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漣臉色微微一白，手指捏緊，應(yīng)聲道：“是，在下已經(jīng)慢慢開始適應(yīng)了。只不過這適應(yīng)環(huán)境的問題，卻在個人的適應(yīng)能力，不是在乎聰明不聰明。”

    拓跋仞微微笑了笑，也沒點破，宋漣是大燕文人，向來以儒家思想文化為基準(zhǔn)。在他們看來，大綏再怎么樣也都是化外之民，茹毛飲血不知禮儀之輩。

    他喝了一口酥茶，閑適的說道：“雖然不知道你是因何投奔我們大綏國，本王也沒打算追根究底。不過，這么久了，想來宋先生已經(jīng)對我們王庭之事了解了不少，倒是讓先生看了不少笑話?！蓖匕县鹨庥兴?。

    宋漣拱手，“不敢，宋某在大燕走投無路，多虧了王爺收留，漣感激不盡。王爺?shù)灿腥魏尾钋?，漣絕無二話?！?/br>
    拓跋仞擺擺手，嘆息道：“本王如今的境況你也看到了，不過閑人廢物一個。宋先生跟著本王，可就埋沒了你的才能了。”

    宋漣一手托起剛剛換上來的茶水，一股盈潤的茶香撲鼻而來。他深吸一口氣，的確是曾經(jīng)中原時熟悉的味道，輕輕抿了一口，眼中的神色暗淡下來，不過只一瞬，他就恢復(fù)了平靜。

    宋漣微微一笑，“王爺能走能動，怎么就是閑人廢物了？”

    “再也不能上馬馳騁疆場，更是連連敗北，本王實在無顏面對綏西百姓。”拓跋仞心灰意冷，縱使有心，奈何天不遂人意，他如何能掙過命運。

    宋漣卻搖搖頭，“王爺此言差矣！草原之人崇尚英雄，這無可厚非，世人皆有英雄情結(jié)?？赏鯛斦嬉詾闅⑿塬C虎，能上陣殺敵，贏得勝仗就是所謂的英雄了？”

    拓跋仞看向他，眼神深邃，“難道不是嗎？本王五歲殺狼，八歲獵熊，十三歲就成了草原第一勇士。之后隨父汗出征，從無敗績，立下不少的汗馬功勞。那個時候，周圍小國誰人敢與爭鋒？只要提到我渾勒王的名頭，都能令小兒止哭。渾勒王是大綏人人敬仰的英雄?！?/br>
    宋漣搖頭笑而不語，拓跋仞奇怪道：“難道宋先生對于英雄有什么高見？”

    宋漣幽幽開口，“其實在漣看來，王爺所作所為也只不過是匹夫之勇罷了?！?/br>
    拓跋仞變了臉色，心情激蕩之下，咳嗽連連，好不容易止住咳后，才冷笑道：“宋先生是何意？”

    “不以成敗論英雄，真正的英雄是不會被擊敗的。而王爺您卻被您自己打敗了，所以漣才說，王爺并非是真正的英雄?！?/br>
    拓跋仞臉上露出一抹探究來，上下打量著宋漣，卻沒有開口說話。

    宋漣卻繼續(xù)道：“前朝有一人，漣十分佩服的，深覺如果這世上有英雄的話，他應(yīng)該算一個。他出身于寒門，從小就弱不禁風(fēng)，雙足不良于行?？伤麆钪具M(jìn)取，克服重重困難，后來輔佐前朝太宗皇帝，一統(tǒng)天下，四夷臣服，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br>
    “他體弱多病，卻能用他自己的智慧造就一個龐大的帝國，他從不曾提刀殺過一個敵人，敵人卻能聞風(fēng)喪膽。他傳奇的一生，可以說是從不言棄才能造就的。敢問王爺，這樣的人敢不稱一聲英雄否？”

    拓跋仞閉上眼睛，他知道宋漣口中的這人。也知道宋漣在此提出來，是不想讓他繼續(xù)消沉下去。

    見拓跋仞臉上有動容之色，宋漣再接再厲，“王爺，并非要殺敵無匹才是英雄啊。中原有句俗話，勝敗乃兵家常事，若是因為一次敗仗就消沉下來，那么這人注定永遠(yuǎn)失敗。”

    拓跋仞苦笑，“本王明白宋先生的意思，只是，本王身在局中，總有不得已之處。你也看到了本王的處境，你聽聽，那邊絲竹歌舞之聲不絕，正是大王在宴請連固王。如今的赫連帛聲望在王庭無人能及，連大王都要退避三舍，本王，本王又如何與之爭？”

    他頓了頓，很是真誠的說道：“其實本王請宋先生來，只是想讓宋先生才華得以施展，想要將宋先生推薦給汗王，不知宋先生意下如何？”

    宋漣瞇瞇眼，心中拿捏不定拓跋仞這話是真心實意還是故意試探。他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真心實意推薦于他，那么在汗王身邊自己是否能完成自己的報復(fù)，沒錯，他要報復(fù)所有對不起他的人。他知道自己的仇靠自己一人之力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報，來到這里，也是他千謀萬算的結(jié)果。他要借勢，只有借綏西國的勢，將大燕國顛覆。

    而如果是故意試探，那他更要好好盤算一番，究竟如何才能讓拓跋仞滿意。

    “王爺何出此言？”宋漣心思轉(zhuǎn)的飛快，嘴上卻說道：“王爺對漣有知遇之恩，漣必定竭力報答這份恩情。王爺應(yīng)當(dāng)知道，漣是一個怎樣的人，雖說睚眥必報卻也知恩圖報?！?/br>
    拓跋仞沒說話，宋漣也不知道他的心思，斟酌了半晌又道：“漣此來邊地，是因為在京城之中得罪了權(quán)貴，不得已之下才躲到了邊地。漣在最困難之時，遇到了宋慶福相救，于是便留在了宋慶福身邊為他出謀劃策，幫他把勢力發(fā)展起來?！?/br>
    “只是沒想到，宋慶福心太大，不聽我言，最終導(dǎo)致落入了端王的圈套，被端王一網(wǎng)打盡。漣好不容易僥幸逃脫，端王卻下了追捕令，也就是走投無路之際，所幸遇上王爺，才有了漣今日。”

    這話都是真話，他自己說出來，也是為了減輕拓跋仞心中的顧慮。這么久了，拓跋仞想必也調(diào)查了他的過往。與其藏藏掖掖還不如主動交代，讓拓跋仞對他產(chǎn)生信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