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之中，冬薊認(rèn)出了好幾個眼熟的人。比如其中一個黑發(fā)的高個子，板著臉，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還有他身邊那個紅發(fā)青年，臉上有雀斑，愛笑，一見面就偷偷對冬薊眨眼睛。

    雖然對他們印象深刻，但冬薊并沒有與他們交談。

    村公所內(nèi)的商談結(jié)束后，冬薊還在村里見到了幾個新面孔。比如卡洛斯家族派來的使者，還有負(fù)責(zé)護送卡奈的騎士隊長雷諾。目前只有雷諾進入森林，卡奈還留在議會塔中。

    阿爾丁去和卡洛斯家族的人私下談話了。冬薊正好走過雷諾隊長身邊，就自然地與他攀談起來。

    得知雷諾是一位支隊統(tǒng)領(lǐng)后，冬薊誤以為他是萊恩的上司，隨口問了一句是否知道萊恩在哪。

    雷諾并不認(rèn)識萊恩，就詢問這人的具體身份，當(dāng)冬薊提到處刑隊時，雷諾臉上露出了明顯的驚訝神色。

    “怎么，處刑隊出什么事了嗎？”冬薊問。

    雷諾隊長趕緊說：“不是的。我只是很驚訝，圣狄連的處刑隊竟然真的到寶石森林來了。這一年我都在南方，沒怎么關(guān)注這邊的事?！?/br>
    他這么一說，冬薊反而更疑惑了：“圣狄連處刑隊不應(yīng)該到這邊來嗎？”

    雷諾說：“也不是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他很耐心地給冬薊解釋，一點也不嫌麻煩：

    費西西特與珊德尼亞不同。珊德尼亞是受到白晝女士照拂的古王國，與神殿有著世代誓約，神殿與王國相互依存而生；而費西西特是百年前才建立的自由城邦，未受照拂，在誓約之外。處刑隊從屬于圣狄連神殿，圣狄連又在珊德尼亞境內(nèi)，如果處刑隊要到費西西特的寶石森林來執(zhí)行任務(wù)，只有神殿下命令是不夠的，還必須由費西西特的邦議會主動向處刑隊請求增援，并與神殿簽訂書面的臨時誓約。這樣，處刑隊才有權(quán)在這里按教義行動，并且不受世俗律法束縛。

    冬薊不太了解國家與神殿的誓約，但也大致明白這是職權(quán)范圍問題。

    他猶豫著嘟囔：“費西西特的城邦議會向白晝神殿求援了，這有點奇怪……”

    冬薊是出于直覺認(rèn)為奇怪，其實他也分析不出個所以然。他想讓雷諾隊長再多透露點私人看法，所以故意這樣說出來。

    然后雷諾就真的上鉤了：“我也感到很意外。西北人更多信仰奧塔羅特，奧塔羅特神殿也一向反對施行褻瀆法術(shù)。這里距離北星之城不遠，他們竟然不向奧塔羅特神殿求援，而是向我們……或許他們更愿意信任白晝神殿，如果是這樣，倒也令人欣慰。作為巡信者，我們愿意向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

    冬薊敷衍地點著頭，一只手指抵在下唇邊。雷諾的前半截話還有點用，后半截基本不用聽了。

    奧塔羅特神殿騎士與白晝騎士處刑隊……這二者有個最大的區(qū)別，就是處置死靈師的處理方式。

    經(jīng)過神殿和地區(qū)執(zhí)政者的許可后，白晝騎士處刑隊可以直接處死本地區(qū)內(nèi)的死靈師，但他們只針對死靈師以及其法術(shù)物品，并不理會與死靈師有來往的普通人。比如說賣禁運品的商人，這類人可以交給世俗法律審判，但不歸白晝騎士處刑隊管，除非他在騎士面前做出了明確的邪惡行徑。

    而奧塔羅特騎士不同。他們審判所有褻瀆神圣生死的行為，這個“所有”的范圍很大。cao縱靈魂當(dāng)然是罪無可赦；改造尸體也屬于滔天大罪；雖然你不懂魔法，但你藏匿、協(xié)助了死靈師，那你與施法者本人同罪；你和死靈師做生意，不摻雜私人關(guān)系，那你也參與了對生命的褻瀆行為……簡而言之，如果按照奧塔羅特神殿的標(biāo)準(zhǔn)，冬薊和阿爾丁都應(yīng)該被抓走，甚至可以認(rèn)為目前的哈默村里基本沒有好人。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如果受審者不反抗，那奧塔羅特騎士就不會立刻殺死他，他們會把他押送到北星之城，審判后再做處理。當(dāng)然死刑很常見，但也有罪責(zé)較輕或者將功折罪的例子。

    白晝騎士的處刑隊不一樣。他們的任務(wù)就是執(zhí)行最后的刑罰，所以他們會把死靈師和不死生物就地處理掉，沒有逮捕這一選項。而死靈師的其他人際關(guān)系則與他們無關(guān)。

    如果費西西特想徹底解決寶石森林里的問題，其實向奧塔羅特神殿求援更好。但現(xiàn)在看來，他們不僅想把附近的死靈師殺掉，而且又要在殺掉死靈師的同時，保證不能過多牽連到和死靈師有交易的其他人。他們似乎不想追究得太深。

    一年多以前，冬薊在海港城就聽說過這邊的亂子。那時死靈師搞出來的怪物數(shù)量大增，逼得費西西特后撤防線，有一名商會掌事在混亂中疑似被害……當(dāng)時城邦議會并沒有向任何神殿求援，他們似乎很怠惰，好像沒有現(xiàn)在這么著急。他們甚至不完全封閉邊界，還繼續(xù)維持著北方商路，德麗絲還在繼續(xù)帶商隊北上呢。

    德麗絲的背后是卡洛斯家族，他們一直在和死靈師做生意。他們向北方輸送奴隸、尸體和普通物資，而北方死靈師則用奧術(shù)催生的結(jié)晶作為報酬。這些東西屬于施法耗材粗制品，能用于很多武器和器物，它們流入南方后，其實價格不低……

    種種念頭在冬薊腦子里打轉(zhuǎn)。他總覺得其中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但又一時組合不出清晰的想法。

    他想獨自靜下來好好想想，就告別了雷諾，說要去找間屋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