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是本錢少，人手不夠，所以硬著頭皮，啥事兒都要自己插上一手。

    如今真的是再好不過，后廚有這兩位坐陣，總體由周掌柜統(tǒng)籌，她身上的擔子一下子就輕了。

    后頭在衛(wèi)三娘和大小孫氏的宣傳下，越來越多的傷兵家眷上門應征。

    不過十天，十五位女堂倌也已經(jīng)就位，顧茵暫且點了最伶俐的大孫氏做領(lǐng)班，每個月多給他半兩銀子工錢。

    堂倌的訓練也不用顧茵自己來，王氏閑來無事就來指點她們。

    接著殿內(nèi)軟裝也提上了日程——這次不是顧茵沒錢裝潢，是這酒樓本就是新建，裝潢都是嶄新的，連桌椅都是上好的、齊全的。

    兩層酒樓，下面的一層是大堂，招待散客的，并不用添置什么。

    上頭的桌子更大，每章桌子的間隔也更開闊，間隔中間放上屏風，則更添雅致，也不會顯得嘈雜。

    而隔開的屏風，則是王氏從庫房里給顧茵掏出來的。

    王氏也是后頭才知道，原來之前她和顧茵去的那個庫房，只是存金銀細軟的庫房，隔壁還有一間存古董大件的，光是屏風、假山石、大型落地花瓶，每樣就有好幾十個。

    當然了，這些東西還是帶著宮廷徽記的，想變現(xiàn)那是不可能的。與其在家里吃灰，那干脆拿出來物盡其用，省的自家還得再花銀錢去置辦。

    別說，好東西就是好東西，顧茵不懂賞玩的，看著那些屏風、花瓶往酒樓第二層一放，都覺得檔次立馬上升了不少。

    二層另外還有幾間廂房，就也有樣學樣地布置起來。

    反正只要踏上第二層，不消費個十兩銀子，都會覺得對不起這些擺設(shè)！

    最后也最重要的，就是店內(nèi)主要經(jīng)營項目了，整個店的經(jīng)營方向。

    這次肯定不是做平價的中式快餐了，而是做真正的中高端客戶的生意。

    這時代點菜一般是寫成小簽籌，掛在墻上。原先這酒樓里也留出了這樣一個地方。

    這步驟簡單，顧茵讓人按著周掌柜他們每個人的拿手菜做了一批，還讓人做了一些菜單，不過和后世不同的是，這次的菜單不是紙質(zhì)的——好紙不便宜，便宜的紙沒有格調(diào)，紙張在日常使用中肯定損耗很大。雖說不差錢，但是能省還是省一些。

    就是做成卷軸式樣的布制菜單，一打開就能看到各色配著圖的各色菜肴。

    這次當然還得寫傳單宣傳，還由武安負責，聽說還要這樣的菜單，他也把這活計攔下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學畫了——現(xiàn)在文大老爺回了翰林院供職，并不能像從前那樣日日陪他念書，就讓武安和文家的文瑯一起，由另外的先生教。

    那先生是文老太爺親自挑選的，水平自然不用cao心。而且等到文大老爺下值，他還會再對他們的功課進行最后的點評和批校。

    武安根基淺，但聰明又認真，換了個先生也是一樣的用功。

    他年紀還是小，家里境況也非常人能比，并不是一定要走科舉的路子才能出頭。

    所以在他通讀完啟蒙的讀物后，文大老爺不想讓他這個年紀就接觸四書五經(jīng)和八股文，就讓先生教他琴棋書畫和君子六藝。

    二百張連圖帶畫的傳單加上幾十個菜單卷軸，小家伙半個月就畫完了。

    還別說，聰明人學什么都比常人快，他畫活物還缺神韻，畫一些簡單的吃食，卻是栩栩如生。

    開業(yè)之前，顧茵最后做了一次市場調(diào)查。

    這不調(diào)查不知道，一調(diào)查嚇一跳。

    在現(xiàn)代的時候，不少美食博主稱呼北京是“美食荒漠”。

    但眼下這個架空時代的京城，則全然不是那么回事，那是賣什么吃食、做什么菜系的都有，隨便一家市口好的小店，人家都有自己的拿手菜！

    像周掌柜那些拿手菜，只要是規(guī)模大一些的酒樓，人家的廚子也都會做。

    而且雖然是新朝，但絕大多數(shù)京城百姓的生活并沒有受到影響，絕大多數(shù)的老牌酒樓也都是屹立不倒許多年。

    老牌酒樓的東家大多非富即貴，資本雄厚。想從他們手里搶食客，不另辟蹊徑那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時下天冷了，顧茵和周掌柜商量了一番，就準備在開店之處推出了火鍋和烤rou兩樣作為本店特色。

    她就不信了，啥事兒是一頓火鍋和烤rou不能解決的？！

    火鍋分四種口味，骨湯的、菌湯的、酸湯和牛油麻辣的。

    前三種便宜一些，牛油麻辣的則貴上一倍。尤其是牛油，很不好買。

    說來也有些好笑，這事兒還是武青意幫著顧茵辦的。

    當時顧茵思索了好久，才決定找他幫忙。

    她難得開口，武青意自然沒有不應，見她神色糾結(jié)，還道：“我雖不懂經(jīng)營和廚藝，但既是你想做的，要人要是要東西，我自然無有不應?！?/br>
    他的語氣和神態(tài)太過認真了，好像下一秒就要為她上刀山、下油鍋似的。

    顧茵被逗笑了，忙道：“沒有那么嚴重，就是我想買牛?！?/br>
    殺牛犯法，但凡誰家的牛意外暴斃了，那肯定不愁賣，根本輪不上顧茵，附近的鄉(xiāng)紳富戶就會把牛買回家了。

    雖然武青意現(xiàn)在的身份殺幾頭牛根本不會有人敢置喙，但讓堂堂一朝國公，為了自家的生意去殺牛，還是太跌份兒了。

    顧茵其實就是想讓他幫著打聽一下渠道買那樣自然死亡的牛，又覺得這樣的小事兒還要麻煩他，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也怕他嫌事情太雞毛蒜皮。

    “原是這個，”他笑起來，“我從前倒未留意過，不過只是打聽一下，想來并不麻煩。”

    后頭這事兒便由他負責，他負責朝廷禁衛(wèi)的同時，還負責京城守備。耳目遍及京城周圍，探聽消息實在方便，到了十一月，開業(yè)前，就為顧茵搜羅來了七八頭因意外而暴斃，或者自然老死的耕牛。全京城附近的村落都找遍了，也就這么多，再想要多的，再沒有了。不過牛體積巨大，七八頭也很夠顧茵用了。

    天氣已然冷了，這些牛經(jīng)過庖解，用冰凍上，能存放許多天。

    牛就位之后，顧茵定做的銅鍋和網(wǎng)格烤盤也送來了——這些銅鍋有些中間多了一道隔斷，做成兩格的。還有另外做成四格的，讓客人可以根據(jù)口味選擇是要一種鍋底還是鴛鴦或者四宮格。

    烤盤則是鐵線做成的網(wǎng)格狀方形盤子，可以讓客人選擇是自己在炭火上慢慢烤，還是由后廚代勞，直接送上烤好的成品。

    后續(xù)其他工作逐一完成，十一月初五這日，食為天大酒樓正式開業(yè)！

    兩大串掛鞭放響之后，兩隊舞獅隊從街口隨著鑼鼓聲跳躍著過來。

    那獅頭眨著眼睛，威武非凡，猜著鑼鼓點或撲或跳，討喜非常。

    后頭兩個“獅子”遇上，熱熱鬧鬧地爭斗了一番，最后一起從口中吐出東西——不是后世常用的對聯(lián)，而是許多個紅色信封。

    圍觀的百姓們其實還以為是發(fā)喜錢，爭先恐后地去搶。

    搶到后一打開，里頭是一張圖文并茂的傳單，還附上一張代金券，滿五兩減半兩的。

    這東西實在新鮮，還有字有畫的，大家雖然失望，卻也沒有隨手丟了。

    等到舞獅結(jié)束，就是最后的剪彩儀式了。

    顧茵作為東家，站在最中間，由她來主持這個儀式。

    顧茵握剪刀的手微微發(fā)顫，眼睛都紅了。

    周掌柜見了便輕聲勸道：“東家莫激動，這次的開業(yè)也會很成功的?！?/br>
    顧茵點點頭，她倒不是擔心那些。

    兩個舞獅隊就花出去了二十兩銀子，還有其他林林總總的前期投入，她都不敢去仔細算。也得虧現(xiàn)在家里富了，想要啥都能立刻行動。

    擱以前還在寒山鎮(zhèn)上，哪兒敢想這些呢？

    簡單卻隆重的剪彩儀式結(jié)束后，酒樓大門敞開。

    瞧過熱鬧的百姓拿到代金券的，又正好準備在附近吃飯的，則會進店看看。

    太白街市口極好，不到半個時辰，店里就進來了好幾十個客人。

    不過大多都是平頭百姓，所以他們并不會去二層雅間或者包廂，而是都直接在一樓大堂。

    都是老本地人，上來肯定要問有什么特色。

    以大孫氏為首的女堂倌，個個都身穿淡黃色的工作服，都會報以微笑，送上菜單。

    菜單上頭同樣有畫，即便是不識字的客人，也可以選出自己想吃的。

    菜色都明碼標價，素菜和點心在半兩銀子左右，葷菜則看情況而定，一般并不特別復雜、用料不珍貴的葷菜，則在一至二兩之間。總價超過五兩銀子，則會贈送一份主食。

    一般來說，一個三口之家，花上個五兩已然能吃的很不錯。

    這定價自然是從前的顧茵不敢想的——在鎮(zhèn)子上這都夠普通人家半年嚼用了。

    但京城這樣的地界兒，看著不顯山不露水、其實身價頗豐的人太多太多了。

    能來太白街附近，湊酒樓開業(yè)熱鬧的，就沒有兜里沒閑錢的。

    尤其眼下的食為天大酒樓不論是裝潢還是位置，都很對得起這個定價。

    倒也沒人因為定價而直接走人的。

    不過顧茵預想的情況還是發(fā)生了——有客人看完菜單后，不怎么滿意地道：“你家這些菜外頭大酒樓都有，價格也差不多。唉，我還是回之前的地方吃去吧。”

    貪新鮮的食客多，念舊的食客也不在少數(shù)。

    和他有同樣想法的人也跟著站起身準備離開。

    而這會兒功夫，周掌柜已經(jīng)讓人把店外的東西準備妥當，開始現(xiàn)場炭火烤rou。

    那炭火在半人高的銅架子里燒的旺旺的，刷了油的網(wǎng)格烤盤往上一放，立刻滋滋作響。

    等到烤盤燒熱，則放上早就準備好的牛rou、羊rou、五花rou、臘腸、韭菜、玉米粒等各色食材。

    奇妙的香味撲鼻而來，等最后周掌柜再上頭撒一把孜然或者辣椒面。就沒人聞到不流口水的！

    “你家的炙rou好特別！”第一個想走的食客走到門邊就停下了腳步。

    炙rou這種吃法并不新鮮，但不知道為什么，從未有酒樓把普通的炙rou烹調(diào)得如此香氣逼人！

    這是自然，因為加了孜然辣椒面和白芝麻。這哪里撒的是調(diào)料，是真金白銀?。?/br>
    顧茵笑著不解釋。

    因為rou切得薄，蔬菜也都是小份，所以沒多會兒功夫便烤好了。

    周掌柜再把rou切成小塊，蔬菜分成小份，放到盤子上請已經(jīng)進店的人試吃。

    等到一波試吃結(jié)束，這些個走到門口的人又再折返回去。

    后頭周掌柜就不再撒那些了，畢竟試吃又不賺錢，調(diào)料比食材本身還貴。

    這次他在食物上刷醬，顧茵自己做的甜面醬和咸面醬。

    烤出來香味并沒有那么濃郁，但那醬刷的足，烤過的食材看著潤潤的，格外讓人有胃口。

    光這烤rou一樣，就在沒有人客人能從食為天“逃”出來，還順帶把不少只在外頭看熱鬧，而沒準備進店的客人都吸引進來了。

    等到后頭有人當了領(lǐng)頭羊，點了個麻辣牛油火鍋，食客們進門和點單的速度就立刻又上了一個檔次。

    誰能在這寒風瑟瑟的冬天，抵擋得住火鍋呢？

    熱騰騰的火鍋湯底，配上切好的各色rou卷和蔬菜，筷子一夾一燙，眨眼的工夫就能把吸飽了湯汁的菜吃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