邸。

    第31章

    冬薊坐在地上，半天沒有起來。他腦袋眩暈，眼睛里熱熱的，視野也搖搖晃晃。

    直到有人來攙扶他，他才順著對方的力氣，慢慢地站起來。

    阿爾丁半扶半抱地把冬薊帶回座位，冬薊也不看他，雙眼發(fā)直。

    德麗絲跑過來，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包，里面有干凈的紗布和應急藥膏。阿爾丁為冬薊拂開額頭凌亂的碎發(fā)，德麗絲開始嫻熟地處理傷口。

    “真好，有你在，我都不用派人找醫(yī)師了?！卑柖λf。

    德麗絲聳聳肩：“我出門就隨身帶應急物品，這趟旅途中沒用上，吃個飯竟然用上了?！?/br>
    她麻利地清理了傷處的血痕，涂了止血的藥膏，沒有帖紗布。

    “這樣就行啦，”她站起身，回到座位，“不是很嚴重，不用包扎。”

    阿爾丁說：“要不你再給他仔細檢查一下？我們的精煉師可是很柔弱的，不是你和我這種皮糙rou厚的傭兵出身?！?/br>
    “我說沒事就是沒事?！钡蔓惤z翻了個白眼。

    如果你真這么心疼他，看他有可能挨打的時候就該過去保護他……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

    德麗絲只是這樣想，并沒有說出來。天曉得阿爾丁到底是什么心態(tài)。

    阿爾丁緊貼在冬薊身邊站立，讓冬薊斜靠在他身上。

    靠了一會兒之后，冬薊好像清醒過來了，他慢慢坐直，抬頭看了看阿爾丁，微笑了一下，說了聲謝謝。

    他又望向德麗絲：“很抱歉讓你看到這一幕，真不好意思?！?/br>
    說著，他還端起酒杯：“謝謝你，善良的女士。這杯敬你?！?/br>
    上一次與德麗絲碰杯時，冬薊只淺淺喝了一口酒，杯子里還剩下大半?，F(xiàn)在，他舉杯致意之后，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這是冬薊頭一次這樣大口飲酒。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樣喝酒并不難受，反而很舒服，比小口小口地抿要舒服多了。舌頭不澀，喉嚨也很痛快，還能品出一絲甜味。

    德麗絲禮儀性地回了點話，陪他喝了一杯，說不用客氣，然后望向阿爾丁。

    阿爾丁什么也沒說，只是緩緩踱回座位?？文抗鈴碗s地盯著他，阿爾丁沒說什么，只招呼仆人去再拿些酒、再添幾種菜肴。

    漸漸地，卡洛斯家族的幾個人講起對海港城的印象，卡奈也則提到了自己在圣狄連時的種種經歷。

    氣氛又回到了幾分鐘前。仿佛萊恩走進來的那一幕從未發(fā)生過一樣。

    冬薊一開始還不太自然，后來也融入了其他人。

    無論說話的人在講什么，冬薊都會認真聽著，跟著點頭，跟著大笑。大家舉杯的時候他也跟著舉杯，學著德麗絲的樣子，把酒一口喝完。

    沒人問他剛才的事。

    阿爾丁和卡奈不問，外來的客人也什么都不問，一點也不好奇。就好像那只是一個正常的小插曲，和人在路邊跌了一跤沒什么區(qū)別，沒什么大不了的。

    冬薊由衷感謝這種氣氛。誰也別問，他什么也不想多說。

    漸漸地，冬薊有點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了。

    一開始他能聽懂個大概，只是不太了解具體意思，比如新開辟的商路、某城邦頒布的新規(guī)等等；后來他逐漸就什么也聽不懂了，那些人的話語就像毫無意義的白噪音，像強風吹過茂密的森林，像遠方的海浪……

    我是醉了嗎？冬薊的手放在膝頭上，隨意做了幾個學過的施法手勢，速度和準確度都還可以，不遲鈍。

    他又看看四周，辨認方向、估算時間的能力都還正常，腦子也沒有特別迷糊。他把一片切好的香瓜放進嘴里，味覺也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