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先生，樂老先生要見您?！蔽餮b筆挺的男子走過來，恭敬地朝莫越琛彎腰行禮。

    “你去忙吧，我回家去?！蓖耐磔p輕地推了推他。

    莫越琛把她抱下來，放回輪椅上，“我給你換一個人吧，我把周楓調(diào)回來?！?/br>
    “不用！”童心晚立刻拒絕，想了想，又說：“如果是耽誤他的前程了，你就把他調(diào)回去，畢竟他讀那么多書，不是用來給我當(dāng)保姆的。”

    給她派個什么人，其實挺為難的。就像她說的，這些人跟著他這么多年，不是來當(dāng)保姆，確實是他培養(yǎng)之后準(zhǔn)備派到各個醫(yī)院去管事的人。周楓人老實，辦事穩(wěn)妥，就是欠機(jī)靈。

    “我再想想?！蹦借⊥浦耐沓鰜?，看了一眼周楓。

    周楓的臉脹紅了，慢步跟在莫越琛的身后，小聲說道：“莫院長，再給我一次機(jī)會。”

    “人有所擅長，你的擅長不在交際，回醫(yī)院吧。”莫越琛搖了搖頭。

    “沒有責(zé)備你，你最好了。”童心晚扭過頭，拉著周楓的袖子搖了搖。

    周楓的臉更紅了。

    那幾個黑西裝一直跟在三人身后，直到下了樓，周楓送童心晚先離開，他們各自上車，跟在了莫越琛的車后。

    童心晚一路上都在逗周楓開心，怕他因為莫越琛把他調(diào)回去不開心。

    “你看你是大研究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沒有必要陪著我對不對？”童心晚笑瞇瞇地看著他說。

    周楓苦笑，小聲說：“但是我連這么點小事都辦不好，難怪莫院長失望?！?/br>
    “一點都不失望，他很器重你啊?！蓖耐砼闹馗蛩卤ＷC。

    周楓悶悶不樂地看了她一眼，把車緩緩?fù)５较镒涌?。這地方就是這一點不好，車進(jìn)不去。羅大勇?lián)沃即笠话汛蠡▊阍谕饷娴戎?，小薔薇站在他腳邊，哼哼唧唧地朝童心晚搖尾巴。

    童心晚把小薔薇放到腳踏上，輕輕地揉了揉它的小腦袋。周楓沒送進(jìn)去，站在巷子口看著一行人進(jìn)去了，這才開車離開，回醫(yī)院。

    幾人剛關(guān)上門，外面?zhèn)鱽砹伺拈T聲。

    “誰??？”羅大勇把門打開，看著外面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大聲問道。

    “我找童心晚?！崩先思覔沃话押趥悖抗馊缇娴乜聪蛟鹤永?。

    童心晚扭頭看，不解地問：“是說我嗎？”

    “對?！崩先它c點頭，邁進(jìn)了院子，往四周打量。

    “您是……”她好奇地問道：“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莫越琛的外公?！崩先耸栈匾暰€，彎腰拍了拍活蹦亂跳的小薔薇。

    “?。克€有外公？”童心晚楞住了。

    “對，有?！崩先颂袅颂裘迹聪虼掖覐膹N房里出來的趙安琪，“我能坐下喝杯茶嗎？我沒有惡意，就是想看看我這位硬氣的外孫，找了什么樣的太太?！?/br>
    “請進(jìn)?！壁w安琪趕緊過來，推開了小廳的門。

    “叨擾了?！崩先司彶竭M(jìn)來，視線往四周不停打量。

    “很簡陋，請別嫌棄?！壁w安琪又跑出去，沏了杯茶過來，恭敬地捧到他手里。趙安琪見的人多了，這人一出現(xiàn)，她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物。非富即貴，而且是握過大權(quán)的人，說話，走路，都帶著一股收斂的霸氣。莫越琛倒有點兒像他的這種氣勢。

    “我姓樂，外孫孫沒有認(rèn)我。他母親隨他外婆姓?！崩先私舆^茶，坐了下來，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家孫子外孫很多，莫越琛是唯一一個不愿意認(rèn)我的?！?/br>
    童心晚抿抿唇，琢磨著他的來意，是讓她離開莫越琛，或者是讓她勸莫越琛與他相認(rèn)？

    “我沒有任何目的，就是來看看?！睒防舷壬坪蹩闯隽怂男氖?，樂呵呵地笑道：“不用緊張。他不認(rèn)我，我還是想認(rèn)他的。聽說他醫(yī)院辦得好，他父親把莫氏的一切都托付給他，我來看看他的醫(yī)院，他的公司。來了這里，又聽說他結(jié)婚了，我就來看看你?！?/br>
    怎么可能來了才知道她的存在？童心晚想了想，小聲說：“莫越琛去見您，您跑到我這里來，他會生氣的?！?/br>
    “哈哈，你不說，他怎么會知道我來了這里呢？”樂老先生笑了。

    “您不了解我，我特別喜歡告狀呢?！蓖耐硪残Α?/br>
    樂老先生笑聲更大了，點點頭，朗聲說：“嗯，你告狀沒關(guān)系。你總不能開著車來撞我?！?/br>
    童心晚笑容淺了淺。

    “昨天為你撞了幾個混混，那是混混找死。明天為你再撞幾個人，那也沒關(guān)系?！睒防舷壬χf道：“誰讓他骨頭硬呢，關(guān)上幾個月，賠一點錢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你說是不是？”

    童心晚不笑了。畢竟開車的撞人是犯法的，認(rèn)真追究起來，他確實要惹官司。

    “我這個外孫孫，他mama是和我賭氣跑掉的，悄悄改了個姓，跑到這里嫁給他爸爸。他爸爸比我小不到十歲，我怎么會認(rèn)這樣的女婿？于是我也賭氣，聲明和她斷了父女關(guān)系，家里的人都不許和她聯(lián)系……”樂老先生語氣漸緩，閉著眼睛慢慢地?fù)u了搖頭，“但是她是我的小女兒，小時候我也把她背著扛著，一路寵大的。我現(xiàn)在老了，總是想到她小時候跟在我身后跑的事。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她的兒子都這么大了。我最近作夢夢到她，讓我好好地照顧她的越琛，不能讓他再受委屈，要不然，她就在黃泉路上等著我，要和我拼命……我這個小女兒犟，去世之前都不肯告訴我，也不見我。人哪，對什么事都可以留遺憾，就是不能對你的血親留遺憾。不然，死不瞑目?！?/br>
    童心晚擰著手指頭，安靜地聽他往下說。

    “唔……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來看看你。他愛你，你愛他，很好。早點生幾個孩子，就完美了。”樂老先生站了起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放了張名片在她面前，“有事就給我打電話，不管什么事，我都能給你辦到?！?/br>
    童心晚拿起名片，記下號碼，把名片當(dāng)著他的面撕了。

    她不蠢，話是說得好聽，只是來看看她。里面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她生不出孩子，就早點滾蛋，別讓莫越琛無后。

    “老先生，我和莫越琛的事，您就別cao心了。我生不生，怎么生，那也是我和他的事，您慢走?！蓖耐頁]揮手，轉(zhuǎn)過了輪椅，背朝向他。

    “童小姐你誤會了，你們好不好，分不分開，都是你們的事，我就是來看看他的太太。性子別太犟，好好養(yǎng)傷，?！睒防舷壬膊缓退鷼?，哈哈地笑了幾聲，拿起了放在一邊的傘，大步走了出去。

    “這個人……好像有點面熟……”趙安琪送他出去，想了半天，找羅大勇要手機(jī)，翻了好半天，一拍腦門，驚呼道：“真的是他??！樂偉光?！?/br>
    “誰啊？”童心晚俯過去看，那名字后面綴的一長串兒頭銜，真把她給嚇著了。

    “退倒是退了好多年了……看他的樣子，真是威風(fēng)啊。乖乖，難怪莫越琛眼睛長頭頂上，官場上的人他也不多看一眼，原來家里有個這么大的官兒?。⌒耐?，他沒和你說過？”

    “他才不會告訴我呢。你沒聽到剛剛樂老爺子說，莫越琛不認(rèn)他?！蓖耐頁u搖頭。

    “不認(rèn)才怪，有這樣的人不認(rèn)，那是蠢豬！樹大好乘涼！”趙安琪又嘆了會兒氣，戳她的腦門，“我看，咱們還是趕緊搬回他家里去，趕緊把婚事辦了。趁著他對你還有愧疚之心，把這位置坐穩(wěn)了再說。”

    “結(jié)了還能離呢，再說了我們現(xiàn)在只是沒辦婚宴，你怎么總惦記著辦酒的事，我才不想坐在輪椅中供人當(dāng)熊貓一樣地看。”童心晚從小門進(jìn)屋，把下午買的書放到床上。

    她很郁悶，莫越琛怎么就不能是個普通人呢？最好是個開小診所的！

    “你說，他怎么這么會投胎？”她把書丟開，扭頭看趙安琪。本來就拽得像一千八百瓦的大燈泡，刺得人家睜不開眼睛了，現(xiàn)在倒好，又多了個聲名顯赫的老外公。他上輩子到底拯救過誰，這輩子把全天下的好事都攬到身了。

    “我真是好嫉妒他啊。”她又長嘆了一聲，往小床上一撲，不想再動彈。

    天早就黑了。噼哩啪啦的雨滴敲打著她緊繃的神經(jīng)，老爺子說的話在她的腦海里跳來彈去――“在血親的事上，千萬不要留遺憾?！?/br>
    她好想知道爸爸當(dāng)初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啊……

    她從包里翻出手機(jī)，想了好一會兒，打給了封衡。

    “還沒睡呢。”封衡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今天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告訴我吧。我就是想弄明白我爸爸的事?！彼÷曆肭蟮?。

    “心晚，我若找到那些人，我會通知你?！狈夂獾穆曇舾鼫睾土耍艾F(xiàn)在快睡吧，很晚了?！?/br>
    童心晚瞪大眼睛，盯著天花板說：“莫越琛的外公來看我了，你知道他的外公嗎？”

    手機(jī)那頭停了好一會兒，他的聲音慢慢傳了過來。

    “嗯，知道的。”

    “你怎么什么事都知道？”她捏著眉心，小聲問。

    “我母親是莫家的人啊。”

    “也對?！蓖耐磔p輕點頭，又無奈地?fù)u頭。她怎么了，居然找封衡說心事了。

    “快睡，路德維希說要去你那里給你們拍照片，你得睡好，打扮漂亮一點?！?/br>
    “你也來嗎？”童心晚把手機(jī)摁了免提，放到枕邊，一邊舉啞鈴，一邊問他。

    “你希望我去嗎？”封衡的聲音傳了過來，有藏不住的期待。

    童心晚沉默了。

    面對封衡，她沒那么大的壓力，癱著就癱著，不會擔(dān)心他喜歡不喜歡。也不會擔(dān)心他會不會覺得她魯莽冒失，非要辦那家公司。更不會擔(dān)心兩個人走著走著，就散了。

    沒希望，就不會失望，這句話用在哪里都合適，用在感情上尤其是。

    “不知道?！彼蛎虼?，使勁兒舉了幾下啞鈴，“有時候……也就是想和你說說話。你睡吧……”

    門輕輕地推開，莫越琛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