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地方將就一下也就過去了，總比他滾了一身血腥氣要舒服。

    陸向陽夾起個餃子咬了一口。

    這個保溫盒看起來功不可沒。餃子皮咬開之后依舊有燙口的湯水摻著rou汁流出來，冒著陣陣熱氣。

    白菜豬rou餡。

    雖然比不上手工的餡松軟，但大概是陸向陽很餓的緣故，這個品牌的速凍餃子在他心里的地位迅速上升。

    “人出來了?！鳖櫚矎乃磉呑聛?，看著他手上夾著的半個餃子，“皮外傷和顱骨損傷，傷得不輕，但好在來得及時。不過，我估計等她轉(zhuǎn)醒，你就趕不上飛機(jī)了。”

    是的，他跟周奚還有旅游這事兒。

    “沒事。”陸向陽把餃子塞進(jìn)了嘴里，語氣里有種無法反駁的堅定，“我想等?！?/br>
    顧安兩手插在兜里靠在座位上，仰著頭舒了口氣：“你覺得，守在這里，就能改變什么？”

    “……嗯？”

    陸向陽用力地咽著。他實在是太餓了，才吃完又挑起來第二個餃子，理所當(dāng)然地整個放了進(jìn)去。

    這次卻不是白菜豬rou的味道，rou質(zhì)也不一樣，透著一股濃烈的芹菜味。

    芹菜牛rou餡兒。

    “……”

    陸向陽接連地?fù)Q了好幾個餃子，味道都不一樣。

    什么三鮮的，蝦仁的，韭菜雞蛋的，西葫蘆雞蛋的，這一盒速凍餃子吃出來滿堂彩全家福的錯覺。

    怎么還有人這么煮速凍餃子的??？

    陸向陽往下又翻了翻，下面竟然還埋了一根香腸。

    這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便當(dāng)。

    “就想等?！标懴蜿柗侥歉隳c后停下了筷子，輕著聲說，“想留下來等一個結(jié)果，等個心安……之類。”

    他轉(zhuǎn)過去看顧安：“你呢？就沒有想等的時候？”

    “當(dāng)醫(yī)生么，見得多了?！鳖櫚才牧伺乃酒饋?，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電梯樓層的數(shù)字從1跳到3，緊接著指示燈如他所想地亮起來，“小陽，我不攔著你。但有些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br>
    周奚回來了，他提著袋子走過來的時候，順手給顧安遞了一瓶礦泉水。

    “干嘛不買汽水?！鳖櫚残Σ[瞇地拎在手里晃蕩，“你不是知道我愛喝什么？”

    “我不知道?！敝苻擅鏌o表情地路過他，“愛喝自己去買?！?/br>
    “你就盡聽顧老頭的話吧?！鳖櫚矅@了一聲，“他就那一套理論，抽煙也不行汽水也不讓喝——多大了還管著這些呢?！?/br>
    “知足吧?！敝苻蓮拇永锬昧似啃碌牡V泉水，咔一下擰開了，又原封不動地擰了回去，“你還有人管著?！?/br>
    他把水放在了陸向陽順手的位置。

    顧安看著周奚的眼神忽然暗下來，他知趣地笑了笑：“也是。”

    “有事叫我。”顧安低頭看了眼手表，“我回去值班了?！?/br>
    成年人的對話里總帶有迂回進(jìn)退的余地。在某個年齡或者某個時刻開始，不知不覺就學(xué)會了，不至于把話說得捉襟見肘。

    但誰也說不清是什么時候開的竅。

    陸向陽這時候終于吃到了底下深藏功與名的那根香腸，他莫名覺得眼熟，張口之前還端詳了好一會。

    “熟的?！敝苻勺谂赃叒q豫地出聲，“我掐著時間煮的?！?/br>
    他咬了一小口，有瞬間炸開在舌尖上濃稠的芝士。

    “臥槽？”陸向陽吃驚地看著周奚，“你什么時候買了……”

    這是周奚帶他去過的那家高級超市里專供的芝士腸，當(dāng)時半路碰上了顧安，手一松沒買成。

    陸向陽因為這個還窩了好久的無名火。

    “你不是要我囤這個芝士腸么。”周奚說，“我就回去買了，挺不錯的?！?/br>
    “……嗚?！标懴蜿柕鹬敫隳c朝著周奚抬起頭，“尊的太好粗了嗚嗚嗚嗚……”

    周奚：“……”

    在這期間，小女孩的父母還過來找他們聊了會兒天，除了道謝也還拉了會兒家常。手術(shù)雖然很成功，但在蘇醒之前都是遙遙無期的等待。

    陸向陽只覺得這家人跟他當(dāng)時比起來，有希望太多了。起碼這戶人家治療態(tài)度非常積極，資金上看起來也沒什么問題。

    兩個人仿佛都是事先約好了一般，誰都沒有提起旅游的事。

    “我覺得她比我姐幸運多了。”陸向陽說，“你說得對，窮不是病，但有些時候命是買回來的。”

    “當(dāng)時路邊沒人敢動。我回頭看見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雨里躺了好一會兒了?！毖b著血衣的袋子就放在身邊，陸向陽看見露出來的暗紅心里一陣難受，又拆開來重新綁緊了，像是要遮掩掉什么。

    “真的挺磕絆的。送到醫(yī)院后，家里沒錢，湊錢又湊了好幾天……我跪在地上求著醫(yī)生?！?/br>
    周奚把衣服袋子提走放到更遠(yuǎn)的地方。

    “這孩子能救回來，也是因為遇到了你?！彼笞俗涯前鼥|西徹底擋住，“都過去了?！?/br>
    在冗長的等待里，除了聊天就是發(fā)呆，再有就是玩手機(jī)。

    兩個人還輪流睡了會兒。

    人多的時候周奚睡不下，好容易又熬到了入夜，這會兒四周還安靜點，睡得正熟。陸向陽把外套脫下來，躡手躡腳給他蓋了一層。

    自己的手機(jī)已經(jīng)光榮壽終正寢，他心不在焉地來回扒拉著周奚的頁面，偶爾用周奚的微信號回復(fù)青青和小花的信息。

    他打字時用的標(biāo)點符號很多，搭著周奚的黑色頭像，有種深重的違和感。

    旅行社的電話這時候又打進(jìn)來，震得手機(jī)馬力十足。

    陸向陽抄起來接。

    “客人，您的團(tuán)兩個小時之后就截止報名，很快就要出團(tuán)……”

    監(jiān)護(hù)室的護(hù)士忽然跑出來敲了敲門：“402床的家屬在嗎？孩子醒了。”

    周奚倏然睜開了眼。

    陸向陽壓著聲對電話說：“抱歉，臨時有事，不去了?！?/br>
    孩子看起來情況還不錯，醒過來張口叫了聲爸爸?？傊芡炀然貋淼模际侨f幸。

    周奚察覺到陸向陽有個少有的優(yōu)點——大概是因為從小在社會里摸爬滾打著長大，有些事情上他特別識分寸。

    就像現(xiàn)在。

    一家人團(tuán)聚的時候，陸向陽沒進(jìn)到屋里，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門口看了幾眼。

    不打擾也是一種祝福。

    “回去吧?！?/br>
    陸向陽退了出來，眼神卻還留在那間小病房內(nèi)。護(hù)士把朝著戶外的純色窗簾整潔地束起來，天賜的晨曦被窗框隔成了錯落有致的網(wǎng)，又輕又薄地蓋在小姑娘身上。

    “抱歉。”陸向陽說，“因為我……旅游泡湯了。”

    “怎么？”周奚安靜地靠在墻上，“旅行社開的單據(jù)我看了，附加收費的項目很多，不劃算，也不自由。”

    “那不去也拉倒?！标懴蜿柧髲?qiáng)地把包一背，“雖然玩不成了，但是心里可松快了，好事總要來一樁，對吧？”

    看著意氣風(fēng)發(fā)的，實際上還是帶了些委屈。

    周奚抱著胳膊笑了笑：“誰跟你說的，好事就不能成雙么？”

    “……哎？”

    “再不走就真來不及了?！敝苻蓪λ麚P了揚手機(jī)，“難得放假。我訂了新的旅程，陸老板有沒有興趣一起加入？”

    作者有話說：

    天哪今天人也太多了，還在等飯的哭出聲。

    吃火鍋?。〕詨巯矡?！自助！雪花肥牛沾生雞蛋液！呼嚕一口！

    放假前的狂歡，來掉落一份加更。

    ps：奚哥和陸老板也放假啦！快出發(fā)！走走走走走走走。

    嗚嗚嗚求愛的海星，可愛天使們的海星快到碗里來。

    收藏評論關(guān)注走一下~祝大家放假快樂鴨！

    第53章 奚哥什么都有

    周奚訂的是傍晚從棉城飛曼谷的航班。

    其實不能算在棉城出發(fā)，他們城里的機(jī)場很久之前就被軍事征用了，得跑到隔壁柳城搭飛機(jī)。不過倆個城市挨得很近，大概就四十分鐘車程。

    “材料護(hù)照都準(zhǔn)備好了?！敝苻汕昧饲檬掷锏淖o(hù)照本沉思了一會兒，“其他東西都不缺。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去給你買個手機(jī)?！?/br>
    陸向陽猛地一搖頭：“不不不這個問題不大……”

    他原本還想自己找地方修一下的，雖然修好的可能性不大。但除了維修，憑借他多年混跡社區(qū)的情況來看，論壇轉(zhuǎn)手閑置手機(jī)的大有人在，陸向陽刷到過好幾次，價格和成色都還蠻合適。

    “你可能不知道，這種手機(jī)可以換電池來著?！标懴蜿栭_啟了購物指南模式的滔滔不絕，“我跟你說，80塊錢，一塊電池起碼能挺到明年，多快好省，非常劃算……”

    “買新的?！敝苻扇虩o可忍地把他推進(jìn)了手機(jī)店，狠狠咬著牙說，“求你?！?/br>
    多么惡劣的求人態(tài)度。

    說到底還是那天不接電話鬧的烏龍。但僅此一次，周奚就被他嚇了個魂飛魄散。

    “買買買?！标懴蜿栒J(rèn)栽地垂著頭，“小爺自己買?！?/br>
    在周大少爺?shù)膹?qiáng)烈譴責(zé)下，陸老板不僅換了新手機(jī)，還被迫升級了電話卡。

    全球通。

    “……”陸向陽心塞地看著周奚一路帶著他報復(fù)性消費，“這個又是？”

    “為了保證你去任何一個國家，都，能，打，電，話。”

    如果周奚的字典里有禁詞的話，那近期死都不能提的詞匯應(yīng)該就是“手機(jī)”和“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