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給賽制組添麻煩了。”沈佳儒又道。

    “好的好的，那先這樣，我晚些時候再給您電話。沈老師再見。”

    王建匆匆掛了電話，沈佳儒盯著話筒瞪了一眼，才將它歸位。

    轉(zhuǎn)頭看向餐桌，菜幾乎都涼透了，他皺眉踱步靠近，阿姨問道：

    “沈老師，我再給你熱熱吧？”

    “嗯?！彼c頭坐下。

    熱一下肯定不如剛出鍋的時候好吃，王建這個電話真是打的不是時候。

    不過……四個孩子的所有畫居然都進了前十啊，嘖嘖……還有華婕的那2幅烏龍畫作，竟也全部納入。

    不知比賽的評選到底更側(cè)重什么，是風格化，還是技術技巧？是思想性，還是筆觸等畫法的開創(chuàng)性？

    當阿姨將所有菜都重新熱好上桌時，沈佳儒成靠著椅背，垂眸沉思。

    臉上掛著難以言說的淺淡笑容。

    ……

    王建掛了電話，苦惱的站了好半晌。

    他緊急召集會議，評委們吃烤鴨時，他們啃著面包苦著臉討論解決辦法。

    若撤掉華婕的兩幅畫，只留下一幅的話……

    可是留哪幅呢？

    華婕的三幅畫各有大佬看中，每個人的理由都很豐富，他們隨便撤掉那幅恐怕都惹非議。

    沈佳儒老師恐怕也會不滿意。

    煩躁，糾結(jié)，焦灼。

    最后還是一位年輕老師靈光一現(xiàn)，提出了一個非常sao的cao作方案。

    終于全賽制組一并通過，問題完滿解決。

    他們決定將華婕的三幅畫，定為同一系列，重新起名為《成長·蛻變·化蝶》，意為通過三幅畫，完成了一位畫手的重生。

    水粉畫《等待乘車回鄉(xiāng)的青年》是成長，這時她還沒有找到自己的路，水彩畫《木匠》是蛻變，已經(jīng)選擇了畫水彩畫的人生路，而《冰晶中的無數(shù)個我》則是化蝶，通過成長與蛻變，畫者完美變身，成了一個全新的自己。

    這是根據(jù)三幅畫的完成日期，和老師們分析研究出的大概畫者成長路徑，給出的一個解釋。

    王建再次電話跟沈佳儒溝通，得到了對方的認可。

    三幅畫作為一幅畫來排名，只占一個名額。

    但是后續(xù)畫展雖然會擺在一塊兒，但卻當做三幅畫來賣。

    這樣既達到了沈老師的滿意，在賽制上也算公正。

    而且就算有人不滿意，覺得三幅畫當一幅畫參賽，當三幅畫售賣，簡直投機太取巧，他們也可以將責任丟給沈老師。

    大家只會悄悄吐槽，啊，沈老師太狡猾了，沈老師這個cao作太sao了。

    他們賽制組反正是公平公正，純潔無辜的。

    為防止下次雙年展有人遞交十幅畫當一組來參賽，下屆比賽時他們可以明確列出規(guī)則，不允許多幅系列畫參賽，一人只能提交一幅畫的新規(guī)則。

    萬無一失，完美。

    清美雙年展賽制組：珍貴的經(jīng)驗增加了！

    于是，原本的前十多出2個名額，又有兩幅畫作幸運的擠進來，直接順延為第九名和第十名。

    而華婕的《成長·蛻變·化蝶》，則維持她三幅畫的最高排名，于一眾畫作中脫穎而出，將許許多多比她大好幾歲、已經(jīng)開始正規(guī)繪畫教育的大學生，都踩在了腳下。

    2000年12月26日，這個周二下午，青梅雙年展的所有比賽評審活動結(jié)束。

    所有30幅畫作送裱，前三名作品的裝裱格外華麗，以彰顯冠亞季軍的身份。

    也是同一天，傍晚，沈佳儒的電話打到華婕家。

    她一個人在家，熱了mama留給她的飯菜獨自吃完，準備學習的時候，接到了這通電話。

    “第二名，獎金1000元，1月6日你們四個跟我一起去北京，前十名參加頒獎儀式，然后參觀京城各個名勝古跡、博物館和藝術展等，大概呆到10號左右返程。

    “5號坐火車去哈爾濱，在哈爾濱坐飛機去北京。你明天讓沈墨把你的身份證號等信息帶給我。火車票和機票我會讓趙孝磊統(tǒng)一訂，老師請客，行程和住宿都不用你們cao心。

    “好好準備期末考試吧?！?/br>
    簡短的介紹了下接下來的安排，沈佳儒便掛了電話。

    既沒有嘉獎，也沒有激動，仿佛這件事普普通通平平常常，他早就預料到了一般。

    華婕默默掛了電話，怔了半晌，忽然嗷一聲叫。

    嚇的窩里睡覺的歡歡騰一聲跳起來，腦袋撞狗窩頂，騰的哼唧哼唧叫，跑出來一臉驚慌的四處打量，啥也沒發(fā)現(xiàn)，然后仰起頭，一臉哀怨的瞪小主人。

    咋一驚一乍的嚇唬狗狗呢！

    ……

    大華家具開店以來，每天mama白天在浴池上班，晚上去店里幫大華家具和小華家具做賬。

    父親因為欠了好多好多單子，也忙忙碌碌的干活，不是在剛買下來的一樓門面/倉庫里雕木頭或者拼接家具，就是到廠里盯活，想辦法在不被廠家偷師偷設計的情況下，讓廠家更多的代替他個人的人工。

    父母都很忙，為了更多的財富，更好的生活努力著。

    于是，晚上九十點回家成了常態(tài)。

    這一天也是晚九點半才帶著疲憊回來。

    兩口子一進門，便發(fā)現(xiàn)鍋里燉著豬腳湯。

    華母掀開鍋一看，豬腳燉的爛爛的，乳白色湯汁濃郁噴香，得是女兒一回家就開始燉，幾個小時下來才會有這樣的效果。

    她迫不及待捏勺子喝一口，濃香鮮美令她一雙疲憊的眼睛瞬間被點亮。

    “是我家閨女燉的湯嗎？”華母拿個小碗盛了一碗遞給丈夫，探頭朝著華婕房間喊道。

    華婕放下書本跑出來，挽住mama手臂，笑問：

    “好喝嗎？”

    “你什么時候?qū)W會煲湯的？豬蹄哪里買的？”華母一邊說一邊給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華父邊上開始喝。

    華婕見父母倆坐在桌邊，一人捧著一碗豬蹄湯，喝的停不下來，話都來不及將。

    爸爸湯喝干了，已經(jīng)開始啃豬蹄。

    桃李不言。

    她笑的滿足，忽然有種父母才是寶寶的錯覺。

    給爸爸填了湯，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父母中間，一勺一勺慢悠悠喝。

    “回來路上，正好趕上菜場快關門，我抓緊買了兩個豬蹄，一把黃豆。燉的還不算很爛，要是時間再久點，會更好?！彼凉M足的靠在椅背里，學了一晚上習，喝一碗豬蹄湯，實在是太幸福啦。

    “閨女大啦！”華父想伸手摸摸閨女的頭，伸手才意識到抓豬蹄沾了油，便只用手腕在女兒頭頂蹭了蹭。

    “爸爸mama辛苦啦。”她笑的甜甜。

    “女兒真是小棉襖，一點不假。”華母今天勞動量大，正覺得餓呢。

    夫妻倆各自喝了兩碗湯，兩個豬蹄很快便被干掉。

    一直在桌邊猛搖尾巴暗示的歡歡也得到了許多豬蹄骨頭，它抱著這個啃兩口，又將另一個啃兩口，幸福來的就是這么突然，令狗措爪不及。

    碗筷收好洗凈后，華父伸了個懶腰，恨不得直接去睡。

    華婕站在客廳門邊，笑望著打開電視的mama，和在沙發(fā)上坐下的爸爸，一拍巴掌，宣布道：

    “爸爸mama，清美雙年展的排名下來了！”

    “是嗎？怎么樣？”華母瞬間伏在沙發(fā)上，眉頭挑的老高，疲憊一掃而空。

    “亞軍?！比A婕笑的兩排小白牙都露了出來。

    “哇！”華母驚呼一聲，嚇的才要表達高興的華父一哆嗦。

    還不等華父斥責華母一驚一乍，忽然被對方抱住。

    “哇，閨女太棒了！”華母抱著華父，猛拍了下丈夫的背。

    “……”華父伸手本欲將媳婦推開，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這么不穩(wěn)重。

    但不知怎么的，搭在她肩膀的手似有自己意識般，沒有推人，反而輕輕拍撫起來。

    “這個比賽居然能得亞軍啊，你們老師不是說參加的都是全國最優(yōu)秀的新生代嗎？大多數(shù)都是大學生吧？”華父問。

    “嗯！高中生不多?！比A婕驕傲的挑起下巴，笑著嘚瑟道：“但我得了第二?！?/br>
    “……”華父嘴角忍不住翹，心里暖烘烘的，也不知是女兒剛才那碗豬腳湯在向全身輸送能量，還是因為女兒獲獎開心。

    他憋了半天，終于還是難以講出什么華麗麗的詞匯，只好有些不自在道：“……整挺好?！?/br>
    華婕哈哈大笑，走到爸媽跟前，就著mama敞開的懷抱俯下身體，鉆進mama懷里拱了拱。

    華父伸手揉了揉女兒腦袋，又有些別扭的收回。

    華婕轉(zhuǎn)頭在mama懷里看了眼爸爸，她沉默了半晌，忽然拉過爸爸又粗又硬的手，猛親了一口。

    當你獲得榮譽時，有家人陪著你高興，替你驕傲，實在是一種難得的幸運。

    活過一世，她才知道擁有在你高興時愿意分享你的高興，在你難過時愿意替你難過的人，是多么難得。

    不是每個人都擁有愛別人的能力，她能擁有這樣雖然生澀，卻內(nèi)心如此溫暖的父母，大概是上輩子拯救過地球吧。

    華父抽回手，在女兒腦袋上輕輕抽了下。

    轉(zhuǎn)回頭直視電視，幾息后忍不住嗤一聲笑，轉(zhuǎn)頭瞪一眼女兒，又伸手在她頭上揉了揉。

    “周末一家人去吃自助餐吧，給閨女慶祝慶祝。”華母笑著提議，“把沈老師和沈墨也帶上吧，一直還沒認真感謝過沈老師呢?！?/br>
    “好呀?！比A婕豎起大拇指表示贊同。

    離開mama懷里，她端正坐在沙發(fā)上，又跟爸媽說了下沈老師接下來要帶著他們?nèi)ナ锥嫉陌才拧?/br>
    “對了，我按照你說的，做了兩個可以調(diào)整桌面傾斜角度的繪畫專用桌，一個是你的尺寸，一個是沈老師的尺寸。

    “沈老師的那張，我做的很大，邊緣簡單雕了點松枝圖案，很清雅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