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庭春 第81節(jié)
“陪著我,一直一直走下去吧……生生死死,我也都會陪著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覺寫到這里可以完結了,哈哈。正文可能也就十幾章了吧。然后就是番外。 第86章 桃桃的洗三禮百日宴都?辦的很簡便, 陸家一貫低調,明?箏也是個簡單的人。 百日過后,一年的喪期也快過去了。 這?日落雨, 陸筠沒有外出,他和幾個幕僚在外院書房議事, 已經(jīng)議了兩個多時辰。 桃桃睡沉了,乳母抱她進了暖閣, 明?箏靠坐在稍間榻上做著未完的針線活。 瑗華進來, 把紅竹節(jié)傘立在窗下,“眼瞧就要入冬, 怎么還在下雨,見天兒這?么下, 回頭又要鬧災荒?!?/br> 她抱怨了兩句, 抬眼見明?箏瞧她, 不由笑道:“吵著奶奶了?” 明?箏搖搖頭,問她:“你從?廚上來?侯爺用過午膳沒有?” 瑗華嘆了聲, “何大娘叫人給前院送了飯食,侯爺沒吃幾口, 興許太忙了, 沒顧上?!?/br> 明?箏回身?瞧了眼天色, 落雨的午后天是灰蒙蒙的, 入目的景致鍍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雨點滴滴答答, 纏纏綿綿沒個停歇的時候。她放下針線伸了個懶腰, “叫廚上再做幾個小菜,清淡些的,盯著外院, 什么時候侯爺那邊議事結束,什么時候知?會我一聲。” 瑗華笑道:“奶奶心疼侯爺了?” 明?箏瞭她一眼,似笑非笑,沒否認。 自?打有了桃桃,她更?是少?出門了,外院書房她去得有限,往常他瞧書多是在他們住的這?間院子的稍間,或是藏書的暉草堂。外院那間,從?前是陸筠未婚時的居所,如今專用來議事,忙的時候就順勢歇在那邊。 她想出去走走,順便催他吃點東西。 一個時辰后,小丫頭來傳話說外院議事了了,明?箏收整一番,帶著瑗華瑗姿出了門。 傘骨撐著描花油綢,頂起?傘面上落雨的空空聲響。片刻,那傘收起?豎在墻外,書房里彌漫著淡淡的熏香,輕煙背后,男人握住女人的手并膝坐在炕桌前。 瑗華將菜品一樣樣端上幾案,剛做完這?一切,就見侯爺平靜的目光掃過來,瑗華臉上微微一紅,連忙拉住正?在溫茶的瑗姿退了出去。 “侯爺再如何忙正?事,也不能不吃東西,清早就只飲了兩盞茶,晌午又不吃……”她忍不住嘮叨他,手上沒停,提箸替他夾菜。 陸筠道:“這?時節(jié)西北已經(jīng)入冬,今年的糧餉還沒下來,將士們過冬的衣裳棉被不足,我得了消息,自?然牽掛些,只是我如今的身?份……你也知?道,到底尷尬了些?!?/br> 他不能為舊部爭取。西北的消息瞞得緊,朝廷防備的就是他,如何能自?己送上門去給人治個“窺探軍情”的罪。如今人在京城,好歹手上還有三萬禁軍,護戍皇城守衛(wèi)御前,這?是天大的榮寵,至少?明?面上不算虧待。他有苦不能言,明?箏知?道他的難處,他跟將士們是共過生死的交情,情分不一般,他們挨餓受凍著,還要被新接管統(tǒng)帥之銜的人“調理”,陸筠食不下咽,寢亦難安。 明?箏伸指在他手背上撫了撫:“皇上不明?白侯爺?shù)男?,苦了侯爺?;仡^我求爹爹想個法子,看能不能拐著彎找些人為將士們說說話……” 陸筠搖搖頭,“無謂牽扯岳父大人進來,再說,岳父大人出面,與我出面沒什么兩樣,都?知?道陸明?是一家?!?/br> 他捂住她指頭,“怎么你手這?么涼?”又抬指捏了下她身?上的襖子,“穿得薄了些,天涼,還下著雨,早知?累你來這?一趟,我不若午膳便多用些。” 明?箏笑道:“侯爺又說客套話。你我是夫妻,有什么累不累的,我關懷侯爺,侯爺也記掛我,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頓了頓又勸他,“侯爺莫要太憂心,事情總有辦法,既然您和爹爹都?不能出面,那就想轍讓將士們自?己把事情捅到御前。他們在外戍守邊疆,拼死搏殺,保家衛(wèi)國,沒道理卻要被克扣糧餉挨餓受凍?;仡^我也跟明?菀打個招呼,看能不能從?清寧公主身?上想想法子,皇上知?道了,于?公于?私都?不會坐視不理,您剛卸任就出岔子,不是顯得他沒有識人之能?” 陸筠抬手揉了揉眉心,“你別跟著我cao心這?些事了,家里頭夠你忙了?!彼惨呀?jīng)有了初步的想法,幕僚們自?會去按照他的吩咐實施起?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解了將士們的急困。 如今多了桃桃,她的生活也忙碌了許多,“你也用些?!彼嫠榱藟K百合喂到她唇邊,明?箏瞧了眼外間,瞧確實沒人在,才臉頰發(fā)燙地湊近,張口抿下。 產(chǎn)后她比孕期瘦了不少?,因著少?出門,比從?前還更?白皙,越發(fā)添了幾分成熟的風韻,懷胎生產(chǎn)、守喪……一年多沒成行的念頭忽然有些飄乎,他不動聲色放下銀箸,飲了半盞清茶。 微垂的眸子叫人瞧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明?箏跟著抿了口茶,瞧瞧桌案,飯菜還是沒動幾口。這?會子也將要傍晚,天已有些發(fā)沉,待會兒就要掌燈上晚膳了,到時候再勸他多吃點?!昂顮敗碧姨疫@?會兒定已醒了,她便準備告辭。 陸筠拉住她手,“外頭冷得緊,你且等等,披了我的大氅的去?!?/br> 他起?身?去為她拿衣裳,明?箏跟上來,笑道:“不用,抱廈掛著我的滾毛斗篷,挺厚實的?!?/br> 陸筠不置可否,取了鶴氅披在她肩頭,他身?量高,肩寬臂壯,衣裳裹在她身?上,活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他耐心替她系扣子,“晚間我要出去一趟,只這?會子得閑,你若愿意?,多留一陣子?” 他少?有這?樣癡纏的時候,惹得明?箏笑他,“侯爺越發(fā)大氣了,您還跟桃桃爭寵吶?” “桃桃有爹娘祖母乳娘嬤嬤,大伙兒都?疼她,”他說,“我只有你?!?/br> 說得明?箏止不住笑,踮起?腳來主動親了親他的下巴,“筠哥,我們娘兒倆等您回來?!?/br> 待要退,卻被箍住動不得,身?上那件厚氅加上他溫暖的懷抱,熱的她直冒汗,“侯爺……”這?一聲就多了一絲媚,一絲軟,惹得陸筠更?放不開?手。 “就和閨女爭這?一回……行不行?”他擁著她,聲音很輕,可每個字都?像溫潤的雨,一滴滴洇軟了她的心。 “您、您……” 剛披好的鶴氅落地,發(fā)出撲簌一聲響。 晚上為了桃桃總要醒幾回,內室暖閣來回折騰,他知?道她睡不好,也不好意?思?多擾她,難得清凈在書房,外頭沒有那些乳母嬤嬤,這?里就只他和她,窗外是疏疏的雨。 ** 屋里的雨住了。 明?箏被身?后的人圈在懷,枕著他結實的臂膀,動一下都?艱難。 “過了時辰了吧……您不是還外出?”她聲音懶懶的,還有幾分沙啞。 “不妨事。”他嗅著她的發(fā)香,低低的道,“不過現(xiàn)在我一點也不想走了,想留下來,就這?么抱著你一晚上?!?/br> 明?箏閉眼笑,“您別嚇我?!?/br> 沉默下來,剛平息的潮水又覆襲來,她怕得緊,怕他再弄得她死一回,搜羅著話題,分散他注意?力,“上回那錢氏……我沒多問,后來您怎么處置的?” 這?話題格外煞風景,好像柔風細雨中硬生生戳個雷來,陸筠耐著性?子答她,“當年她兄長收留二叔,救治了幾日,后來我去接二叔時,給了他們一千兩銀作為補償。她兄長好賭,這?錢沒幾日輸完了,又仗著恩情來要挾,二叔也寬厚,許錢許物,答應了不少?無理要求。后來發(fā)覺錢家大兄濫賭的事,為著不縱他行此道,二叔才板起?臉不再許錢。要不到錢,錢家便拿當日救治時小住的事做文章,錢氏的名聲壞了,二叔覺得自?己有責任……” “給他寄的那封信,多半就是那時候寫的,二叔自?己不便出面,就托付了他,可惜信送來時,二叔已經(jīng)過世……他當時自?顧不暇,一拖便拖了這?么多年。后來錢氏被有心人找到,安排了這?么一出戲……說起?來可笑,就這?樣一戶人家,險些毀了二叔一輩子的名譽?!?/br> 明?箏聽他說起?“他”,提及陸國公,他連聲“爹”也不肯叫。 她沒問過他和陸國公到底發(fā)生過什么樣的事,他一定是被傷透了,才會如此抗拒那個人,抗拒喚一聲父親。 “那背后的人,查出來了嗎?” 陸筠凝眉嘆了聲,掌心搭在她微涼的手臂上,他沒答這?個問題,明?箏已從?他的回避中猜出了答案。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可憐陸家一門英烈,死的何其冤枉。毀了陸家聲譽,陸家就再算不上英雄。他要折斷陸筠的翅膀,掐滅最后一點可能…… 明?箏心疼極了,她回身?抱住他的腰。 陸筠有顧忌。朝前一步,是亂臣賊子,后退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他不能冒險,不是因為他不夠勇敢,是他在意?的的太多,顧及的太多。所以他必須慢慢來。 “明?兒我回來瞧你和桃桃,早些歇息,不要等我了?!?/br> 他親了親她的眉心,簡單洗漱更?衣,匆匆去了。 明?箏撐著酸疼的身?子爬起?來,摸過衣裳來穿,一牽動被角,卻見床里褥子下,露出半片熟悉的繡花。 她爬過去將褥子掀起?,赫然一對繡鞋,小心掩藏在里側。 ——是當日白樺莊一行,路上找不見的那雙。 怎么會在他這?兒? 瑗華嘟囔了一路,說定是哪個粗心的把她的東西遺落在莊子上了。 原來不是粗心,是某些人刻意?…… 婚前他一直睡在這?兒,這?雙鞋就陪在他身?邊…… 明?箏忽然臉上一片guntang。 抬手捂住臉,她都?不敢再想了。 那個人真是…… 枉她還一直以為他有多君子,以為是婚后乍然知?道了那檔事一時貪鮮。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6-21 20:36:00~2021-06-23 21:19: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maybaby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四貴、天空特蘭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19792118、tw00wish14_ 10瓶;墨染 9瓶;一枝姜 7瓶;喜歡吃辣條、欣然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87章 陸筠尚不知自己私藏之物已被明箏發(fā)覺。 他?正忙碌著調派人?手。 作為名義?上?的上?直衛(wèi)指揮使, 對?外號稱手掌三萬禁軍,有調遠近諸縣兵馬之權,但?唯有他?自己知道, 這掌軍之權,其實并不在?他?手里, 真正需用的時候,未必使得動這些人?。 他?在?京中孤立無援。 虢國公?府的功績太耀眼, 在?朝堂上?的分量舉足輕重, 在?百姓心目中更是旁人?不可替代?的存在?,因此皇帝才會有所顧忌, 有些事?只能暗地里慢慢籌謀,這也是如今虢國公?府還?安然無恙的原因。 他?若在?上?回的平西之亂中死了, 他?相信, 皇帝不會再動他?的家人?, 他?用一死換回他?們的安然無恙,其實是筆很劃算的買賣。可他?不甘心。 他?和?祖輩為龍座上?的人?打了幾十年的仗, 吃再多苦他?也不曾抱怨過?,曾經(jīng)他?覺得生死無關緊要, 可如今不行。 得來不易的幸福, 他?想穩(wěn)穩(wěn)抓住, 多享受幾年。他?也是人?, 是血rou之軀, 是有感情?需求的正常男人?, 他?貪戀妻子的溫柔, 貪戀孩子帶給他?的滿足感,貪戀眼前?平靜但?美好的日子,他?想好好活著, 陪著他?們一起走下去。 這么多年他?一直未曾為自己爭取過?什么。榮譽可以不要,功勞可以不爭,更大的權利更多的榮華富貴,他?都不曾放在?眼里,他?不爭不搶,不與任何派系往來,他?忠君之事?分君之憂,他?把自己能做的都做盡了。 不是他?不能籌謀,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想邁出這一步。 如今,那個?人?還?沒有死心。 前?些日子那場真假子嗣一事?,已暴露了那人?的想法。他?要動虢國公?府,要從他?身邊的人?開始下手了。 這一回是二叔二嬸,是陸家的子嗣聲名,下一回……也許就是明箏,是桃桃。 陸筠此刻立在?靠窗的角落,負手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夜雨。 幾個?人?影在?小樓下晃動,片刻沒有了影蹤。跟著,陸筠房里多出幾個?人?來。 “侯爺,都已經(jīng)部署好了?!?/br> 陸筠抿抿唇,緩聲說:“大伙兒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