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來妝 第74節(jié)
彩蝶看上去沒有松了口氣,反而更不安了,她神情里有掙扎,但最終還是什么也沒有說,退出去又縮進(jìn)廂房了。 “二奶奶,真就算了嗎?”白芙擔(dān)心地問。 “等二公子回來,她是服侍二公子的老人?!痹S融站起來,“二公子對她更熟悉一點,要不要處置,也由二公子決定吧?!?/br> 白芙聽了有理,默默點頭。 許融照常進(jìn)臥房午歇,等醒來時,蕭信將回來。 他回來算晚的,不過不是被太子召見——太子確實沒這么閑,而是返回路上,巧遇了幾個同窗,扯著他去茶樓會文又用了午飯,就耽擱到下午了。 許融見他似有所得,一回來就進(jìn)東次間鋪紙記錄著什么,索性又等了等,到晚間用完了晚膳,才跟他說了。 蕭信站住,怔了下。 許融道:“我問過,她沒認(rèn),但紅榴哥哥親眼看見,也不會有錯,二公子要不要找她說一說?” 蕭信皺著眉,好一會后,終于道:“我跟她說什么?算了,隨她去吧?!?/br> 這是不處置的意思了,對跟在身邊的老人,他還是要寬容許多,即使其實他跟彩蝶并不親近,許多事都不要她經(jīng)手。 這恰與許融的意見差不多,丫頭私下談個戀愛不是多大事,彩蝶的問題在于她這個戀愛對象不太對,但男方家里一直都不同意,以至于小情侶約會只能跑到馬廄那氣味不好的地方去,排除掉刻意滲入北院的可能,又沒有什么了。 且就她看,彩蝶不算很機(jī)靈的丫頭,兩個人要想真在一起,她自己使不上多大力,只能指望那個小岳對她是真愛,能扛得下各方面的壓力。 她就點頭:“嗯?!?/br> 蕭信要走,走開兩步又回身,道:“叫人看著她一點?!?/br> 這不用他說許融也會做,防人之心不可無嘛,她笑著又點頭:“我知道?!?/br> 毫無爭執(zhí)達(dá)成共識,許融心情輕松又愉快,但目送他進(jìn)了暖閣以后,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想了想,沒想起來,算了,這一天事太多了,明天再說吧。 …… 次日一早,許融就想了起來。 許大夫。 但這一天上午仍然不得空,因為要去英國公府拜見并感謝張老夫人,傳話的嬤嬤點名提了許融,許融還要同去。 出門前,許融有意往彩蝶住的那間廂房望了一眼,發(fā)現(xiàn)她少有地沒縮著,而是在門前幫著新橙把晾衣桿取出來預(yù)備晾衣裳,卻又有點心不在焉,被許融一望,手一抖,桿子的一頭就落在了地上。 她忙拾起來,又手忙腳亂找帕子要擦。過程里,卻又忍不住把眼睛抬起悄悄瞥了許融一眼。 許融心中一動。 她覺得彩蝶的反應(yīng)有點奇怪,像有一點躲她,但又不完全是。 她腳步慢了一慢,見彩蝶又把頭低下去了,胡亂拿帕子擦著竹竿,應(yīng)該已經(jīng)擦干凈了,她還在擦,新橙等不得,出聲催促,她才忙應(yīng)了一聲,把桿子重新拿好。 許融未再多看她,舉步出了院門。 她不急,因為看上去更急的好像是彩蝶,雖然她還不知道她在急些什么。 馬車在角門里等著,許融攜著蕭信,正要走過去,忽覺蕭信的手伸過來,牽了她的手,在她掌心點了一下。 “……”許融下意識要回避的動作頓住。 她以眼角余光瞄了眼蕭信,再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便見到避在路邊行禮的一個小廝,那小廝像是也要出門,看見他們過來,才暫時停了一停,請他們先走。 十八/九的年紀(jì),穿青衣,布鞋,青布巾包頭,膚色微黑,五官算得端正,粗粗一掃,還有幾分穩(wěn)重。 許融腳步?jīng)]停,隨著蕭信上車以后,才問道:“那個就是小岳?” 她日常宅且不管家,長興侯府內(nèi)外數(shù)百號人,外院的許多小廝她沒認(rèn)全,包括這個小岳,她聽下人們閑話間提起過,但跟本人對不上臉。 蕭信點頭:“嗯?!?/br> 不得不說,彩蝶的眼光還不錯。 許融想起來,掀開簾子向跟在旁邊的白芙道:“你要是看中了誰,告訴我,我替你說去?!?/br> 平常許融獨自出門的時候,白芙是可以一道坐在車上的,因和蕭信一起,她才走路,本來走得好好的,忽然被撂下這么句話來,白芙差點踉蹌,當(dāng)即鬧了個大紅臉:“姑娘說什么呢!這是大街上,我、我也沒看中誰?!?/br> 她羞得把舊日稱呼都叫了出來。 許融笑道:“我就先告訴你一聲。” 把簾子放下。 到達(dá)英國公府以后,很順利地就被傳報請見了,張老夫人很滿意他們的到來,嘴上責(zé)怪道:“二郎榜剛下來,這幾日正忙吧?要過來,也不急在這一時?!?/br> 許融笑道:“別的地方也急,不過再急,急不過老太太這里?!?/br> 張老夫人就更高興了,招手叫她過去:“我就愛聽融丫頭說話?!?/br> 如此正應(yīng)酬著,出了一點岔子。 與許融蕭信無關(guān),是張維令,丫頭進(jìn)來報,說他鬧著要到安南找英國公參軍去,離家出走的小包袱都收拾好了,但瞞過了自己院里丫頭的眼,沒瞞得過一直負(fù)責(zé)看守他的護(hù)衛(wèi),扭著屁股爬墻時被抓了下來。 旁聽的許融:“……” 真不愧是許華章的好兄弟啊。 張老夫人氣得不輕:“我還以為他老實了,原來都是哄著我,把他關(guān)回院里去!一個月不許他出門!” 丫頭忍笑答應(yīng)著退了出去。 因許華章和張維令玩到了一塊去,張老夫人沒什么可瞞許融的——紈绔兩家都有,誰也別笑話誰,直接向著她抱怨道:“嫌我管得他緊了,只是你看看這個潑猴脾性,略松一松,他能上天!” 許融笑著勸慰了幾句,漸漸也知道了,原來是英國公在安南又鎮(zhèn)壓下去一場叛亂,那地界打從立國起一直不平靜,邊疆夷人多有反叛還侵襲擾邊,歷代英國公因此也有好幾任都在那里領(lǐng)兵鎮(zhèn)壓。 這一次又勝之后,英國公寫了奏本報捷并同時為手下的將領(lǐng)請功,其中既有功勛之后,也有草根出身憑自己一步步爬上來的,功勞都一五一十列得明白公允,圣上見了,龍心既悅朱筆一揮全部照準(zhǔn)。 本來到此就該了了,英國公府年初為此擺過一次宴,這次就打算低調(diào)處理了,誰知傳到張維令耳朵里,不知怎么勾起了他的武魂——他畢竟是英國公之子,當(dāng)然,更大的可能是他就想借此逃過張老夫人的管束,于是喊出了要參軍的口號。 出師未捷,慘被母親鎮(zhèn)壓。 除此之外,就沒再發(fā)生什么了,張老夫人留他們用了午膳,午膳過后,張老夫人要休息,他們也打道回府。 路上許融昏昏欲睡,蕭信坐她旁邊,保持了一慣的寡言,一句話也沒說,由著她瞌睡,只在她快要撞到車廂時,伸手拉了她一把。 許融就倒回來栽在了他肩上。 太困了,這車平時坐久了嫌顛,此時卻有助眠效果,許融只以為自己是從左邊的廂壁栽倒了右邊的廂壁上,眼睫動了動,又繼續(xù)瞌睡下去。 直到車進(jìn)長興侯府時,她過了睡意最沉的那陣子,忽然自己醒了過來。 “……” 下意識先看一眼蕭信肩膀,干的,沒見到口水,她安心了點,快速轉(zhuǎn)頭假裝若無其事跳下車。 蕭信倒比她后了一步,下車以后,他也沒說什么,只是跟著她往里走。 許融自己忍不住瞥了瞥他,總覺得他半邊肩膀有點僵似的。 ……可能是被她壓的。 她干咳一聲:“二公子,回去叫紅榴給你捶一捶吧?” 蕭信道:“不用。” 他要是再多說點什么,許融反而不覺得怎樣,偏偏他不說,許融就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她枕了一路的還是他右邊肩膀。 “二公子,還是捶一下吧,你要運筆寫字的?!?/br> 蕭信低聲說了句什么。 許融沒聽清:“?。俊?/br> 蕭信轉(zhuǎn)過頭來,他眼神不回避,聲音也大了:“你給我捶嗎?” “……”許融后悔了,言多必失,像他不說話,一說,一句就能把她懟住。 然而肩膀是她枕的,話頭是她挑起來的,現(xiàn)在也只能硬著頭皮道:“好?!?/br> 說著話,就回到了小院,一進(jìn)去,蕭信自己在堂屋椅上坐好,許融一看,又沒什么了,捶個肩嘛,多正經(jīng)的活動。 她站到他背后,把袖子捋了捋,手捏成拳,正要捶下去,忽然一個人沖進(jìn)來,咚一聲跪下去:“二奶奶,求求你,救救小岳哥吧!” 許融的拳頭頓住。 救? 她早上出門時才見到了小岳,他不是好好的嗎? 第69章 沾血的差事 “起來吧?!?/br> 許融先叫她, 而后走到另一邊坐下,再接著道:“慢慢說,不要著急, 小岳怎么了?” 有了空出的一點時間做緩沖,彩蝶終于冷靜了點,她抖著手腳爬起來, 沒立即答話,而是又看了看左右, 欲言又止。 許融懂她的意思, 看一眼門邊的白芙, 白芙會意,走出門去, 又將在階下玩耍的紅榴青棗兩個都帶遠(yuǎn)了些。 四周安靜下來, 許融道:“說吧?!?/br> 彩蝶嘴唇動了動,卻像又猶豫起來,仍舊說不出話。 許融等了一會,聲音平和道:“要是不想說, 就先出去?!?/br> 她不勉強(qiáng)人。 彩蝶反而慌亂了, 忙道:“我、我說?!?/br> 但她站不住, 再度跪了下去, 手指扒在青磚縫里, 好像如此才能得到一點安全感, 然后才道:“是世子, 世子叫小岳哥去買打胎用的藥?!?/br> 許融震驚了一下, 瞬間想起常姝音——府里有孕的只有她一人,但隨即就知道不可能,打誰的胎, 也不可能打到她身上。 她再一想,明白過來:“世子在外面有人?那人有了孕?” 彩蝶趴在地上,把頭點了點,而后再也忍不住了,嗚咽出聲:“小岳哥拖了幾天,實在拖不過了,今天只好去了,我擔(dān)心他,剛才偷偷去找了他,才知道他已經(jīng)把藥買回來了。做這樣的事,損陰德的,嗚,叫太太知道,又怎么饒得了他啊?!?/br> 許融一時沒有說話,她要消化一下。 她首先想起的是之前蕭倫回絕了蕭夫人給他的兩個丫頭。 原來如此。 不要家里的,因為早已有了外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