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任積雪又覺得這個謠言出的很合理。蘭榭從繼位那日起就背負(fù)了許多罵名，人族一邊畏懼他，一邊好奇他，于是私下里議論紛紛，一些傳言開始流傳，久而久之就說的跟真的一樣。

    蘭榭沒有離開過烏鴉山，從來不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也不辟謠，人們便覺得他們的猜測都是正確的。五百年累計(jì)下來，蘭榭早就臭名在外，不容辯解，所有殺戮紛爭全都算他頭上，人們一邊罵著，還要時刻提防被報復(fù)，于是明里暗里都說著他不得好死。

    就連任積雪最初也是為了殺他而來，潛意識里覺得這個魔族尊主是個十惡不赦之人，不得拯救。

    現(xiàn)在魔族換了魔尊的事情一出去，人們自然而然會想到是蘭榭的不是，這樣一來，夜堯反倒成為了人口皆贊的英雄，任他蒼白為蘭榭辯解，根本沒人信他，人們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好的或是壞的。

    “根本不是篡位，蘭榭才不稀罕魔尊的位子?！比畏e雪無助說著，突然意識到?jīng)]人會信他。他祈求似的盯著盡空雙眼，在里面看見一潭死水。

    盡空誰也不信，始終保持著理智。

    他突然失望的嘆息，“虛無，出家人的欲望一旦出現(xiàn)，便是萬劫不復(fù)?！?/br>
    虛無的眼眸何曾像現(xiàn)在這樣波動，他在期待著什么出現(xiàn)，也許是奇跡，也許是信任?？傊?，他急切的需要著什么。

    “隨老衲回去吧，虛無也不想人族因?yàn)槟愣c魔族起紛爭吧，到時候傷亡慘重，一切真的就無法挽回了?！?/br>
    “那蘭榭呢？”任積雪反問道，“他就得一直待在這里，一邊受著心魔折磨，一邊等著他所庇佑的人族來殺他嗎？”

    盡空無話可說。

    “我知道了?！比畏e雪忽然笑了起來，“蘭榭已經(jīng)有了解脫的辦法，對嗎？”

    他甚至笑出了聲，笑聲凄慘無力，笑到眼淚都出來了，“他要自己一個人去死，他不會等著誰來殺他。真好啊，讓我回雁咕繼續(xù)做我的出家人，假裝不曾還俗，那樣我還是我，他也可以圓夢，在殺戮開始之前有個好死?！?/br>
    任積雪笑著笑著，聲音就變得哽咽：“這樣就是最好的安排了嗎？人族終于不用再害怕他了，他們心里的芒刺就要拔掉了……”

    任積雪妥協(xié)了，不得不向命運(yùn)屈服。

    即使他不再是世人仰望的佛陀，他可以背負(fù)所有背叛人族的罵名，但是做不到引起兩族紛爭，讓無辜的生靈因他而死。

    幸好蘭榭會帶著他走，蘭榭說過的，他敢動心，蘭榭就會帶著他一起死。任積雪痛心的想著，謝謝蘭榭沒有放棄他，肯讓他去幽墟境走一遭，幸好，蘭榭愿意讓他陪著一起死。

    任積雪情緒及其不穩(wěn)定，一激動，瞬間又咳出大灘血來，看得盡空直搖頭，最后說道：“他在九丈崖坐著，最后再去見一次吧，別留下遺憾?！?/br>
    說完，留任積雪一個人在屋內(nèi)消化，轉(zhuǎn)身出了靜塵室，踏上九丈崖的道路。他也該去道一次別。

    “真是罪過，沒想到老衲活到這個歲數(shù)，居然也撒起了慌，阿彌陀佛……”

    盡空來到九丈崖，徑直走向崖邊，來到蘭榭跟前微微頷首，先打著招呼。

    蘭榭坐在懸崖邊緣，身姿筆直，胳膊還在隱隱約約往外滲血，聽見聲音頭也不回道：“不算撒謊，這些都是我的意思，你只是轉(zhuǎn)述罷了?！?/br>
    一旁的六六聽不懂他們的對話，納了悶，隨即又反應(yīng)過來肯定是剛才被支開那會兒大人和盡空和尚有了秘密，不能讓他聽見，所以現(xiàn)在他才聽不懂。

    “虛無意志很堅(jiān)定，無論怎樣都要留下，老衲只能說他的存在會挑起兩族紛爭，還是盡早回去的好。”

    這也不算撒謊，蘭榭原本就是想通過任積雪逼人族出手。柳肅一直不出現(xiàn)，耗費(fèi)那么多人力也找不到，蘭榭已經(jīng)猜到他在哪兒了。

    “六六先去玩，別偷聽?！碧m榭再次支開了六六，看著六六不情不愿離去，這才繼續(xù)道：“隨你怎么說，他愿意回去就好，來魔窟這么久，早就看膩他了。”

    盡空沒再說什么，只是松了口氣，似是終于不用再擔(dān)心虛無會被留下了。

    蘭榭繼續(xù)道：“順便提醒一下，他已經(jīng)撐不了太久了，我是打算讓他陪我一起死的，想必你也知道他現(xiàn)在只有兩個選擇，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如果兩個都不選，他必死無疑?！?/br>
    盡空道：“只要他肯回去，老衲自會想辦法助他成佛，即使拼了這條老命也在所不惜?！?/br>
    “那你可要當(dāng)心了，天雷不長眼，盡往不成神的人身上劈，到時候可別再出錯?！边@話說的盡空臉上有些不自然，蘭榭忽然回頭朝他笑了一下，“到時候如果我心情好，或許會幫他擋一擋，心情不好的話，只能讓他陪我一起死了。”

    蘭榭笑容和煦，“從現(xiàn)在開始，你的對手是我與閻王?！?/br>
    說完又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迎著山風(fēng)巋然不動，任發(fā)絲被風(fēng)吹亂，在背后凌亂飛舞。

    話說到這個份上，盡空再不悟就不配擔(dān)任雁咕寺的住持之位了，瞬間也明白了幽墟境之旅的意義。

    臨走前，盡空居然還關(guān)心似的問：“那些話，都是真的嗎？”

    “你不用知道?！?/br>
    “或許……讓虛無入魔真的能幫你?！苯K究是故人相遇，盡空有些不忍，“蘭公子，你在利用謠言殺死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