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本來也是這么打算的。其實從村長兒媳婦的講述中我也能感覺到他的心理不太正常，但是跟一般意義上的心理病變又有根本的不同。具體情況等心理醫(yī)生來了我們再說。”

    幾個女孩子互視一眼，總感覺自己好像要見證一件不得了的事件。

    第三百一十章 暗中觀察

    他們這次的調(diào)研掛靠在扶貧辦下面，數(shù)據(jù)分析主要是為扶貧辦的工作計劃進行技術(shù)方向的指導(dǎo)。

    原本是不需要這么具體到每一家每一戶的，但是陳怡歆在對接扶貧辦之后，又去找了經(jīng)開辦的領(lǐng)導(dǎo)，三方商談之后給了他們小團隊很大的支持。

    在等待圓圓mama和福利機構(gòu)的人員到來這段時間里，陳怡歆帶著他們把其他幾家的問題解決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問題不是他們能插手的了，需要當(dāng)?shù)?*介入。

    比如資金扶持，比如醫(yī)療費用和孩子讀書這些方面的問題，都需要上一級部門協(xié)商協(xié)調(diào)解決。

    “差不多近十年的經(jīng)濟收入數(shù)據(jù)都已經(jīng)收集好了，包括他們這邊主要的收入來源，農(nóng)田種植等資料也都拍照歸檔。”

    佟月伸了個懶腰，發(fā)出一聲解脫的嘆息。

    這一次的工作，一半多都是她在負責(zé)，雖然很累，但是收獲也是極大的。數(shù)據(jù)模型建設(shè)方面她無能無力，但是解讀模型結(jié)果她已經(jīng)找到點竅門了。接下來的安排中，她將獨自承擔(dān)一部分基礎(chǔ)數(shù)據(jù)工作，并且負責(zé)和縣**的工作人員對接。

    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后，她終于有了時間去關(guān)注小伙伴們在做什么。

    小伙伴們?nèi)诖遄拥奈鞅苯鞘帐耙粭潈蓪拥男?。屋頂已?jīng)換過瓦片了，現(xiàn)在在給墻刷膩子。原本院子里雜亂的荒草也都收拾干凈，地還翻過一遍。

    跟他們一起干活的是村里幾個半大孩子。他們放學(xué)回來，就過來幫忙做一個多小時的活，一人一天五元錢的報酬。晚上還有jiejie們幫忙講解功課。

    村里孩子不多，能幫忙的也就這么五六個，還有兩個家里沒有勞動力，得留在家?guī)兔Α?/br>
    五塊錢能解決他們一天的生活費還能剩一點。成年人們也不會為了這五塊錢就去搶小孩兒們的活。

    “你們折騰房子是干什么？”

    “這不是要想辦法讓那倆孩子從老屋子里搬出來嘛。我想著他們肯定不愿意去福利院，但也不能讓他們繼續(xù)住在那房子離。正好，村長說這棟房子已經(jīng)無主了，修一下還能住個七八年。兩孩子也不需要太多的東西，我們就湊錢給幫忙重新弄了一下，再添置點家具和廚房里的東西，生活上可以委托隔壁吳奶奶家?guī)兔φ諔?yīng)一下?！?/br>
    吳奶奶跟他們家沾親帶故的，平時也會三不五時給倆孩子送點吃的過去。他們尋思著，如果那倆孩子能接受外人幫助，也只可能是吳奶奶幾個為數(shù)不多的，對他們一直保持著善意的老人家了。

    “我跟吳奶奶都說好了，要是倆孩子愿意搬出來，我每個月給她五十塊錢，讓她幫忙照顧一下倆孩子?！?/br>
    五十塊或許不多，但是只幫忙做個飯，洗個衣服什么的也足夠了。給得多了反而容易給吳奶奶招來是非。

    “倆孩子按政策是能享受五保待遇的，就是我想讓小孩兒同意送他jiejie去醫(yī)院治療。這個計劃可能有點困難，而且不能動用他們倆的生活費?！?/br>
    陳怡歆拿鉛筆頭戳了戳腦袋，腦子里都要打結(jié)了，還是沒能找到合適的辦法。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等圓圓mama他們來了再說。”

    正好，當(dāng)天晚上入夜前，一輛越野車把圓圓媽跟福利機構(gòu)的工作人員給送到了村子里。

    跟著過來的，還有陳怡歆聯(lián)系的心理醫(yī)生和救助護士。

    當(dāng)天村子里很多人都睡不著，一個個沉默的關(guān)注著小孩兒家那邊的情況。跟他家關(guān)系比較近的，好幾家男人都穿著齊整的在家里等著幫忙。

    “歆歆，我找到那男的了。”

    跟隨在越野車后面的，是一輛路虎，是陳姣一朋友的私車，跟她一起來幫忙。

    “人呢？你沒一起帶過來吧？”

    “下午我先把人給送回去了，那家伙……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反正他答應(yīng)幫忙，只有一個要求，要把小孩兒姑姑和孩子的墳遷走，說是他早給自己看好了地方，先把那娘兒倆葬下去，等他死了，就葬一塊兒?！?/br>
    “他家里同意？”

    “肯定不同意啊。不過同不同意也無所謂了，那家人因為這事兒已經(jīng)鬧得斷絕了關(guān)系，這些年那小伙子一個人在外面打工掙錢。他朋友的賠償他都付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他朋友死活不要?！?/br>
    知道這事兒的人都嘆氣，早這樣多好，也不會鬧到一家死得只剩兩孩子，還瘋了一個的份上。

    當(dāng)天晚上，心理醫(yī)生和陳姣還有陳姣的朋友沒有進屋睡覺。三人跟小孩兒隔壁鄰居借了間房子，就是能看到小孩兒家的那個偏間。

    這偏間已經(jīng)廢棄沒用了，因為剛好能看到小孩兒家院子里的墳，誰也不敢在那間屋睡，就只能把門封上不用。

    他們仨沒讓屋主打掃，就趁黑進了屋，還不敢開燈，就著黑燈瞎火的環(huán)境，悄悄的觀察那小孩兒跟他被關(guān)在屋里的jiejie。

    大概就在晚上十一點多要到十二點的時候，對面黑沉沉的屋子終于開了燈。

    就著昏暗的燈光，他們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右邊第二間屋子出來，去了像是灶屋的地方，折騰了好一會兒后，那孩子端著一個碗出來，又去了左邊最邊上的房間。

    “他jiejie應(yīng)該就在那間屋里?！标愭p聲道，“歆歆給我們畫了個簡易的地圖，說那家人的墳全靠著左邊的圍墻。左邊那屋子的門和窗都能看到圍墻前面的空地?！?/br>
    正常人都得逼瘋，更別說出事的時候，那家的姑娘也不過是個半大孩子。

    一直到十二點多，男孩才從房間里出來，手里的碗已經(jīng)空了。之后他回到灶屋呆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出來。

    徹底熄燈大概在兩點左右。這期間那孩子還給每一座墳前點了香。

    “有點不太好辦?！毙睦磲t(yī)生捏了捏鼻梁，“不過這孩子應(yīng)該還有理智，而且雖然村民都說他恨他jiejie，但是你們發(fā)現(xiàn)沒有，其實他很照顧他姐的。具體的情況我還要再觀察幾天才能做初步判斷?！?/br>
    陳姣點頭，說她會去跟這家商量一下，把這間房租一段時間，方便醫(yī)生對那倆孩子進行觀察。

    第二天找上門的人里面，沒有心理醫(yī)生。領(lǐng)頭的是圓圓媽，還要福利機構(gòu)那位中年女人。

    第三百一十一章 傷人

    圓圓媽靠近那家大門，踮起腳往里看。

    院子里很久沒有收拾過了，特別是有墳?zāi)沁叄L了草。

    “丁平，丁平，我們是鎮(zhèn)上的工作人員，過來給你們家送東西的，開個門啊，要簽字呢?！?/br>
    可她叫了半天，那小孩兒都不肯露面。后來換了村長，對方也不吱聲，沒辦法，他們只好轉(zhuǎn)頭離開，到隔壁家坐下來商量怎么把孩子叫出來。

    “不能用強硬的手段，這孩子本來就敏.感，我們要是強行破門，他肯定會認為我們是要害他姐弟，最好還是用懷柔的手段把他誆出來。”

    “沒用的，這孩子別看他不出聲不出氣的，有主意得很。他出門一般都是晚上，或者凌晨。這段時間知道我們村子里有外人在，他連大門都不出了，我看他白天都沒做飯，估計是為了節(jié)省柴火。”

    “這樣也不行啊，我們不解決他家這個問題不可能離開，他不見我們走也不出門，這不扣死在這里了？”

    福利院的老師也發(fā)愁。當(dāng)年也是她來接的這孩子，接回去之后孩子差點沒把房子給燒了，沒奈何又送了回來。現(xiàn)在又說非得讓把他jiejie接走去看病，還讓她來配合，說以前有過一次經(jīng)驗。她接到這個任務(wù)之后，整個人都要愁死了。

    相較他們這邊的愁云慘霧，陳怡歆暫時放下小孩兒家的事情，帶著佟月他們開始完成最后的階段性任務(wù)。

    就在第二天，還大清早呢，就聽到村頭那邊傳來驚聲尖叫，一時間村里的狗子都被驚動了，全在吠叫不停。

    “怎么回事？”從睡夢中驚醒的眾人連衣服都沒穿好就跑到村頭，“我的天，這孩子要瘋了嗎？”

    陳怡歆撥開人群，看到了最里面的情況。

    丁家那孩子手里拿著把柴刀，腳邊是散落的柴火。估計是家里實在沒有柴了，才趁著清晨無人的時候出來砍柴。

    在他對面，一個瘦得要脫形的男人捂著胳膊靠在另一人身上。

    “怎么回事？丁平傷人了？”

    “他差點殺了游家那小子?！迸赃呉淮迕竦钩榱艘豢诶錃?，顫抖著聲音，“游家那小子怎么會突然來我們村的？”

    陳怡歆瞬間做出了判斷，雙手抬起，齊耳高，擋到了丁平和那小伙子之間。

    “丁平，你冷靜點，冷靜下來，你想想，你要是殺了人，會被判刑的，你走了，你家里人的墳怎么辦？你jiejie怎么辦？”

    丁平如小狼崽一樣，紅著眼睛惡狠狠的盯著陳怡歆。

    陳怡歆沒有靠近，她就那么站著任由丁平打量自己。

    “不管怎么說，動刀都不是一件好事。聽我的，你先把柴火收拾好帶回去，讓他去包扎傷口，剩下的事情要怎么做，我們交給你來決定好不好？”

    旁邊有人想要說話，被其他人一把捂住嘴。包括圓圓媽也想反駁陳怡歆的話，卻被女兒掐了一下手掌，示意她別開口。

    看到丁平?jīng)]有繼續(xù)傷人的沖動，村長老婆過來幫忙趕走了圍著的村里人，只留下平日就很照顧丁平的兩個老人幫忙拾揀柴火。

    另一邊，福利機構(gòu)和**那邊的工作員也架起游家那小伙子往村里衛(wèi)生站去了。

    丁平畢竟人小，加上長期營養(yǎng)不.良，力氣不大，砍的柴火根本就支持不了幾天。

    另外有村里的小伙沉默的去自家背了些柴火過來，跟丁平的捆到一起，從圍墻那里給他扔進去了。

    他們都知道丁平不允許外人進入自家院子，包括對他最好的兩位老人，也最多只能通過圍墻的豁口那里給他遞東西。這個時候，沒人會傻到去刺激丁平的情緒。

    幫忙給丁平捆柴火的那小子其實跟丁平一樣大，曾經(jīng)兩人玩得很好，后來丁家出事，丁平變成現(xiàn)在這樣子，小孩兒也沒有跟其他人一樣在背后嘀咕丁平的壞話，甚至趁著沒人注意，還經(jīng)常給丁平扔進去不少他從山里撿回來的食材。

    看著丁平收斂了戾氣，緩慢的退到自家院子里，哐啷一聲關(guān)上門，其他人多少松了一口氣。

    說實話，丁平家雖然看上去很可怕，但這孩子從來不出來sao擾村民，只要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不會在你面前出現(xiàn)。所以村里人雖忌憚，卻也不是十分的排斥。

    但今天這一出讓人有些擔(dān)心了，萬一丁平控制不住自己，對村里人動手怎么辦？

    暫時管不了村里人的腹誹，陳怡歆找到了觀察丁平好幾天的心理醫(yī)生詢問情況。

    “這孩子的心理肯定是有問題的，但是我不認為孩子有暴力傾向。”

    醫(yī)生今天也圍觀了整個過程。

    “他所爆發(fā)的對象是特定的，而且在動手的時候，并沒有刻意朝著要害去，割傷對方的手臂，我更傾向于他是在自衛(wèi)?！?/br>
    “自衛(wèi)？怎么可能？人家小游根本就沒對他動手。”

    醫(yī)生笑了笑，等圓圓媽和其他幾位工作人員的聲音平息后才繼續(xù)解釋。

    “這個自衛(wèi)跟我們平時接觸到的自衛(wèi)是不同的。他更像是一種自我保護。在丁平的思維里，小游就是個危險的東西，因為他，自家家的親人都死去了，jiejie也瘋了，所以在看到小游的時候，他的警戒雷達發(fā)出的戒備直接到了峰值。這個時候，但凡對方有一點點想要靠近的意圖和傾向，對丁平來說，都是一種致命的威脅?！?/br>
    看到眾人還有些不太明白的樣子，醫(yī)生想了想，舉了個例子。

    “我們都知道通緝犯對吧？那么，當(dāng)某天晚上，你身邊沒有一個人，卻讓你直面了這個通緝犯。而通緝犯是個手上有人命案的兇手，這個時候，你腦子里是不是會發(fā)出警示，會不會下意識的采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反抗來保護自己？你們想象一下那個場景，再帶入丁平面對小游的心理，就能體會他當(dāng)時的感受了。”

    這么一說，還真的有點能理解丁平的心態(tài)了。特別是幾個年輕的女孩子，甚至下意識的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我個人認為，對待丁平這樣的患者，我們不能用強硬的手段，甚至都不能過于急迫的想要在短時間內(nèi)改變他?！?/br>
    “不是，醫(yī)生，照你這樣說，我們還得聽之任之？”

    “不，我的意思是，我們第一步不要立刻讓他做出大的改變，首先要讓他接受我們是來幫助他的，不是要強行的分開他和他的家人。”

    “可是他的家人不是都已經(jīng)……”

    “對我們來說是這樣，但是對他來說，那些墳?zāi)估锫裨嶂钣H的人，也是支撐他的基礎(chǔ)，甚至因為他一直處于這個環(huán)境當(dāng)中，心里上就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的家人跟其他人不同這一事實。”

    聽完醫(yī)生的話，圓圓媽他們不自覺的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