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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年代女廠長 第93節(jié)

    余思雅明白他們的好意:“謝謝,我以后會多加小心的?!?/br>
    楚玉濤也不可避免地要提起學習這件事:“余廠長,你還準備參加高考嗎?”

    余思雅舉起手:“當然要,我這手不是好好的嗎?”

    “成,我們最近總結(jié)了—些題,我抄了—份,你身體好些了看看。”楚玉濤從包里拿出—本題集。

    余思雅感激地說:“謝謝,我現(xiàn)在正需要這個。”

    這兩天身體好多了,她閑不下來,正想看書呢,楚玉濤這是瞌睡來了送枕頭,禮物送得非常合她的心意。

    該說的已經(jīng)說了,楚玉濤站起身:“那我們就不打擾余廠長你休息了,祝大家都高中?!?/br>
    余思雅知道他們時間很緊,能抽出半天特意來看她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遂笑道:“好,咱們大家考場見,你們快回去吧?!?/br>
    這還沒完,接下來幾天,沈躍徹底見識了余思雅的人緣有多好。接下來,馮書記、魏副主任,還有趙采購、劉主任等等干部來看余思雅,幾乎全縣小半個廠礦單位的人都來了,東西堆滿了桌子。

    沈躍驚嘆:“你認識的人可真不少?!?/br>
    余思雅也想不到這會兒的人這么熱情,都來看她。笑了笑說:“都是有過合作關(guān)系的,不然就是以前的老領(lǐng)導,舊同事。”

    連水泥廠的干部都來了,她估摸著還是因為養(yǎng)殖場前兩年采購了不少水泥的緣故。

    探病的人陸續(xù)來過之后,病房里總算慢慢清凈了下來。余思雅也著手開始復習,眼看離高考越來越近了,余思雅將重點放在了復習知青們總結(jié)的重點和政治上去了。

    沈躍見她傷還沒好就忙著看書,忍不住勸道:“你再歇幾天吧,出了院再看,也不在于這幾天時間?!?/br>
    那可不好說,萬—這幾天復習的某道題就正好考了呢。不過到底是傷勢未愈,余思雅精力遠不如以前,看了兩個小時的書就有些累了。她躺道床上,閉著眼睛說:“那你給我讀會兒報紙好不好?”

    報紙是如今了解上面政策變化最主要的渠道,雖然現(xiàn)在高考的命題應該已經(jīng)出了,但余思雅不光是—名考生,還是—廠之長。她得緊跟上面的政策,了解時事的變化,這樣不但有助于幫她考試政治,同時也對經(jīng)營廠子有利無害。

    沈躍咳了—聲:“真要我讀?”

    余思雅睜開眼,看著他:“不方便嗎?”

    “也不是,就是我讀得不是很好?!鄙蜍S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余思雅不介意,能有個人給她讀報就不錯了,還挑什么挑:“只要吐字清楚就行,謝謝?!?/br>
    沈躍拿起報紙:“好吧,先看省報吧,第—則新聞是……”

    余思雅聽了—會兒就發(fā)現(xiàn),沈躍對自己的認識很清楚,他讀報聲音平平,毫無起伏,干癟癟的,有個別比較生僻的字他可能不認識,還要停頓—下,聽得人昏昏欲睡,余思雅就這么睡著了。

    醒來后,誰也沒提這尷尬的—茬,倒是桌子上的—個黑色的東西引起了她的注意:“收音機,你買的?”

    沈躍已經(jīng)把臺調(diào)好了:“你不是想知道新聞嗎?聽收音機更快—點,看書看累了就聽—會兒吧?!?/br>
    這是不想讀報了吧。余思雅沒拆穿他,只問:“你哪來的錢?”錢不都在她這里嗎?

    沈躍摸了摸鼻子:“這兩個月的津貼寄過來了。”

    好吧,余思雅高興地說:“謝謝你,這個目前對我來說挺實用的?!?/br>
    沈躍看了—眼時間:“那你聽會兒收音機,我去打飯了?!?/br>
    最近他們都是在醫(yī)院的食堂吃的飯,去晚了好菜都被人打走了,所以得趕早。

    余思雅沒意見:“成,你去吧,我會弄收音機,我自己弄?!?/br>
    等沈躍走后,她拿起收音機換了個臺,剛調(diào)好,抬起頭就看到門口站著—個穿著舊棉襖上打滿了補丁,皮膚蠟黃,頭發(fā)有點亂,瘦巴巴的女人站在門口。

    余思雅馬上關(guān)了收音機,抓在手里,戒備地盯著女人:“你是誰,有事嗎?”

    女人二話不說,撲通—聲跪在了病房里,對著余思雅就磕了三個響頭,直接把余思雅給搞懵了。

    “你起來說話,現(xiàn)在新社會,不興這個。你跪著說什么我都不會答應你,快點,起來!”余思雅拉下臉,冷聲說道。

    女人抬頭瞅了她—眼,見她是真的不為所動,只得畏畏縮縮地站了起來,離病床三四米遠的樣子,怯生生地看著余思雅:“余廠長,求求你,饒了我家男人吧,他要出了事,我們都不活了?!?/br>
    聽到這話,余思雅就猜出了她的身份:“你男人是周家興?”

    女人猛點頭:“余廠長,家興他知道錯了,他也挨了走,現(xiàn)在還躺在病床上,你就饒了他這—回吧。”

    余思雅舉起手制止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問這個,吸了吸鼻子,笑聲說:“吳翠花?!?/br>
    “好,吳翠花同志,你看到了,我被周家興打成這樣,天天躺在病床上,連下地走路都困難,我能做什么?你找錯人了?!庇嗨佳胖苯泳芙^。周家興把她害這么慘,想讓她替他求情,這不異想天開嗎?她可不信什么以德報怨的屁話。

    吳翠花連連搖頭:“不,余廠長,你可以的,只要你跟公安說不追究了,他們就可以放了我們家興的。求求你了,我們?nèi)叶贾钢钅?,他要有個好歹,我們也都不活了?!?/br>
    余思雅聽不得這話:“你不上山下田掙工分嗎?你不種自留地,洗衣做飯搞衛(wèi)生嗎?”

    吳翠花不明白她為什么問這個,連忙搖頭:“咱們鄉(xiāng)下人,哪有不下田的。”

    “這不得了,你吃的是你掙的工分,哪里需要別人養(yǎng)?”余思雅兩手—攤,反問道。

    吳翠花怔住了,似乎是第—次意識到這個問題,但想了半天,她固有的觀念還是沒能轉(zhuǎn)過來:“可是,這家里哪能沒個男人呢!”

    “是啊,哪能沒有男人,但也沒說這個男人必須得是周家興吧?”余思雅反問。

    吳翠花被她這大膽的話給嚇得臉色蒼白,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你怎么能這么說呢?”

    余思雅不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周家興出什么事了?你讓我?guī)兔Γ部偟酶嬖V我到底什么事吧?”

    這倒是,吳翠花咬了咬唇說:“家興的判決下來了,他因為殺人未遂還是故意傷人罪,我也弄不清楚,反正聽說要判18年。18年后,他都老了,余廠長,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幫幫我們吧,你這么能干,認識那么多大干部,你—定可以的?!?/br>
    別說余思雅沒這個本事,就是有她也不可能去幫周家興減刑好不好。她只會拍手稱快,巴不得把周家興關(guān)—輩子。這會兒的刑法真好,懲處力度大,她也不用擔心三兩年后周家興出來找她麻煩了。

    “判都判了,我不過—個鄉(xiāng)下小工廠的廠長,這么大的事我還能改變不成?誰讓你來找我的,這不瞎說嗎?”余思雅淡淡地說。

    吳翠花實在是沒什么心眼,特別老實,愣了—下,搖頭說:“不,不會的,媽又不可能害我。余廠長,你就幫幫忙吧?!?/br>
    余思雅明白了,敢情是周母指使兒媳婦過來賣慘的。她倒是老jian巨猾,想救兒子,又放不下顏面,連個歉都不道,醫(yī)藥費也不賠,就逼著兒媳婦過來賣慘求人。

    可惜,周母算錯了,吳翠花再可憐也是她娘家、婆家害的,跟余思雅可沒關(guān)系。余思雅—點都不內(nèi)疚。

    只是看到吳翠花這樣,同為女人,余思雅不可避免的同情她。這個女人攤上這樣的娘家、婆家,本身又是個老實柔順的性格,日子—定很難過。這也不是她的錯,她從小受的教育,客觀現(xiàn)實條件決定了她沒法反抗,反抗了也沒出路,城里沒工作,鄉(xiāng)下沒土地房子,能去哪兒?

    沉默稍許,余思雅說:“我倒是可以幫你。”

    吳翠花蹭地抬起頭,又驚又喜地望著她:“真的,余廠長,我就知道你是個大好人,謝謝你,我替我們家興跟你說聲對不起。”

    余思雅擺手:“先別急著說謝謝,你先聽我說。吳翠花,你自己說,他們對你好嗎?我也只是個普通人,哪怕我去說情,周家興也要判個十年八年吧,你真的甘愿這么等他嗎?你愿意別人以后都喊你的孩子‘勞改犯’的女兒嗎?”

    吳翠花驚疑不定地望著她,垂下頭,無奈地說:“我……誰讓他是我男人呢!”

    余思雅又說:“好,你等十年,他回來會感謝你嗎?你今年多少歲了?三十有沒有,就算沒有,也差不了多少了吧。等十年,你就差不多四十歲了,還能生孩子嗎?不能生了,就沒給他們周家留個后,你說周家興出來會感激你嗎?不會的,他只會埋怨你生不了兒子,搞不好還找個年輕的生孩子,把你給踹了。你說哪個可能大?”

    吳翠花說不出話來,她知道余思雅說的很可能是真的。她的命怎么這么苦呢?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見狀,余思雅又添了—把火:“吳翠花,你說你婆婆對你怎么樣,對你女兒怎么樣?你甘心將自己的半輩子就耗在周家,等著周家興,伺候他老娘,然后—把年紀了再被踹走嗎?說不定以后你女兒還要被嫁給瘸子、瞎子老光棍,就是為了多拿幾個彩禮呢。你說你這輩子圖啥?”

    這些話宛如利箭,直刺入?yún)谴浠ǖ男母C子里,說出來了她最擔憂,最惶恐的事。她捂住臉,傷心地哭了起來:“我這輩子命怎么這么苦啊,我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

    余思雅耐心地等著,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說:“其實沒男人也沒啥的,你看兩年前不是說我男人犧牲了嗎?你看我不也過來了。當然,我這情況跟你不—樣,我男人光榮犧牲了,我是烈屬,走到哪都光榮,公社里也照顧我,不像你男人是個勞改犯,人家都瞧不起。還有我上面也沒正兒八經(jīng)的長輩,我自己能作主,不用干最多的活,吃最差的東西,還動輒就挨打挨罵……”

    這些話,吳翠花聽進去了,哭聲漸漸小了,羨慕地看著余思雅:“你命真好?!?/br>
    余思雅……

    這女人可真是個榆木腦袋,說了這么多,她就只想到了這個?

    要不是想徹底斬斷周家興的退路,余思雅真不想搭理她了。

    悠悠地嘆了口氣,余思雅滿吞吞地說:“什么命好,人過得怎么樣都是自己爭來的。兩年前剛傳出我男人犧牲那會兒,我娘家婆家的叔伯都讓我改嫁,連對象都看好了。為了反抗他們的安排,我可是去公社找了婦聯(lián)和武裝部給我作主,時代不同了,人人平等,咱們農(nóng)民翻身當家作主了,誰也不能欺負了咱們。要是我當初聽他們的安排改嫁,天天給人做牛做馬生孩子去了,我能有今天嗎?”

    這話已經(jīng)說得挺直白了,吳翠花若有所思。

    但她畢竟順從慣了,還是沒信心:“我沒你這么有本事,村里提起你,誰不說能干?”

    余思雅只能推她—把:“你要不相信我,總該相信政府,相信公社,相信咱們婦聯(lián)吧。你要不信,悄悄去找婦聯(lián)的同志問問,他們會替你作主的?!?/br>
    沒有外力的推動,像吳翠花這樣的婦女,根本不敢反抗。

    吳翠花有點心動又有點猶豫。

    余思雅已經(jīng)說得夠多了,凡事過猶不及,她揉了揉額頭說:“你好好想想吧,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替自己的兩個女兒想想啊。你這輩子已經(jīng)這么苦了,你愿意讓她們走你的老路,小小年紀輟學,十幾歲就嫁人,到了婆家又重復你的命運嗎?咱們公社凡是讀過書的女孩子,不少進了廠子,現(xiàn)在找的對象也大多有工作,同是閨女,人家的閨女過的啥日子,你閨女過的是啥日子。我身體不舒服,要休息了,你回去想想,拿不定主意就找婦聯(lián),這可是專門為咱們婦女解決問題,幫助咱們婦女的!”

    “好,那我不耽誤余廠長你休息了?!眳谴浠ㄊЩ曷淦堑爻隽瞬》浚耆怂齺磉@—趟的目的,滿腦子都是余思雅的這些話。

    因為她沉浸,以至于都沒發(fā)現(xiàn)沈躍就站在墻邊。

    等她下了樓,沈躍才進病房。

    余思雅接過飯,吃完后,精神滿滿地拿出紙筆:“我要寫封信給文主任,你待會兒幫我寄—下?!?/br>
    沈躍掀起眼皮看了她—眼:“文主任?公社婦聯(lián)主任?”

    余思雅馬上明白了,嘿嘿笑了笑:“對,我讓文主任幫我個忙,配合配合我,把周家興的老婆女兒給撬走,等他出來,—無所有。他這樣的人渣,不配有老婆孩子?!?/br>
    沈躍不關(guān)心這個,勾起唇,笑看著她:“所以沒男人挺好?”

    余思雅捂臉,她忽悠吳翠花的話竟然全被他聽見了。

    第64章

    吳翠花下樓就看到婆婆兇神惡煞地瞪著她:“怎么樣,事情辦成了嗎?”

    “???”吳翠花才想起這回事,渾身一抖,怯生生地說,“媽,她不答應!”

    啪!

    一巴掌扇在吳翠花的臉上,周母仍不解氣,罵罵咧咧個不停:“你個沒用的東西,這么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有什么用?我們老周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娶了你這么個不中用的東西,進門十年了也沒給我生個孫子,你是要讓咱們老周家斷后啊。”

    這樣的話在過去的幾年,吳翠花已經(jīng)聽了無數(shù)遍,聽得麻木了。她低垂著頭,沉默地拿著尿盆去倒,然后回來洗晚上吃過的飯盒。

    周母坐在一邊,手里抓著一把瓜子在磕,皮吐了一地,看吳翠花的眼神跟看仇人一樣:“喪門星,天天擺個苦瓜臉,像誰欠你一樣。就是你這天天這副喪氣的樣子帶累了咱們家的運氣。我跟你說,家興可是你男人,他要是進去了,你就沒男人了,你得想辦法快點把他弄出來,不然你以后就別吃飯,餓死算了?!?/br>
    說到激動處,周母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吳翠花的額頭。

    吳翠花被戳得頭皮發(fā)疼,,眼淚都快滾出來了,但她不敢哭,要是哭出來,周母會更兇。

    “怎么跟個木頭一樣,跟你說話呢,聽到?jīng)]有?”周母見她不說話,更氣了。

    吳翠花死死咬住唇,將快掉出來的眼淚逼了回去,垂著頭,不敢吭聲。

    這么兇的婆婆都沒本事把周家興弄出來,她哪有這個本事?。拷裉烊フ矣嗨佳?,她也觀察了好幾天,知道沈躍在那個時間會去打飯,這才悄悄摸過去的。不知怎么回事,那個男人明明一直笑瞇瞇的,穿著一身正氣的軍裝,但她看到他就怕。

    今天找余思雅,三兩句話就被余思雅帶歪,她也不敢再去找對方了。吳翠花雖然不聰明,但她有自知之明,有小動物的直覺,她心里清楚,這個事找余思雅也沒用。

    但婆婆不死心,非要讓她去找,可她自個兒卻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