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槐序擦了擦頭發(fā)，顧不上吹干，并步走到沙發(fā)邊，握住陸林鐘的兩只手反復(fù)看：“打碎杯子了？有沒有傷到哪里？”

    陸林鐘心里又被狠狠一刺，慌亂地抽回手：“沒事?！?/br>
    “手這么涼，身上冷嗎？”

    陸林鐘撇開目光，看著地面，輕聲道：“我下午還有個會要開，你可以出去玩一玩，晚上”

    她沒有繼續(xù)說，嘴角的弧度凝滯在原處。

    安槐序伸手理好陸林鐘的發(fā)，溫聲說：“晚上我們，哦，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請你吃飯吧。”

    陸林鐘轉(zhuǎn)身拿好包，背對著安槐序，濃長的睫毛止不住地顫抖。她走到門邊，用力握住門把，竭力穩(wěn)住自己的語氣，嘴角刻意上揚：“抱歉，晚上可能有應(yīng)酬，也可能有公務(wù)。”

    說完，陸林鐘逃一般地匆匆關(guān)上門，費力地撐在墻壁上。

    安槐序不再繼續(xù)擦拭頭發(fā)，茫然地看著被陸林鐘關(guān)緊的房門。她不是因陸林鐘工作忙而產(chǎn)生不滿，只是看到陸林鐘這么疲憊的模樣，她格外心疼。

    陸林鐘可能還在為她擅自辭職的事生氣，她知道自己應(yīng)該開口道歉，可她還沒機會把對不起幾個字說出來，陸林鐘就拒絕她出門了，離開的時候好像也沒有往常那樣從容。

    細小的水珠順著發(fā)尾落在安槐序的睡衣上，浸濕了一小片。即便屋里開著空調(diào)，睡衣上濕掉的那一團仍就變得又重又冷。

    “陸總？”走廊盡頭電梯口處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陸林鐘驚惶地抬頭，沖白婧笑笑：“走吧?！?/br>
    她臉色蒼白，看起來較之前疲憊，眼尾還微微泛紅。

    “陸總?！卑祖盒∨茏分懥昼娮哌M電梯，“您是不是沒有吃午飯，我這里備了雜糧餅干，還有小面包，您需要嗎？”

    “謝謝，我不餓。”陸林鐘挽起一個不帶情緒的笑容，走進會議廳。

    一整個下午她都心不在焉，散會后，陸林鐘推掉了應(yīng)酬，鎖上門獨自坐在辦公室里。

    她沒辦法回住處面對安槐序。

    安槐序即便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紙離婚協(xié)議，卻依舊會在她打碎了玻璃杯后關(guān)切地檢查她的手有沒有受傷。

    溫柔果然是最鋒利的刀，逼得她落荒而逃。

    窗戶躥進來一抹涼風，陸林鐘掩唇輕咳了咳，她攏緊身上的衣服，從成堆的材料中抽出一個文件夾，強迫自己專注工作。

    即便她現(xiàn)在能接受自己在這段婚姻里是個失敗者，也要給自己留一點余地，比如不徐不疾地接過安槐序的離婚協(xié)議，寧靜平和地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以最優(yōu)雅從容的姿態(tài)結(jié)束這段婚姻。

    心口劇烈地起伏，胸腔里傳來一陣一陣的鈍痛，像有人拿了一把鈍刀在撕扯她汨汨流血的傷口。

    握在手心的筆無力地松滑出去，在文件上劃出一道墨印。陸林鐘枕著雙臂伏在桌上，看著窗外，任憑思緒漫漫。

    窗外飄著雨，天黑了。

    路燈亮起來，雨停了。

    掛鐘的時針指向了數(shù)字十，陸林鐘從中午到晚上沒有吃任何東西，身體已經(jīng)開始抵抗她不規(guī)律的飲食和作息，胃部正隱隱作痛。

    她撐著身子坐起來，拉開抽屜翻找藥瓶，抽屜里空蕩蕩的什么也沒有，她才想起藥瓶昨晚被她帶回房間了。

    陸林鐘嘴角浮起苦澀的笑意，讓人難受的事情永遠都不會只有一件。

    她喝了一點溫水，胃部的不適得到短暫輕微的緩解，陸林鐘靠著椅背漸漸起了困意。

    “咚咚咚”敲門聲驟然響起。

    陸林鐘強打精神伸手拂了拂滑落在肩前的長發(fā)，“請進?！?/br>
    門外的人轉(zhuǎn)動門把手，鎖卻遲遲沒有彈開。

    陸林鐘打開門上的反鎖按鈕，拉開門，看見安槐序站在門口。

    兩個人四目相對，氣氛有些尷尬。

    陸林鐘臉色白了白，仍挽起唇：“你怎么來了？”

    “我——”安槐序抬眸看她，陸林鐘背過身對著她。她不知道陸林鐘今晚要應(yīng)酬到什么時候，只好跟林于岑聯(lián)系要到了白婧的電話，她問了才知道陸林鐘散會后根本就沒有參加應(yīng)酬，而是回了辦公室。

    “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你還有工作要忙嗎？”

    陸林鐘背對著她，按住面前攤開的文件，低聲應(yīng)了句：“嗯。”

    燈光把她頎長的身形勾勒出一圈金邊，讓人無法逼視。安槐序邁開左腿，又退了兩步：“那我等你，好不好？”

    “你先回去吧?！标懥昼娭讣庥昧Φ卮炅舜闍4紙的一角，“我可能，可能會很晚?！?/br>
    “沒關(guān)系的。”

    “不了”陸林鐘的肩膀微顫，像在極力地克制著某種情緒。

    “我在這等你?！?/br>
    陸林鐘迅速把文件夾蓋上，拿起包，說道：“走吧”。

    安槐序跟著陸林鐘走進電梯，從反光鏡里看她。她比中午要憔悴，臉色蒼白，眉心微蹙，眼角泛紅，平常顏色潤澤的唇現(xiàn)在看起來也有些暗啞。

    安槐序從來沒有見過她這么疲憊虛弱的樣子，即使過去她偶爾通宵加班，也不會這樣。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标懥昼姶蜷_房門。

    “我給你準備了一點宵夜?！?/br>
    “嗯。”陸林鐘說，“你吃吧，我想洗澡?！?/br>
    安槐序嘴唇動了動，看著陸林鐘拿好衣服走進浴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