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訕訕一笑，晃了晃駙馬的手：“他自有蕭將軍舉薦, 哪里用得著我cao心……”

    桓煊瞟了眼駙馬，悠悠道：“聽長(zhǎng)姊的意思似乎甚是遺憾。”

    駙馬冷哼了一聲：“無妨，多一個(gè)人舉薦多一分勝算，有公主出力，程公子高中狀元便如探囊取物?！?/br>
    大公主難以置信地瞪著挑撥離間的弟弟，比著口型道：“白眼狼！”

    然后轉(zhuǎn)頭去安撫駙馬：“郎君切莫胡思亂想，那是蕭將軍的人，誰敢染指……”

    桓煊聽不下去，快步往前走去。

    大公主不明就里地對(duì)駙馬道：“三弟這是怎么了？他似乎和蕭將軍有些不對(duì)付，也不知是何道理，說起來差點(diǎn)成了叔嫂，又都是手握重兵的將領(lǐng)，還是別鬧得太僵吧……”

    頓了頓道：“不行，我得去勸勸三弟?！?/br>
    依譁　　說著便提起裙子往前跑，駙馬太陽xue突突直跳，一把將她拽回來：“這事你插不上手?！?/br>
    桓明珪道：“阿姊別急，我去勸他。”說罷笑著向大公主夫婦搖了搖手，便即追了上去。

    桓煊素日習(xí)武，腿還比他長(zhǎng)，不一會(huì)兒便將他甩下一大截，桓明珪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半晌才跟上他，扯扯他的袖子，向山坡上一指：“那處的梅花開得好，我們何不去折一枝。”

    桓煊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便看見紅梅間兩個(gè)白色的身影，瞥了一眼桓明珪道：“堂兄要去請(qǐng)自便吧。”

    桓明珪無可奈何：“你不去就山，難道等山來就你？”

    桓煊道：“堂兄不必同我打機(jī)鋒?！?/br>
    桓明珪“嘖”了一聲：“橫豎放不下，倒不如直截了當(dāng)去找人家，省得等人回了河朔再后悔。”

    桓煊冷冷一笑，可這笑容里除了孤傲還有說不出的凄涼。

    他來之前打定了主意，要對(duì)那女子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可真的見了她，目光又不由自主叫她吸引，還鬼使神差地向她挑釁——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時(shí)候在想什么，究竟是想證明點(diǎn)什么，還是一顆心沒死透，巴巴地送上去再給她踏一腳。

    她也果然不負(fù)所望，比他料想的還要冷酷，甚至可以沒心沒肺地談笑風(fēng)生，拿過去的回憶揶揄取樂，若非心無芥蒂，又怎么能說出那些話來？

    “她回河朔與我何干?！彼淅涞?。

    桓明珪揉了揉額角：“蕭泠不是一般人，你總不能等她反過來哄你?！?/br>
    桓煊道：“她的確不是一般人?！币话闳藳]有這樣冷鐵鑄就的心肝。

    他看向桓明珪：“你愛慕她自去找她，不必拿我作幌子?！?/br>
    桓明珪道：“我可不敢，我還想多活幾年?！?/br>
    桓煊冷哼了一聲，顯然不信。

    桓明珪道：“我說真的?！?/br>
    他的確很喜歡蕭泠，大約超過世上任何一個(gè)女子，可他看得出蕭泠對(duì)他沒有半點(diǎn)意思，他是個(gè)喜歡自在的人，不會(huì)幾次三番去給自己找不自在。他也經(jīng)歷過太多人太多事，知道情之一字傷人害己，明白什么時(shí)候該收手，什么時(shí)候該收心。

    昨夜他不過是心里不痛快，故意去逗逗這一點(diǎn)就著的堂弟而已。

    他自己多情而薄情，卻喜歡看有情人在情波欲海里掙扎沉浮。

    他拂了拂衣襟，微覷著狐貍眼：“她是蕭泠?！?/br>
    桓煊挑了挑眉道：“我知道她是誰?！?/br>
    桓明珪搖搖頭：“你不知道。”

    頓了頓道：“你只是嘴上知道，心里其實(shí)還將她看作鹿隨隨，那個(gè)孤貧無依，事事仰賴你，身心都捏在你手心里的貧家女?！?/br>
    桓煊想辯駁，卻又無從辯駁。

    桓明珪接著道：“鹿隨隨會(huì)遷就你，蕭泠卻不會(huì)，你若是想要她，就要學(xué)學(xué)那位?！?/br>
    他似笑非笑地指了指梅林里那個(gè)穿白狐裘的男子。

    桓煊朝林子里望去，只見兩人在林間駐足，相對(duì)站立著，不知在說些什么。他目力上佳，大老遠(yuǎn)便看見蕭泠面帶微笑，雙頰飛著薄紅，一朵半開的梅花正好擋在她額前，就如在她眉心點(diǎn)了朵花鈿。

    她琥珀色的眼眸映著雪光，格外明亮，眉宇間神采飛揚(yáng)，顯然與那新寡的小媳婦相談甚歡。

    那小媳婦卻是低著眉眼，有幾許隱忍，又有幾許落寞，只見他緩緩抬起手，折下一枝紅梅拿在手上，似乎想贈(zèng)與心上人，又怕唐突了佳人，躊躇半晌，終于小心翼翼地將梅枝遞給蕭泠。

    桓明珪感慨：“真真是我見猶憐?！?/br>
    桓煊雙眉一擰：“要孤那般搖尾乞憐，不如讓孤去死。”

    說罷轉(zhuǎn)過身去，快步往六角亭中走去，就在他轉(zhuǎn)身的剎那，眼角余光瞥見蕭泠笑著接過了那枝梅花。

    他只想離他們遠(yuǎn)遠(yuǎn)的，連石徑都不走了，徑直從梅樹間穿過，惹得花瓣紛紛飄墜，落在雪地上殷紅點(diǎn)點(diǎn)好似泣血。

    桓明珪無可奈何地跟上去。

    ……

    隨隨接過程徵遞來的紅梅，淡淡道：“這枝花型好，程公子會(huì)挑。月容最喜歡紅梅，正好帶回去給她插瓶，勞你再折一枝，也給春條房里放一枝?！?/br>
    程徵眼神一黯，隨即溫柔道：“好。”

    隨隨將兩枝紅梅拿在手上。

    程徵微垂眼簾，赧然道：“方才與齊王殿下對(duì)局時(shí)在下輕敵了，辜負(fù)了大將軍的期望。”

    “程公子言重了，”隨隨笑道，“勝負(fù)本是常事，何況棋力有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