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荀秋有點不信，可李霄野也沒必要騙她，她稍微放心了一些，只要不是故意為難，她相信自己好好做，一定不會有什么問題。

    智能科技的覆蓋面很廣，研究方向也各有不同?，只是沒有經(jīng)驗的話，很難深入研析。

    荀秋的項目經(jīng)驗不算多，放假在哥哥的公司里跟了兩個關(guān)于聊天?軟件系統(tǒng)和?自動遠程鎖的case，有點感?悟，但是這兩個方向和?別的同?學(xué)撞車。

    李霄野點頭，又提了幾?個選題，“醫(yī)學(xué)儀器深度學(xué)習(xí)研究呢？或者在線考試系統(tǒng)設(shè)計之類的，有人選了嗎？”

    荀秋:“基本上我能想到的都被選了?！?/br>
    李霄野想了想，說道，“那?智能體?感?游戲沉浸艙呢，你對這方面了解得怎么樣？有興趣嗎？”

    荀秋眼睛亮了亮，這個項目屬于科技前沿，智科人只怕沒有不對它感?興趣的，她稍微了解過一些，知?道這是st科技的核心研究方向。

    李霄野在st科技實驗室工作，可這些肯定都簽過保密協(xié)議了，不可能透露給?她的。

    她把自己的擔憂問出?口，李霄野愣了愣，笑道，“我現(xiàn)?在是在跟二代的項目，但是我可以把我大三跟的那?個初代的資料給?你參考啊?！?/br>
    是了，科技日新月異，幾?年前的項目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算什么機密，不過能拿到研究員的一手資料，必定不容易和?別人撞。

    荀秋有了研究方向自然是高興的，可是想起自己前段時間像防賊一樣防人家，又訕訕地笑了聲?，抬眼睛有點不好意思地喊他，“學(xué)長?，你真的愿意把資料分享給?我?。俊?/br>
    “當然了?！崩钕鲆靶α诵?，又補充，“不過你別想太多，就算是別的學(xué)弟學(xué)妹有這個問題我也一樣會幫的。”

    說完他自己都有點不信，那?次項目屬實是他嘔心瀝血跟出?來的，一般人想看他不一定肯。他這樣想著?，心里也忐忑，只怕她不愿意接受。

    機會難得，荀秋沒有再猶豫，答應(yīng)下來。李霄野抿唇笑笑，太好了，他們竟然同?專業(yè)，這是什么緣分，妥妥的天?生一對。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晚上她的眉間始終縈著?些揮散不去的愁緒，像是有什么事兒一直卡在心上，沒辦法遺忘，更沒辦法掙脫。

    荀秋最終沒有發(fā)信息給?薛均。

    她不覺得自己這份微不足道的歉意會給?他帶去些許安慰，或許他都恨死她了，只不過礙于禮貌和?教養(yǎng)，他沒有和?她計較罷了。

    不發(fā)是最好的。

    這樣就不用等他一個也許都不會回復(fù)的信息了。

    自欺欺人，荀秋一向有一套。

    袁副通過了荀秋的新論文選題，她開始頻繁地和?李霄野接觸，李霄野的工作很忙，有時候她到龍湖公園的時候他都不在家。

    他把鑰匙給?了她，讓她自己去翻閱資料和?書籍。

    這天?她寫得晚了，一看時間，竟然已經(jīng)是凌晨1點多，她收拾好筆記本從二樓下來，順手打開手機，看到了李霄野九點多發(fā)來的短信。

    李霄野:【加班結(jié)束，要不要帶燒烤？】

    奇怪，9點鐘說回來，怎么現(xiàn)?在還——

    她頓下了腳步。

    一樓沒有開燈，李霄野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或許是不想打擾她的靈感?，已經(jīng)等得睡過去了，布藝沙發(fā)狹小，他一只腿搭在地上，側(cè)壓在扶手，好夢正酣。loft的玻璃窗外面光怪陸離的長?射燈一下下照過來，有一點點光落在他的側(cè)臉。

    白色的錫紙保溫盒擱在茶幾?上，可樂罐子的外壁凝著?水珠，兩個拉環(huán)都好好的，面對面立在暗處，無?聲?地等待著?她的發(fā)覺。

    “李霄野。”她靠近，推了他一下。

    李霄野連續(xù)加班好幾?天?了吧，此刻的他不似醒來時那?樣鋒芒畢露。闔著?眼睛，眉目頹懶，神情疏淡，白色襯衫因為睡姿的關(guān)系有些凌亂了，優(yōu)越有力的肩背線條凸現(xiàn)?，莫名帶著?幾?分不著?痕跡的性感?。

    “嗯…”他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卻沒有立刻醒來，呢喃了一句，“…老板?！?/br>
    荀秋聽了大吃一驚，這就是智科高材生就業(yè)之后的真實寫照嗎，白天?做研究寫代碼，晚上還走應(yīng)酬，周末加班累到躺沙發(fā)，夢里還念叨著?老板？

    她有心戲弄，蹲下來和?他說道，“小李，你說，老板在呢?！?/br>
    李霄野沒有反應(yīng)，待她起身去翻外賣盒，卻聽到身后的人輕聲?接上了她的話。

    “…老板，一塊不加…折耳根?！?/br>
    荀秋的動作頓了下來，片刻后，她拆開了額外打包的烤豆干，霧城人究竟是什么怪物，會在這么好吃的東西里面加上折耳根？而李霄野竟然被他們同?化。

    總之在霧城這幾?年，荀秋始終吃不慣這玩意兒。

    燒烤已經(jīng)冷透了，一口下去，滋味不是很好，大頭蔥從旁邊掉出?來，荀秋忙用手去接，她眨了眨不太舒服的眼睛，淚水落在鏡片上，面前霎時模糊一片。

    她憑感?覺放下了豆干，摘掉眼鏡。

    霧城多雨，卻往往落在凌晨深夜，待到晨光熹微，只在柏油路上見到濕潤的痕跡，如果起得晚了，這些痕跡也很快被炎熱蒸騰，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二十八層高的公寓樓足以俯視整個不夜城，密集的水澤洇開了霓虹燈，夜色輕朦，荀秋抱住手臂，久久地站立在落地玻璃窗前。

    第四十五章

    那天李霄野在半夜三點鐘醒來, 蜷得久了，身上沒有一處不酸疼的，可他身上卻搭著小毯子, 誰給他蓋的不言而喻。

    可樂被放回?了冰箱, 燒烤吃了一大半被扔進垃圾桶，荀秋沒有不告而別, 她披著薄被單窩在二樓臥室的電競椅, 準備通宵看《疑犯追蹤》。

    感謝老天給了他這樣一張俊臉和出眾的體型，感?謝嚴知?和她分?了手, 也感?謝這張?zhí)鹤咏o了他勇氣，讓他敢于再次請求她的憐憫。

    十月底, 他想辦法弄到了演唱會的門票, 邀請她生日那天一起去看她最?愛的偶像。

    也許是因為那天臺上唱著她最?愛的歌, 也許是那時前排站著的人太多?, 也許是身旁的情侶吻得太過熱烈，總之?在他說“別走散了”, 然后嘗試地去握她手的時候，荀秋沒有掙脫。

    荀秋靦腆抿著嘴笑, 湊近了問他, “學(xué)長, 這樣熱啊, 怎么手心都出汗了？”

    淡淡的香氣隨著溫?zé)岬暮粑睋溥^來, 慌張穿透耳膜, 燒到了心里, 李霄野顫抖著嘴唇, “荀荀荀”了半天，怎么也說不出想說的話。

    明明是處在萬人之?中?, 他卻只能感?受到她那只柔軟無骨的手，微涼、滑膩。

    他滿頭大汗、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旁邊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有人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直接把他撞進了荀秋懷里。

    在無數(shù)喧囂的聲響中?，他就這樣將錯就錯俯身地抱住了她，讓兩顆狂跳的心臟緊緊貼在一起。

    片刻之?后，荀秋將手抵在他的胸膛，兩只眼睛笑成月亮，她說，“李霄野，你好像心律失常了?！?/br>
    當天晚上他在社交平臺隱晦地po了門票和荀秋的背影照片，三分?鐘后嚴知?的越洋電話就打過來了，李霄野酸溜溜地想，媽的，就一個背影也認得出來？

    粗略地聽?完嚴知?對他全家真切的問候，李霄野開車把荀秋帶回?了龍湖公園，滿意?地在小沙發(fā)窩了一晚上。

    第二天下午，荀秋發(fā)現(xiàn)?了薛均的微博。

    從前他的百度博客突然停更，荀秋就有猜測過他是否更換了賬號或者平臺，她在新浪搜索invoker xue未果，又嘗試一些組合，比如英文名 生日、姓氏 生日、或者jay xue，他的q號 年月等?等?。

    網(wǎng)絡(luò)海洋寬廣，要撈出一個蓄意?隱藏的人多?難啊。

    荀秋隱約想起了那次在多?媒體教室會考的事兒，他聽?見了那個女生的話，知?道她的頻繁拜訪，于是毫不猶豫地封閉了這扇通道。

    不久前一個難眠的秋夜，她曾為此事疑惑不解，為什么無聲的喜歡會成為一種打擾，想得多?了，難免自?怨自?艾，恨自?己唱不完這場獨角戲，輾轉(zhuǎn)中?淚濕了枕頭。

    荀秋的論文已?經(jīng)初具架構(gòu)，有幾個新建模的來源問題需要在網(wǎng)上查資料，自?己的筆記本還在跑代碼，她倚靠在沙發(fā)上，打開了李霄野的電腦。

    在登錄谷歌瀏覽器賬號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下拉界面里有兩個舊賬戶，除卻李霄野默認登錄的賬號之?外，還有一個用?戶名為kerinvo 郵箱后綴的賬號。

    她心臟驟然緊縮，幾乎在一瞬間就想到了薛均。

    事情做完之?后，她在新浪微博搜索了這串顛倒的英文 他的生日，沒有結(jié)果。

    她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在執(zhí)著還是在執(zhí)拗，在嘗試了各種組合都無果之?后，她的心情莫名其妙降到了冰點。

    “你究竟想做什么呢？”她問自?己。

    鬼使神差，另一個她平靜地在搜索欄中?輸入了“kerinvo2019”，圓形的藍色頭像彈出來，該用?戶存在。

    2019，看起來像是一個年份，但?也是荀秋1029生日的亂拼不是嗎？顛倒的invoker，打亂順序的生日，這個賬號會是薛均么？

    這一刻她的心臟停止了擺動?，她放大了那個些許眼熟的藍色頭像，試圖在記憶中?搜尋它的蹤跡。

    距離她和薛均的和平共處已?經(jīng)過去了太多?年，但?是很遺憾，和他的記憶卻像印在腦中?隨時可以翻看的相冊，那些不能寫進《心情日記》的事情，她一件件鐫刻于心。

    不出兩分?鐘，她就認出了這張頭像——白色的雪人，紅色的圍巾，藍色的背景——必定來自?于多?年前她送給薛均的那張圣誕節(jié)賀卡。

    薛均曾為它與其他賀卡發(fā)過博客，祝愿朋友們前程似錦。

    她的手在發(fā)抖，仍然執(zhí)行了點進他主頁的動?作。

    這是一個完全私人的微博，沒有關(guān)注，沒有粉絲，更沒有轉(zhuǎn)評贊，薛均大概只用?它來記錄心情和感?想。

    他的簡介是一句歌詞，【緩緩飄落的楓葉像思念?！?/br>
    最?近一條微博發(fā)在9月28日，也就是他外婆去世的那一天。

    他這樣寫道，【他們說得對，這的確像是一種解脫，可她終究是離開了。也許此刻我會將她遺忘，又或者下一秒永遠銘記?！?/br>
    撲面而來的潮濕傷感?幾乎讓荀秋立即想象到了他垂首斂眉的樣子，她開始后悔那天的口不擇言，如果知?道他有了這樣的變故，她肯定不會給他雪上加霜的。

    她下拉界面，想要繼續(xù)讀他下一條微博。

    鑰匙開門的“哐啷”聲響起讓她始料未及，幾乎在下一秒，李霄野和薛均就出現(xiàn)?在了門口，李霄野看見荀秋仍然在并不意?外，很自?然地問道，“荀秋，做完沒有？先出去吃個飯嗎？”

    而其他兩人顯然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對方，女孩兒就連眼角的淚水都來不及擦拭，愣怔地望著仿佛從天而降的他。

    “怎么在哭??？”李霄野忙把鑰匙擱在鞋柜上，走過來給她遞紙巾。

    “沒有?！避髑锓裾J，“就是打了個哈欠?！?/br>
    “哦，那就好，我們下去吃飯吧?！?/br>
    而薛均呢，幾乎有一瞬間臉色變化莫測。

    loft公寓不算太大，門口鞋柜距離沙發(fā)茶幾不過三五步的距離，筆記本電腦上顯示的東西?他實?在太過熟悉。

    女孩兒踏著粉色拖鞋，松弛的打扮和穿著，無一不顯示她昨晚就歇在這里。

    他慢慢攥緊了手指。

    李霄野沒得到回?應(yīng)，目光地在這兩個臉色難看的人之?間巡了幾遍，終于忍不住打破了詭異的沉默，“干嘛都不說話？還去不去吃飯了？”

    看得出來薛均笑得有點勉強，他清了清嗓子，說道，“我不知?道荀秋在這里，會不會打擾你們？”

    李霄野有點羞赧，搖頭，“怎么會，本來也該請你吃飯啊?！?/br>
    “這樣?！?/br>
    薛均沒有再看荀秋，不緊不慢地拿出了手機，垂眸開始cao作。

    李霄野起身，隨手從冰箱里取了兩瓶水走過來，一樣招呼荀秋，“模型做得怎么樣，我看看？”

    荀秋面無表情地把正在跑代碼的電腦轉(zhuǎn)過來給他，又一眼不落地看著薛均，后者收起了手機，緩緩慢慢地靠近，骨指分?明的手按在李霄野的筆電上。

    他嘴角帶著笑意?，可聲音有點冷，垂著眼睛問荀秋，“借用?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