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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喜春來在線閱讀 - 第94頁

第94頁

    他激動得黑皮又蹭蹭泛紅。

    要真是張衍,他豈不是又能和張衍一塊兒上學(xué)了么?

    王希禮面色略微古怪,想走,奈何被激動的祝保才給拽得緊緊的,死活扯不開袖子。

    不由漲紅了面皮:“祝保才!放手!”

    “???”祝保才茫然地回過神來,用那另一只手撓撓頭。

    王希禮被他給氣壞了,拂袖怒道:“我……我要上茅廁!!”

    “噗……”

    意識到自己干了啥事兒之后,祝保才看了看王希禮那張陰郁蒼白的面色泛紅,忍不住噴了,趕緊撒開了爪子。

    王希禮面皮薄,大抵上天才早夭得多,他身嬌體弱,弱柳扶風(fēng),剛剛漲紅了臉色,到現(xiàn)在出了茅廁,面皮上還泛著點(diǎn)兒紅暈。才步出茅廁沒走多遠(yuǎn),卻忽地看到前方烏泱泱的,擁擠的一片。

    王希禮腳步一頓,怔了一下。

    這不是平日里張榜的地方么??

    走過去一看,只看到這墻面上竟然貼出了一張?jiān)嚲恚?/br>
    這可不是作懲處性質(zhì)的“貼卷”,這張?jiān)嚲砻黠@是作為范文給貼出來供學(xué)生們學(xué)習(xí)的。

    只看到這卷面最上首,寫著峻拔挺秀的小楷“張衍”

    “這張衍是誰?”有人低聲問。

    人群中,有人認(rèn)出來了他,“王希禮?”

    “你怎么在這兒?昨天你不上幫孫夫子監(jiān)考去了么?這張衍你認(rèn)得么?”

    王希禮下意識地拂袖就走,走了一半,少年脊背忽地一僵,頗有些咬牙切齒般地轉(zhuǎn)過了身子,終于還是耐不住好奇心,快步撥開人群,細(xì)細(xì)地讀了下去。

    這一念不要緊。

    王希禮瞳孔驟然收成了個細(xì)細(xì)的針尖兒大小,呼吸隨之急促。

    第38章

    身邊兒不缺人驚訝地交頭接耳。

    這是那張衍寫出來的文章??

    且不提這卷面如何規(guī)整,字跡如何靈動俊秀。

    題目是“子曰庶矣”。

    題目是出自《論語·子路篇》,原文是:子適衛(wèi),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br>
    意思是:孔子到衛(wèi)國去,冉有替他駕馬車??鬃诱f:“衛(wèi)國人口好稠密呀!”冉有說:“人口多了,又該干些什么呢?”

    孔子說:“讓他們富足?!比接杏终f:“他們富足了,又該干什么呢?”孔子說:“教育他們?!?/br>
    然而這篇文章卻沒有在孔門以“德”教化百姓,以“禮”治理國家的宗旨上多花筆墨。

    倒是提出了“人口紅利”、“就業(yè)”、“人口老齡化”、“養(yǎng)老保障”等等令人聞所聞,前所未見的概念,又探討了人口與社會、經(jīng)濟(jì)、生態(tài)環(huán)境之間的關(guān)系。

    通篇看下來,可謂是鞭辟入里,一針見血,刀刀見骨,如震雷曜電,出師威聲,“風(fēng)恢恢而能遠(yuǎn),流洋洋而不溢”。

    更奇葩的是,或許知道自己些的這些東西不那么“正統(tǒng)”,對方果斷地又搬出了孔老夫子給自己挽尊,比如說,“老齡化”

    和“養(yǎng)老保障”是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之類的。

    整篇文章讀下來一氣呵成,暢快淋漓!

    這種強(qiáng)烈而激越的實(shí)踐傾向,令但凡是有澄清天下之志的有識之士,無不看得渾身熱血上頭,后背冒出了細(xì)密的冷汗。

    這就是為學(xué)的目的!不是在故紙堆里打滾,翻來覆去地剖析圣賢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的含義,以至于流與空疏、僵化。

    而是要肖圣賢口氣,卻我手寫我心!

    這文章看得包括王希禮在內(nèi)的,這些驕傲的書院學(xué)子,心中都忍不住暗贊了一聲當(dāng)真是張狂恣意。

    雨又開始下了起來。

    近夏時節(jié),暴雨來得倉促。

    傍晚,杏子街的居民們剛搬出凳子來納涼,不移時的功夫,狂風(fēng)四起,天際千里陣云排空,似鐵索橫江,雷云滾滾。

    怪峭的山峰橫劈入天際,呈現(xiàn)出淡紅色、灰青色。

    忽地,天公一劍劈向了渺小如螻蟻的蒼生,撕開了道巨大的豁口,豆大的雷雨啪嗒嗒地落了下來。

    眾人急急忙忙地拎起了凳子,離家近的或是往家跑,離家遠(yuǎn)的或是尋個地方避雨。

    這會功夫,何家這屋檐下已經(jīng)擁擠了不少端著碗的婦人。

    何夏蘭遠(yuǎn)眺了一眼,感嘆了一聲:“下得這好大的雨!”

    “這可不是快入夏了么。”眾人端著碗,附和道。

    望著這瞬間暗下來的天色,又紛紛發(fā)了愁。

    “雨下這么大,這得時候才能回?!?/br>
    何夏蘭笑了一下,勸慰了兩句。

    街頭巷尾早已空無一人,然而就在這暴雨中,忽地升騰起了一柄黃色的桐油傘。

    桐油傘在這狂風(fēng)暴雨中簡直就像一朵無助無骨的花。

    雨水撒豆成兵般地落在傘面,聲勢浩大,若千軍萬馬。

    俞峻振了振濕漉漉的袖口,攥緊了傘柄,陶汝衡并肩行走在這狂風(fēng)暴雨中。

    他半邊身子都被雨水給打濕了,還不忘將傘面往陶汝衡那邊兒讓。

    黑色的長靴踩在水洼中,飛濺起一陣水花。賽鴉鸰似的眼睫朦著淡淡的水汽。

    陶汝衡臉上不見愁色,指著不遠(yuǎn)處這如注的暴雨,哈哈大笑道:“游人腳底一聲雷,滿座頑云撥不開。天外黑風(fēng)吹海立,浙東飛雨過江來。今日這暴雨實(shí)在下得酣暢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