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都不好說甘力到底活著好還是死了強(qiáng)。

    當(dāng)然對陳大姑來說，兒子只要活著，她就還有指望，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什么支撐都沒有了。

    但是對甘家來說，甘力的存在讓他們臉上無光，不但無光，甚至還是個隱藏的**。畢竟甘力是他們家的人，血緣上就割不斷的。

    甘家大伯從弟弟那里知道了甘力的事情后，整整一個晚上沒合眼，前后想了好幾天，終于做出了決定。

    第一百六十七章 放棄搶救

    “放棄搶救？”

    甘力爸爸拿煙的手指在輕微的顫抖。

    放棄搶救意味著什么，不用說都清楚。

    虎毒不食子。

    甘力爸爸對這個兒子也曾經(jīng)是真心疼愛過，只是小時候溺愛，長大了卻又覺得他面目可憎，神鬼遠(yuǎn)之。

    甘力自己怎么作死他爸管不著，也不想管，但是讓他去跟獄方說放棄搶救……這不是讓他殺子？

    “你要是不想去，就想辦法讓他.媽去。這個孩子從根子上就壞了，以后出來誰養(yǎng)活他？他手沒了，身體也受了重傷，干活兒是沒法干的，找老婆估計也難。再說他這樣子，誰家好姑娘愿意嫁給他？你現(xiàn)在要是不做決定，以后這孩子我們可不會幫你養(yǎng)?！?/br>
    甘力爸爸抽了半下午的煙，最后閉眼做了決斷。

    他還有點底線，沒有聽大哥的，去攛掇前妻出頭，而是自己去找了監(jiān)獄方，簽了放棄搶救同意書。

    因為這也是獄方的失誤造成的，所以醫(yī)藥費肯定不會讓他們家屬給。如果家屬不同意放棄，那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用機(jī)器維持，現(xiàn)在家屬也不愿意搶救，順理成章的，在醫(yī)生再次下達(dá)病危通知之后，他們完全可以憑借這份同意書直接放棄搶救。

    當(dāng)然，到時候肯定還需要家屬出面跟醫(yī)院簽些文件，甚至獄方也會再做一些經(jīng)濟(jì)賠償。

    這事兒一直瞞著陳大姑在進(jìn)行。因為甘力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就算他父母雙方離婚，但其父親簽字就已經(jīng)足夠，并不需要父母雙方同意。

    甘力終究是無力回天，在住院半個多月后，全身器官衰竭搶救無效，經(jīng)家屬同意停掉了呼吸機(jī)，半個小時后，宣布死亡。

    甘力的父親一直瞞著陳家，因為這段時間都是他在奔忙，醫(yī)院也并不清楚甘力父母是離婚的，所以沒有人想到為什么甘力母親沒有出現(xiàn)。一直到兒子咽氣后，甘力父親才顫抖著手，給陳mama打了個電話告知這事兒。

    接到電話的陳mama當(dāng)時在辦公室核對進(jìn)貨數(shù)量，聽完后一陣眩暈，把著桌子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人怎么就沒了呢？之前不是說還在搶救？”

    “是啊，一直都在呢。只是你也知道，他傷得太重，無力，無力回天?！?/br>
    甘力父親終究還是哽咽起來，一句話說完已經(jīng)忍不住發(fā)出嗚嗚的哭聲。

    “這事兒你先別跟我媽說，她老人家受不住。我馬上就來，馬上就來?！?/br>
    陳mama顧不得其他，在公司旁邊找了個送貨的小面包，給了錢讓他幫忙送自己去醫(yī)院。

    那小面包車的司機(jī)是長期在這邊攬活的，也知道陳mama開了個小公司，見她神情不對，還替她擔(dān)心來著。

    陳mama坐在車上緩了口氣，想了老半天，撥通了弟弟的電話。

    繞了一圈，先去接了劉斌，然后去陳大姑租房的地方接了人再往醫(yī)院趕。

    陳大姑當(dāng)時還在跟人打牌，被劉斌從桌子上拖下來的時候還特別的生氣，一張嘴叫罵個不停。

    “你兒子還在醫(yī)院，你天天就知道打牌，你到底去看過他幾次？”

    陳大姑挽了下頭發(fā)，不自在的說：“這不他一直在監(jiān)護(hù)室，每天就只能探望半小時。我去了也說不了話。再說了，我這段時間手氣好，不多趁機(jī)賺點錢，我怎么生活？”

    說到后來反倒對弟媳婦諸多抱怨，說她人狠心黑，只顧著自己娘家人，婆家人可入不了她的眼。

    一路上噼里啪啦的說個不停，最后還是劉斌惡狠狠的吼了她一句，才訕訕的住嘴，表情還十分的不以為然。

    “對了，你怎么突然想起去看阿力？怎么著，現(xiàn)在后悔了？”

    陳mama都不肖得理她，上車之后就閉目抿嘴，強(qiáng)忍著怒火。

    車開得很快，司機(jī)小張之前就覺得可能情況不太好，后來聽了一路陳大姑各種夾槍帶棍的話，下意識的又提升了速度。

    車費沒著急結(jié)，他也不怕陳mama跑了，人那么大個公司，還給不起這點錢？

    到了醫(yī)院門口，陳大姑才恍然驚覺不太對勁，臉色刷的變了，看了陳mama姐弟倆一眼，提腳就跑。

    到了監(jiān)護(hù)室外面，沒有看到其他人，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跑去問護(hù)士今天能不能探望兒子，卻聽到護(hù)士說病人甘力已經(jīng)在半小時前搶救無效去世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送到太平間，死者父親在那里看著。

    陳大姑眼前一黑，整個人往后倒去。

    剛巧劉斌跟陳mama也跑了過來，正好接住她。

    護(hù)士嚇了一跳，趕緊出來幫忙把人放到椅子上坐著，又摸了脈，這才松了口氣。

    “她沒事兒，緩緩就好。你們是甘力的什么人？”

    “她是甘力的mama，我是他舅媽。護(hù)士，我想問問甘力的爸爸人在哪里？”

    “太平間那邊呢。對了，你們可以去醫(yī)生辦公室找找，還有些手續(xù)要完成，估計他也要回來?！?/br>
    人護(hù)士還有其他事要忙，沒空守著他們。交代完后就急急忙忙走了。

    三四分鐘后，陳大姑緩緩醒來，雙目無神的看著天花板的燈。

    陳mama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沉默無言的陪在她旁邊。

    “斌子，你去醫(yī)生辦公室看看，要是甘力他爸在，就讓他過來一下?！?/br>
    劉斌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怎么會這樣？好好的人，怎么能說沒就沒了？”

    陳大姑喑啞著嘟囔個沒停。聽到她的話，陳mama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能坐在旁邊拉著她的手。

    “好好的，怎么會這樣？老天爺，怎么能這樣？”

    陳大姑說著說著，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哭了沒多會兒，劉斌帶著甘力爸爸還有獄警過來，幾人把陳大姑弄到談話室，關(guān)上門商量后續(xù)事情。

    陳大姑看著前夫，眼睛一片血紅，她想要撲過去，身體卻半天動彈不得。

    “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已經(jīng)跟你們交代清楚了。接下來該怎么做，我們嚴(yán)格按照規(guī)章制度來辦理，該獄方承擔(dān)的責(zé)任我們不會推卸，但是有一點希望你們有個心理準(zhǔn)備。斗毆的另一方前兩天在獄中自殺，現(xiàn)在也在搶救中，能不能醒過來，或者說醒過來之后能不能承擔(dān)賠償責(zé)任，這我們也不敢保證。對方是孤兒，本就沒有家庭親人，所以……”

    獄警點了點本子，嘆口氣。

    “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這樣。該說的我都跟你們交代過了，你們看看這份文件，要是沒有異議，就簽個字吧?！?/br>
    “不，不，我兒子進(jìn)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么說沒就沒了，我不服，我不簽，你們賠我兒子?！?/br>
    陳大姑狀似瘋癲的撲過去，想要把那份文件撕碎。

    陳mama跟劉斌坐在側(cè)后方?jīng)]有阻攔，而甘力的爸爸則一把推開陳大姑，臉紅筋漲的朝她吼罵過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還有臉鬧？

    “你還有臉鬧？你自己說，甘力住院到現(xiàn)在，你來過幾次？跟兒子相比，麻將才是你的最愛?！?/br>
    陳大姑打麻將有癮這是之前大家都知道的，但是兒子在重癥病房生死不知，她還能毫無擔(dān)心的坐著打牌，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給誰看呢？

    獄警們對視一眼，心里都認(rèn)定甘力的媽就是為了多要賠償。

    陳大姑愛打牌是真，但愛甘力也是真。她只是糊涂慣了，覺得兒子在醫(yī)院有人照顧，又不要她出醫(yī)藥費，反正她去醫(yī)院也見不著人，那么多無聊的時間，不如打牌。

    可別人不認(rèn)同啊！陳mama也在旁邊冷眼看著。她剛才就跟丈夫打了電話過去，簡單說了幾句，其他的情況她也不清楚，還得等這邊處理完才能跟甘力父親詳細(xì)詢問。

    人家獄警這邊手續(xù)都是合法的，前前后后也都有人在張羅，重點是甘力的父親一直在，而他母親聽說是才從麻將桌上下來。誰是誰非不用問都明白了。

    甘力的父親面容憔悴的送走了獄警，抖著手點煙，半天沒點燃，最后把煙揉成一團(tuán)扔到桌上。

    “甘哥，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劉斌摁了下jiejie的肩膀，坐到甘力父親身邊，給他塞了一只點燃的煙。

    “前兩天人家打電話給甘力媽，說沒人接，也不給人回過去，正好我來醫(yī)院看甘力，就遇到獄警同志在跟醫(yī)生說甘力的病情。他肺上不是被戳了個洞嘛，之前做了手術(shù)，本來說都有好轉(zhuǎn)，突然之間肺部急速感染，醫(yī)生下了病危通知，找不到人簽字?！?/br>
    “你就給簽了？你個王八蛋……”

    陳大姑要撲過去打甘力爸，被對方惡狠狠的瞪著，心里一慫，又趴桌上干嚎。

    “我不簽怎么辦？這是你不簽就能行的？你厲害，怎么把兒子教成這樣了？你厲害，你怎么不吹口氣就讓兒子痊愈？”

    甘力爸咬著腮幫子一字一頓道：“我這兩天一.夜連屋都沒回，累了困了就在監(jiān)護(hù)室外面的長凳上困一覺，你呢？你這個愛他的媽呢？在哪張麻將桌上耗著不肯來看你兒子一眼？”

    甘力的爸雖然心里存了點不好的念頭，但是說的也沒錯，這兩天一.夜他都在，人家醫(yī)生護(hù)士和獄警都看著呢。就算是陳mama跟劉斌，看到甘力父親青黑的眼袋，干裂的嘴唇，也不能說他沒管兒子的話來。

    “今天上午情況就不太好，搶救了好幾次，最后一次我簽了放棄搶救同意書?！?/br>
    甘力父親也干脆，直接把這事兒攤出來說了。

    “孩子太造孽，醫(yī)生也盡力了。到后面腦電波都沒了，就只有一點心跳，呼吸機(jī)一停，心跳跟著就沒了?！?/br>
    陳大姑又想要廝打，甘力爸朝著她咧開嘴，露出個陰測測的笑。

    “你想怪我不該簽？那好，我問你，要是甘力以后只能依靠呼吸機(jī)過日子，你愿意照顧他到死？”

    這問題，直擊靈魂。

    陳大姑頹然的坐倒在椅子上，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但是，不甘心也是真的不甘心?，F(xiàn)在兒子沒了，丈夫沒了，她什么都沒了。以后的日子，她要怎么過下去？

    甘力的后事是甘家出面辦的，買墓地的錢陳mama給了一半。

    從甘力死后，陳大姑麻將也不打了，也不跟人聊天了，每天就在租屋里對著兒子的照片發(fā)呆。

    “媽，要不，讓大姐跟你住幾天？擱廠新區(qū)那邊的房子？”

    “不用，這個坎兒得她自己熬過來。這兩天我多去看看她，晚上別管我吃飯?！?/br>
    陳老太心里還是有點想法的，她不愿意因為大女兒的事情鬧到兒子和小女兒不安生，但也不會真的不管大女兒。

    她就尋思著要不要把城隍廟那邊的房子賣了，給兩個女兒一人買一套小房子，剩下的給兒子媳婦，一碗水盡量端平。

    在甘力死后的第三天，陳怡歆帶著汪成連夜趕回了家。

    他們是從浙省那邊的決賽現(xiàn)場直接回來的，定的飛機(jī)票。那邊頒獎禮一結(jié)束，這邊就直接打車上機(jī)場。

    老師們都知道她家出了點事兒，聽說是哪個表哥在醫(yī)院去世了，雖然有點不高興冠軍在慶功會中途走人，可也不能攔著人家不回家奔喪啊。

    也幸好陳怡歆沒有再參賽的想法，否則組委會的老師都得多考慮一下要不要接受她的報名了?？偢杏X她的賽事就沒順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