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還是太嚴(yán)重，而且透著nongnong的自戀氣息。

    他根本未挑明過，而且也沒有多過分的舉動，日常都稱得上秋毫無犯。

    這種情況下，由她這邊主動說什么都顯得很貿(mào)然，更糟的是，如果他根本沒有這個意思，不過是一時迷茫沒想明白，她開了這個口，迎來詫異的眼神，就只好挖個地洞鉆了。

    當(dāng)然，還有一個更更糟的可能，就是他確實有那么點意思，但是情竅未通還不懂，她一提，讓他懂了，那她就仍然把自己埋在了坑里。

    ……

    許融很久沒正經(jīng)動過腦了，沒想到再度開動是為了這種事，一路上，她微低著頭，偷偷在袖子里扳手指，一個可能一個可能地計算對策，把自己算得暈頭轉(zhuǎn)向，終于得出了一個精確而可靠的結(jié)論——

    不說，拖著，裝死。

    車輪咯吱一聲，馬車停下。

    蕭信率先跳下車，轉(zhuǎn)頭向她伸手。

    他出來得急，沒換衣裳，就是家常一件湛藍(lán)袍子，袍身很素，沒什么紋繡，但他身段好，腰間同色緣青邊大帶束出窄窄腰身，站在闊朗秋空下，從頭到腳顯得分外干凈。

    許融默默在他的幫助下下車，誠安伯府門外已經(jīng)來了不少客人，有的在迎客小廝的引領(lǐng)下往府里走，有的正巧認(rèn)識，就停下了腳步互相寒暄起來，蕭信這時松了手，手臂在她身后虛籠著，以防人多沖撞著她，但并未碰觸到她肩背。

    很有分寸，也很熟練，許融頭也不敢回，就仍然是那個問題——他到底怎么會這么自然的？

    時間倒推——不用倒推多久，他們都是各走各的，蕭信根本不會多管她，現(xiàn)在倒好，他快把白芙的活搶完了。

    “不知這位爺和奶奶尊諱——？”

    誠安伯府三間獸頭大門齊開，門洞內(nèi)左側(cè)擺著兩副桌椅，有清客模樣的兩個中年人坐在桌后登記壽禮，輪到許融和蕭信時，其中一個提筆欠身問道。

    “我們是長興侯府的?！?/br>
    蕭信將名姓報上，身后白芙送上備好的禮物，清客埋頭飛快記錄。

    角落里有個梳雙髻的小丫頭聽著眼睛一亮，上前來道：“請二奶奶隨婢子來，我們姑娘等候多時了。”

    許融沒想到羅雁風(fēng)大大咧咧的性子，還怪體貼的，問道：“是你們二姑娘？”

    丫頭連忙點頭：“正是?！?/br>
    許融終于看了蕭信一眼，她要去見羅雁風(fēng)，不好帶著蕭信同去，蕭信明白點頭：“你去吧?！?/br>
    那小丫頭也機(jī)靈，招手叫來一個小廝，叫他領(lǐng)著蕭信去招待男賓的地方。

    許融則跟著小丫頭往另一條路走，她頭一次來誠安伯府，沿途打量了一下，這是座很新的宅第，屋瓦梁柱都鮮艷，“新”的同時，也有一些些淺薄，很難具體說明這個感受，要找個對照組的話，大概就如英國公府，一般的雕梁畫棟，草木蔥蘢，行走其間，就是會覺得多出一股溫潤高華之氣，那是屬于開國世家的底蘊。

    而這座府邸就如誠安伯的爵位一樣，都嶄新嶄新的。

    “二奶奶，到了，我們姑娘就在里面?！毖绢^左繞右繞，最終來到一處花廳的后門處。

    這處花廳位于前院西路，空間闊大，也是新粉飾過的，許融有一點疑惑，不知丫頭為何要領(lǐng)著她從后門進(jìn)去，但客隨主便，她見后門兩邊也各站了兩個丫頭，行止十分恭肅，竟不下于她見過的張老夫人身邊的丫頭，放心的同時又有一點訝異：看來誠安伯府也是有內(nèi)涵的嘛。

    丫頭進(jìn)去通報，許融略停了一停，未及再多打量，羅雁風(fēng)穿著襲紅衣已經(jīng)一陣風(fēng)似的刮了出來：“許jiejie，你可來啦！”

    “二姑娘好?！?/br>
    許融含笑跟她招呼，羅雁風(fēng)卻把頭搖成撥浪鼓：“我不好，許jiejie，我告訴你，我要煩死了——”

    一行說，一行親熱地挎著她的胳膊往里走，入廳以后，許融發(fā)現(xiàn)這間花廳原是隔了兩處，她們進(jìn)來的是內(nèi)廳，桌椅陳設(shè)一應(yīng)俱全外，當(dāng)?shù)胤帕艘患苁人木訃?，隔出一半成為外廳。

    許融下意識先往那邊打量了一下，影影綽綽似乎有人坐著，只辨不出男女老幼，她再收回目光，嚇了一跳——內(nèi)廳原來也有旁人在。

    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婦，烏發(fā)盤髻，穿一身碧色襖裙，安靜地坐在窗下角落。

    因為她太安靜了，許融第一時間竟未發(fā)現(xiàn)她。

    “許jiejie，這是我大姐?！辈挥盟龁?，羅雁風(fēng)興沖沖地先給她介紹。

    許融暈了一下。

    她不知道羅雁風(fēng)有幾個姐妹，但她行二，上面只可能有一個大姐。

    太子妃。

    她一時哭笑不得，不知要不要怪罪羅雁風(fēng)，還以為她體貼，結(jié)果沒頭沒腦地就把她領(lǐng)到天下女子里的第二號人物面前來了，不但不打招呼，連個提示也沒有。

    她蹲身行禮：“妾身蕭氏，見過太子妃娘娘?！?/br>
    太子妃抬了抬手，聲音低柔：“不必多禮，請起?！?/br>
    許融站起身來。

    羅雁風(fēng)并無自覺干了什么好事，挺開心地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也不使喚丫頭，自己給她倒了杯茶：“許jiejie，來，喝茶?！?/br>
    又在她旁邊坐下。

    過了起初的驚異后，許融也就淡定了，是羅家大姐也好，是太子妃也罷，終究與她沒有利害關(guān)系，那機(jī)緣巧合碰個面，當(dāng)是長個見識也不錯。

    她端起茶盅沾了沾唇，見太子妃又安靜坐著，沒有開口的意思，就主動向羅雁風(fēng)笑道：“你怎么不好了？是學(xué)不會針線，還是闖禍挨訓(xùn)了？”

    “許jiejie，你怎么也取笑我。”羅雁風(fēng)嗔道，“我娘說我大了，要拘一拘我的性子，我都好久沒出門了，才沒有闖禍呢?！?/br>
    “那就是針線了？”

    羅雁風(fēng)嘟起了嘴：“也不是。”卻又小大人似地?fù)u了搖頭，嘆口氣道，“唉，許jiejie，我不好告訴你。”

    許融看她像個小meimei，跟她說話不費一點兒神，笑著哄道：“好，那我不問。”

    “你，”羅雁風(fēng)卻又不依了，往窗下的方向看了一眼，聲音小了一點，“許jiejie，你要是一定想問，我可以告訴你的。對吧，大姐？”

    太子妃沒有說話，只是目光一動，望了過來，淡淡的，似乎不蘊任何含義。

    但許融意識到事情也許跟她有關(guān)，微微笑道；“這樣好了，要是我能幫得上忙，你就告訴我，要是我?guī)筒簧?，你告訴我也沒有用，就不要說了?！?/br>
    她在婉拒。

    她確定她是幫不上的，天家的事，她也不想摻和那么多。

    羅雁風(fēng)果然喪氣了：“唉?！?/br>
    她又嘆了口氣，無限煩惱似的。

    這哀愁跟她一向爽脆的脾氣不相稱，許融想摸摸她的腦袋安慰，想到人家正牌jiejie坐在那里，手臂一動，又收了回去。

    “雁風(fēng)，”太子妃于此時開了口，聲音仍柔，但帶上了一點告誡，“你招待客人，當(dāng)以禮行之，怎么好一味唉聲嘆氣？”

    “哦?！绷_雁風(fēng)倒也肯聽，坐正了些，又眼巴巴看向許融，“許jiejie，我不知怎么回事，看見你就覺得親近，一時忘形了，你不會怪我吧？”

    許融笑著搖搖頭：“沒事，誰都有不順心的時候，過去了就好了。”

    羅雁風(fēng)忙道：“許jiejie，你也有不順心嗎？”

    許融想說“沒有”，少年深而沉的眼神偏在此時跑出來，她不覺頓了一下。

    她真是沒有想到，蕭夫人沒有令她煩惱，蕭倫常姝音也沒有，蕭珊更沒有，到頭來，是蕭信這個最不可能出問題的出了問題。

    輕不得重不得，說不是不說也不是。

    還不如跟蕭夫人宅斗三百回合來得省心。

    “許jiejie，你果然也和我大姐一樣嗎？”羅雁風(fēng)卻是叫了起來，叫聲里還有一絲驚喜。

    許融回過神：“……什么？”

    怎么把她跟太子妃拉扯上了？她們哪里有一點一樣。

    羅雁風(fēng)臉上寫滿了然與理解：“許jiejie，我不瞞你，你也不要瞞我啦。你是不是聽見了外面說你的話？”

    說她什么？

    許融一無所知，她久久才出一趟門，今天要不是終于宅到悶了，她也不會應(yīng)約。

    她看向羅雁風(fēng)的同時把疑惑藏好，因為羅雁風(fēng)已經(jīng)漏了話風(fēng)，她就算不知道，也得知道了。

    她知道她的，也就等于知道了太子妃的。

    “就是說你還沒有身孕的事，”羅雁風(fēng)以為她不好意思，主動先說了起來，“我娘聽見的，那個常家的，就是搶了你夫婿的先有了，那些長舌婦就議論你了?！?/br>
    “煩死了這些人，沒正經(jīng)事，天天就知道說人，許jiejie，你別跟她們一般見識?！绷_雁風(fēng)勸道，但她勸著人，自己卻又氣得鼓鼓的，“她們一直也這么說我大姐，皇上和太子姐夫都不急，關(guān)她們什么事了，從我大姐嫁進(jìn)去兩三個月就開始說，說到現(xiàn)在，說——”

    “雁風(fēng)?！碧渝雎暯財嗔怂?。

    羅雁風(fēng)不服氣：“大姐，你都被氣回娘家來了，還不叫我說兩句？這里又沒有外人，許jiejie和你同病相憐，她們說你們，你們一道也說說她們，說不定還能開懷一點?！?/br>
    “……”許融努力控制住表情。

    她發(fā)現(xiàn)某種程度上，羅雁風(fēng)和許華章真是絕配，兩個人的腦回路都不走尋常路，比如說，她就萬萬沒有想到，羅雁風(fēng)會以這樣一種連接方式，把她和太子妃拉到了同一個戰(zhàn)壕里。

    怎么辦。

    只能認(rèn)了。

    她總不能解釋她一點都不為此煩惱，這只是太子妃一個人的問題——那太子妃聽到耳里該怎么想。

    腦子里飛快掠著對策，許融同時整理著臉上的表情，好在這倒不費事，她想一想蕭信就行了，便自然生出一段憂悶：“二姑娘，原來你說的是這件事，我不大出門，但知道一些。唉，不瞞你說，我娘日前才來找過我，替我尋了些調(diào)養(yǎng)身子的方子，再三囑咐我，叫我按時服用。”

    太子妃終于動了動，整個身子轉(zhuǎn)了過來。

    許融半真半假地繼續(xù)謅：“只是，這又不是能心想事成的事，我雖然極想，但就是沒消息，也只好干著急——”

    她全副精神都在謅話及留意太子妃的反應(yīng)上，就沒注意到，外廳的前門那邊，不知何時來了兩個人，因被廳中人抬手阻止，沒有立即入內(nèi)，但里外只隔一道屏風(fēng)，言語彼此相聞，聽到她這句話，其中一人目光直直投射過來。

    “你夫君如何？”太子妃啟唇輕問。

    “他也很急，”許融面不改色，一旦謅上了路子，就很流暢了，何況她也不算全然造假，“我娘替他也求了一副方子呢。”

    羅雁風(fēng)驚呼一聲，把臉捂上了——她畢竟是閨中姑娘，太子妃怔了一怔：“可是他——？”

    “沒有，沒有，”許融發(fā)現(xiàn)引起歧義，忙往回找補，“二公子身體康健，沒什么問題，只是我娘愛cao心，多求了一副方子，其實沒用，只是老人家得個心理安慰罷了。”

    太子妃慢慢點了下頭。

    廳外有人低下了頭，像是百無聊賴，又像是有什么忍不住，抬起腳尖在地上輕踢了下。

    第60章 不敢有瞞殿下

    “那藥很難喝吧？”

    太子妃沒有表示什么, 羅雁風(fēng)先同情上了：“我大姐也是，回家還喝呢，喝完了, 飯都沒胃口吃了?！?/br>
    許夫人拿來的藥難不難喝許融不知道，但中藥的味道都好不到哪兒去她是確定的——才穿來躺床上那陣子，她喝得夠夠的, 不想下床跟這藥的殺傷力也脫不了關(guān)系。

    她不用說話，只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羅雁風(fēng)一看就懂了：“許jiejie, 你真可憐, 不過還好你有人陪著一起喝，就算沒用, 也解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