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鶴顯而易見地一滯，轉(zhuǎn)個半身對上她，黑眸深沉，“要是不在了呢？”

    言微腰側(cè)抵著冰涼的檀木書桌，目光并沒有半分退讓，“不在我就打的，我爸身體不好，我要回家照顧他。”

    這是她第一次提到她爸爸的狀況，有一絲絞著的痛快。

    秦懷鶴定了定神，唇線一松，語氣放緩了些許，“我叫人去照顧，以后你到美國，也不能天天回去照顧他?！?/br>
    言微垂下眼簾，默了片刻，話里并沒有松軟幾分，“就是因為要去美國，這個時候才要多回家看看他?！?/br>
    秦懷鶴視線往一旁移動，很快又回到她臉上，輕舔一下嘴，“不是說晚點兒摸摸我？”

    她不搭話，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秦懷鶴鼻端一個氣聲，“行，我讓譚叔過來?！?/br>
    “嗯?！彼劢抟活?，轉(zhuǎn)身便離開了書房，獨留他一個人在原地。

    當(dāng)初她媽一直教導(dǎo)她獨立堅忍，想要的東西努力去爭取。

    她一直以為，她能做到。

    原來，人心是最難把握的東西。

    包括秦懷鶴的，也包括她自己的。

    第10章 你點一個試試？

    言微把兩家人見面的事兒和姑姑說了，言綿也很高興。

    “你和你爸說了嗎？”

    她頓了下，“沒有，我想先和你商量一下，我爸不愿意坐輪椅，說了估計他也不會去。”

    言成明已經(jīng)好久沒有離開過護理床，他的那個輪椅放在雜貨房里，早就已經(jīng)積灰了，言微本來想著秦懷鶴先上家里來看爸爸，然后兩家人再一起見面。

    言微以為這才是正常程序，她心里存著一些念想，試圖讓姑姑提出異議，也許她會下決心去和秦懷鶴說。

    但言綿只是緩了片刻，說：“你爸這人真是，越躺越古怪，不愿意就算了，我和你姑父去就行?！?/br>
    言微心口泛澀，又好似有人給她解綁，有瞬間的松弛。

    “好的，那我去和我爸說一聲?！?/br>
    言成明如意料中的，松垮的臉頰抖動了下，咧開的嘴縫擠出三個字：“你們——去?！?/br>
    她鼻端酸得厲害，嗓子眼干澀脹痛，低眉斂目應(yīng)了一個“嗯”，返身回到客廳。

    客廳里的擱板上，還放著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那時候她上高中，臉上的笑容恬淡如初春的微風(fēng)，她媽就是一副高中班主任面孔，威嚴(yán)里藏著慈愛。

    言微挪開眼，她保胎的時候曾經(jīng)偷偷求mama保佑她，讓她的孩子平平安安，但這會兒她沒有和她媽說一聲的念想。

    好像并沒有什么值得高興的，那種松綁的感覺消散殆盡。

    第二天，言微帶著姑姑姑父如約而至，見到了秦中延和吳曼云，讓人意外的是，男主角遲到了。

    兩家人寒暄客氣了一番。

    司機上家里來接，言綿沒放在心上，這會兒有些吃驚了，這頂級飯店的包間大到離譜，玻璃門外竟然還帶一個漂亮的空中花園。

    秦中延兩口子待人客氣有余，親熱不足的派頭，都不像是一般人家。

    而且，這未來姑爺?shù)淖V兒也太大了些，雙方長輩都到了，他還敢堵在半道上。

    吃到中途，秦懷鶴風(fēng)塵仆仆而來。

    他脫掉了西服，隨手扔在沙發(fā)上，和言綿兩夫妻一一握手。

    言綿更是吃驚了，秦懷鶴的氣質(zhì)長相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品貌就不用說了，他舉止投足之間，從容沉穩(wěn)，交談間言之有物，禮節(jié)到了，卻也并不過于親熱。

    言綿過了大半輩子，知道這需要很大的自信做底子，或許一直處于權(quán)勢高地的人才能擁有。

    她離開灣城太多年了，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孩子。

    “懷鶴是在灣城長大的嗎？”

    秦懷鶴：“不是，我五歲就去美國了，初中回來過兩年，后來一直在國外，大學(xué)畢業(yè)才回來?！?/br>
    言綿點頭，“是回國創(chuàng)業(yè)？”

    他笑了笑，“算是，不過亨川在我大學(xué)的時候就注冊了。”

    這下，言綿震驚了，“亨川集團？”

    “對?！?/br>
    言微的姑父也很吃驚，他這人心直口快，張口就問：“亨川是你的啊，那你不就是首富了？”

    “哪里，在我們?yōu)吵?，首富一天一換。”秦懷鶴輕撇了一道光給言微，“言微沒跟你們說過嗎？”

    言微避開他的視線，輕聲道：“沒說那么具體?！?/br>
    他家世絕好，又少年得志，從大學(xué)開始創(chuàng)業(yè)，十年做到現(xiàn)在，亨川已經(jīng)是根深葉茂。

    當(dāng)然，要做到他這樣，才能和時運，缺一不可。

    大概是跟了他之后，濾鏡消失，總之，這會兒的言微看秦懷鶴，已經(jīng)把“出類拔萃”，換成了“唯我獨尊”。

    吳曼云放下酒杯，笑道：“他平時比較忙，我一年到頭也就見他一兩回，禮數(shù)不周，你們別見怪。”

    言綿：“不怪他，就怪言微，她媽是老師，以前對她要求很嚴(yán)，從小讀書就好，不用人cao心，不是我夸自己家孩子，言微哪哪都好，就是不愿意多說，心眼實在?！?/br>
    言微垂下了眼睫，唇邊是僵硬的笑。

    吳曼云但笑不語。

    秦中延不時點頭附和：“是，是。”

    “前幾天我一著急還罵了她，她爸媽出事之后，我一看她心里就……”

    言微忍不住喚了一聲：“姑?！?/br>
    言綿沒再往下說。

    吳曼云客套兩句，才說到了正題上，讓兩人先登記注冊，等孩子生下來再辦婚禮，讓言綿把禮俗說一說，好有個底。

    言綿自然沒有什么異議，只說禮俗按照秦家的來就行。

    秦懷鶴時而看她一眼，許是場合原因，她表現(xiàn)得太過沉靜，除了父輩們說到他的時候，才抿嘴看他那么一兩眼，多余的一個眼神都沒有。再加上桌子太大，兩人雖是相鄰的位置，她卻去挨著自己姑姑，和他距離，能開過一輛四輪。

    這一頓飯，從五點半吃到了八點半，秦懷鶴把西服掛在手臂，和言微姑父握手告別。

    他看向言綿，“姑姑，言微身子不方便，我先帶著她，找到合適的住家護工之前，這段時間，辛苦您照顧她爸爸了?！?/br>
    言微眸光一閃，面色有些僵硬。

    他想把她帶走，至少要提前和她說一聲，而且，他根本就沒有去過她家里，她家里幾房幾廳，有沒有護工住的屋子，他都不知道，憑什么自作主張，要換住家護工。

    言綿卻是極其高興的，連連點頭，“不辛苦，都是自己家里人?！?/br>
    言微面色稍顯冷淡，“你不是還有應(yīng)酬嗎？”

    秦懷鶴笑了下，“偷會兒懶，讓他們等著也沒事兒?！?/br>
    言綿：“懷鶴才從美國回來，你陪著他，我和你姑父晚上住家里?！?/br>
    言微沒出聲，把姑姑姑父送走，又拜別了秦中延和吳曼云。

    酒店外的噴泉不斷翻涌，水柱厚重，聲音不甚強烈。

    她的臉色如晚秋的陰天，悶悶的。

    秦懷鶴抓起臂彎的西服，把她攬進懷里，“這么久不見，你姑姑都知道讓你留下來陪我，你倒好，知道我要應(yīng)酬，也不惦記著點兒?！?/br>
    言微低聲道：“第一次和家里人見面，各自回家才好?！?/br>
    他胸腔微微起伏，“怎么，約會也不行？”

    她不出聲。

    “你家是封建家庭？”

    “就算是吧。”

    秦懷鶴低低地笑，壓著眼睫瞧她，“封建家庭出來的，還敢大半夜跑去勾搭我，言微，你絕對是解放婦女的先進。”

    言微抬起眼皮瞪他，余光正好看到他公司的車，司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坐在駕駛室里的是丁澄。

    她用手肘推他胸膛，從他懷里出來，“車來了?！?/br>
    車子到了跟前，兩人先后進了后座。

    “丁澄，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言小姐，要先送你回去嗎？”

    “嗯，如果時間來得及的話，辛苦你了?！?/br>
    “不辛苦，秦總，那我們先回漸青湖？”

    言微頭往寬敞的椅背上一仰，問的是言小姐，最后征詢的卻是秦懷鶴的意思。

    秦懷鶴：“不回了，在上面酒店開間房給她休息?！?/br>
    “好的?！?/br>
    言微稍稍起身，“不開了，我正好逛逛，買點兒東西?！?/br>
    秦懷鶴手伸過來了，在她腿上慢慢慢摩挲，“給我買的？”

    言微：“不是。”

    “不給我買你要給誰買？”

    “……你要買什么？”

    他似笑非笑的，“我缺什么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br>
    短暫的靜默后，言微把腿往一邊挪，興致寥寥補了一句，“我又不是你的保姆?！?/br>
    秦懷鶴的手耷拉在真皮座椅，過了一會兒，他才把手收到自己大腿上，拍了拍，低不可聞一聲笑，“你不是保姆，保姆哪有你好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