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攥了攥手心，現(xiàn)在是秋日，他手心卻出了一層汗。

    他看了眼顧筱，伸手把喜稱拿起來，慢慢挑開蓋頭。

    他沒見過顧筱穿紅衣的樣子，試嫁衣時(shí)也不給他看，反倒是他穿狀元服的樣子，顧筱看過。

    沈羲和屏住呼吸，微微低下頭，視線隨著紅蓋頭慢慢往上移。

    蓋頭落在床上，顧筱抬起頭，看了看沈羲和又把頭低下去。

    喜婆看看新娘子又看看新郎，“瓜瓞延綿，情投意合，宜室宜家，佳偶天成！新郎新娘喝合巹酒！”

    青瓷酒壺，同色的酒杯，里面一層淺淺清釀，沈羲和取過酒杯坐下來，遞給顧筱一杯。

    離得近了，顧筱才聞到沈羲和身上有一點(diǎn)酒味，她愣了一下，朝沈羲和伸出手。

    交杯酒交杯酒，手腕相交才算交杯。

    紅色的嫁衣和狀元服挨在一起，哪里都是紅色，就連沈羲和的眼睛都因?yàn)楹冗^酒染上一些紅絲。

    顧筱下意識地看沈羲和的眼睛，總覺得和平時(shí)不一樣，她把合巹酒喝下，杯口還留了一小點(diǎn)口脂。

    沈羲和把兩個(gè)杯子放回去，喜婆又道：“緣訂三生，成家之始，鴛鴦壁合，文定吉祥。新娘吃餃子了?！?/br>
    一碗餃子里只有一個(gè)，顧筱夾起來咬了一口，她就嚼了兩下，喜婆看她神色不對，笑著問：“生嗎？”

    顧筱把餃子吐了，答道：“生?！?/br>
    “生就對了！”喜婆半蹲下來，把兩人的衣角系在一塊，“姻緣相配，白首成約，終身之盟，締結(jié)良緣，結(jié)發(fā)夫妻，恩愛不疑?！?/br>
    這一通吉祥話說完，喜婆口干舌燥，她樂呵呵地帶著丫鬟出去，還把門關(guān)好了。

    燭光晃了晃，很快又恢復(fù)平緩，屋里沒別人了，顧筱低頭看打了結(jié)的衣服，動(dòng)了動(dòng)腳，“系的還挺緊?！?/br>
    沈羲和：“你別動(dòng)這個(gè)，這是結(jié)發(fā)?！?/br>
    本應(yīng)該結(jié)發(fā)的，后來不知怎么就變成了系衣角。

    顧筱道：“你還信這個(gè)，不解開的話咱們怎么……”

    沈羲和看著顧筱的眼睛，“我信，喜婆說的我都信。”

    一堆吉祥話，沈羲和信這個(gè)。

    顧筱道：“你這是喝了多少酒，一身的酒味?！?/br>
    沈羲和聽了果然又聞聞，“喝了四五杯，后面的他們給我擋了。大喜的日子，我想喝幾杯?！?/br>
    沈羲和摸摸衣服，“我在外頭吹了風(fēng)，味道還大嗎，不然先把衣服脫了?！?/br>
    顧筱按住他的手，“脫什么脫，不許脫?！?/br>
    沈羲和放下手，安靜地坐在顧筱旁邊，“嗯，我不脫。對了，你餓不餓？我給你留了吃的……”

    沈羲和去翻床榻，顧筱拉拉他袖子，給看看油紙，“紅棗糕花生糖，桂花糕蓮子糕，一樣一塊?！?/br>
    顧筱全給吃了。

    沈羲和笑了笑，“你吃了就好。”

    本來他想往床下放燒雞腿的，可喜床只能放那四樣果子，沈羲和就想了這個(gè)笨辦法。

    “你吃飽了嗎，柜子里還有……”

    “吃飽了，本來也不怎么餓，你光喝酒啦，沒吃東西嗎，餓嗎……”

    沈羲和：“餓?！?/br>
    顧筱：“你不是說柜子里有點(diǎn)心嗎，你去吃……”

    沈羲和道：“不想吃那個(gè)?！?/br>
    他看著顧筱的眼睛，又重復(fù)了一遍，“不想吃點(diǎn)心?！?/br>
    “那你想吃什么？”顧筱問完才覺得這個(gè)問題傻透了，今天晚上是洞房花燭，難不成還真蓋著被子純聊天。

    外面天已經(jīng)黑了，透過窗子還能聽見前院的熱鬧聲。

    “天還早呢，不然你還是吃點(diǎn)點(diǎn)心吧……”

    沈羲和一早就梳洗好了，進(jìn)來之前還凈了面漱了口，禮部的人也送來避火圖了，他也看過。

    沈羲和問過大夫，雖說年紀(jì)太小不宜行房事，可還有別的法子。

    該懂的他都懂。

    他知道許多令人面紅耳赤的姿勢，也知道難以啟齒的別的法子。

    他們是夫妻。

    沈羲和一手握住顧筱的手腕，另一只手不自在地蜷縮一下。

    沈羲和故作鎮(zhèn)定道：“不早了，我替夫人寬衣?！?/br>
    夜涼如水，前院賓客已經(jīng)入席了，一桌九道菜，也寓意長長久久。

    禮部請的廚子，菜做的格外好吃。

    菜是佳肴，酒是佳釀。

    炒清菜心，剝?nèi)ヒ粚訉油馄?，只留最甜的一小顆，一口咬下去，是清甜的汁水。

    炙烤羊rou，前后左右都翻面烤了個(gè)遍，guntang的炭火，在涼秋都不覺得冷。

    排骨切成了小塊，怎么吃都方便下口，還有別的菜，再挑剔都難生出不滿來。

    沈羲和吃的好極了，他只能想到四個(gè)字，清甜可口。

    兩人的發(fā)絲纏在一塊，床邊堆著衣服，衣角還系在一起。

    紅色的紗帳時(shí)不時(shí)露出一角，能窺見里面翻紅浪。

    沈羲和握住顧筱的手腕，他就這樣，什么都不動(dòng)，身下人就半點(diǎn)反抗之力都沒有。

    “夫人，喘氣?！鄙螋撕桶矒嵝缘嘏呐念欝愕暮蟊?，動(dòng)作卻一點(diǎn)猶疑沒有……

    外面聲音漸漸停了，屋里聲音也漸漸停了，沈羲和把床腳的衣服撿起來穿上，又把被子掖嚴(yán)實(shí)，“小小，等會兒再睡，我去拿飯?！?/br>
    第115章 新媳婦   沈羲和回過神……

    趕臨睡前還能吃上喜宴。

    外頭都是殘羹剩飯, 喜宴盡散，廚房里空蕩蕩的，只有大鍋灶里冒著火星。

    沈羲和把鍋蓋掀開, 里面騰涌出來一陣熱氣，蒸屜上放著幾只碗，有米粥, 蒸rou蒸雞蛋。

    應(yīng)該是周氏特意給他們留的，只是鬧的太晚, 灶膛里火都熄了。

    沈羲和把飯菜端進(jìn)去，“小小, 還熱著呢，快吃。”

    顧筱從床上坐起來, 青絲落到腰間，擋住了發(fā)紅的痕跡, 她唇上口脂早就被蹭掉了，眼尾的胭脂也暈染開, 紅紅的，像被狠狠欺負(fù)過。

    “怎么還有……飯？”顧筱聲音發(fā)啞，外面天都黑透了, 難不成他們還沒睡。

    沈羲和現(xiàn)在出去拿飯，不是誰都知道……

    沈羲和道：“鍋里熱的飯, 就在床上吃吧?！?/br>
    他把床上的衣服放到床腳，然后又支了張小桌子。

    兩盤菜一碗粥，顧筱抬頭看他, “你不吃嗎？”

    沈羲和：“我等你吃完再吃?！?/br>
    天色已晚，粥卻是溫?zé)岬?，顧筱揉了一下手? 然后捧著碗喝粥，她吃飯，沈羲和就盯著她看。

    “你一直盯著我做什么？”

    沈羲和回過神，“你是新娘子，當(dāng)然要看你。”

    顧筱低頭笑了一下，她又吃了幾口就把飯碗推給沈羲和了，她懶得動(dòng)，往床里躺，等沈羲和吃完。

    她成新娘子了，以后就是沈羲和的夫人，過的可真快，明早要去敬茶，以后的日子應(yīng)該和從前一樣吧。

    顧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再醒已是深夜，屋里頭亮著根小蠟燭，沈羲和躺在她旁邊，一動(dòng)就能碰到。

    顧筱往沈羲和那邊靠了靠，閉上眼睛繼續(xù)睡。

    晚上沈羲和也醒了幾次，常年一個(gè)人睡，身邊多一個(gè)人總歸是不習(xí)慣，他看看顧筱，然后把人往懷里攬攬，這樣待了一會兒才睡去。

    秋風(fēng)吹的樹枝咯吱咯吱想，樹上鳥巢里有兩只小鳥依偎著取暖。

    早晨第一縷陽光照進(jìn)來，小鳥抖抖翅膀，睜開小豆眼，然后又閉上了。

    顧筱睜開眼睛，她看著頭頂紅色紗帳，腦子里鉆出一個(gè)念頭，她昨天成親了，這是新房。

    一會兒要去敬茶。

    顧筱想把沈羲和叫起來，可沈羲和早醒了，“你怎么不叫我！”

    沈羲和覺得顧筱這樣說話也好看，“我看著時(shí)辰呢，娘他們還沒醒，外面沒動(dòng)靜，你別著急?！?/br>
    顧筱這才松了口氣，雖說她一直住在沈家，嫁過來和從前沒什么區(qū)別，可新娘子嫁進(jìn)門第一天要做早飯敬茶。

    陳氏李氏這樣過來的，顧筱不想當(dāng)懶媳婦。

    她麻溜下床，梳洗換衣，在柜子里挑挑揀揀，最后選了兩身，一身紅色對襟，杏色馬面裙，一身藍(lán)色的。

    “相公，你看哪個(gè)好看？”

    沈羲和換衣服快，他也沒那么多衣裳，穿的是顧筱給她做的竹青色衣裳。

    顧筱喊他相公，都多久沒喊過了，相公……

    沈羲和道：“紅色的更好看?！?/br>
    那就是說藍(lán)色的也好看，顧筱把藍(lán)色的放回去，換好之后坐在妝臺前梳妝。

    成婚時(shí)戴的金色頭面她給收起來，挽好的髻簪了幾朵粉色桃花。

    顧筱左右照照鏡子，回過頭問沈羲和，“這樣好看嗎？”

    這回沒有喊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