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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亭司探案錄 第39節(jié)

    第37章 蜉蝣之羽21

    眾人一頭霧水, 杜禹秀不就是夢柳公子,她?為何問得如此……奇怪。

    戴舒錦渾身顫抖,她?緩緩抬起?眼眸, 眼中已是濕潤一片。

    戴舒鈞見jiejie如此,忙把當初戴舒錦拉到一邊:“你們無憑無據(jù)的, 莫要?壞了我姐清白?!?/br>
    沈青黛嘆了一口氣:“杜二公子詐死一事,只有綁架之人才知曉。當初, 中亭司要?進行剖驗, 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 正是戴小姐沒錯吧?”

    當初, 為查明?杜禹秀死?亡原因?, 施凈曾想剖驗。

    現(xiàn)在想想,只覺得后怕,若當時他們堅持……

    戴舒鈞不以為然:“那又怎么樣?剖驗之事, 本就有辱斯文?,當時,大表哥也是反對的?!?/br>
    他說得不錯,杜禹華十?分附和地點點頭。

    沈青黛從懷中掏出藥鋪賬本:“那這?個鬧羊花呢, 戴小姐買來自己聞?”

    戴舒鈞見她?拿著賬本,心下一慌,很快穩(wěn)?。骸癹iejie最近睡眠淺,買來助眠,這?個你們也要?管?”

    沈青黛笑笑:“戴公子好思辨,這?都能被你說得過去。那我再問一個問題,戴小姐, 為何突然要?去登州呢?”

    杜禹華一愣,喃喃道:“登州?小錦, 你要?離開京城,為何我不知道?”

    這?次,戴舒鈞沒有反駁,只陰沉著臉站在一旁。

    戴舒錦咬著薄唇,一向清冷的臉上,露出幾分哀傷與脆弱,像是不堪風雨的枝頭梨花。

    沈青黛有幾分不忍,但?還是繼續(xù)道:“還有,杜二公子尸身消失當晚出現(xiàn)的黑貓,如果我沒猜錯,那只貓,其實是你的吧?!?/br>
    說完,她?走上前?去,在戴舒錦衣袖處一捏,一根黑色的貓毛,赫然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鬧羊花,黑貓,杜二公子尸身消失當晚出現(xiàn)的關(guān)鍵證據(jù),都指向戴舒錦。

    杜大夫人甩開杜禹華的手,搖晃著戴舒錦的肩膀,不住地問道:“為什么,你要?綁架二爺?你喜歡他,想和他雙宿雙飛?”

    她?自顧自地搖著頭:“可是,二爺本來就喜歡你啊,那間畫室,也只有你可以進。而且,你明?明?不喜歡二爺,為什么要?這?么做?是你,是你害死?了他?!?/br>
    杜禹華伸手拉住大夫人,戴舒鈞也忙拉開戴舒錦。

    沈青黛眸光漸黯,聲音渺然,像是由翠云湖湖底,穿過煙柳而來:“她?從來不愛杜禹秀,她?想帶走的,是夢柳公子?!?/br>
    “杜禹秀和夢柳公子,其實,并不是一個人?!?/br>
    “或者?可以說,他們是同一個身體里,兩個不同的人?!?/br>
    眾人先是觸雷一般,而后脊背發(fā)涼,久久呆立。

    就連趙令詢和施凈都驚住了。

    許久,杜大夫人才喃喃道:“怎么可能,雖然我們并不能進入畫室,可我親眼見過二爺畫柳。”

    沈青黛不緊不慢道:“那你見他作畫之時,可與平時一樣?”

    杜大夫人想了想,顫抖著嘴唇,終是沒有出聲。

    她?曾偶然見過一次作畫時的二爺,那時的二爺,很不一樣。

    他全?身心投入在畫中,根本不曾留意到她?就在身邊。

    等發(fā)現(xiàn)她?時,只是沖她?一笑。

    他的笑,如春日?柳梢上的陽光,很溫暖,卻無比陌生。

    就好像,她?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路人。

    杜禹華渾身雞皮,汗毛直立:“怎么可能,太荒謬了?!?/br>
    唯獨戴舒錦笑了。

    她?笑得像飄離枝頭的梨花,帶著宿命,奔向歸途。

    她?松了一口氣,像是放下千斤重的包袱:“三年了,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他了?!?/br>
    趙令詢和施凈也覺得不可思議,可卻有些理?解了,杜禹秀之前?的種種矛盾。

    為何杜禹秀書房及自己院內(nèi),沒有一幅春柳圖,甚至沒有一幅畫?因?為,他在逃避,逃避那個平庸的自己,和光彩奪目的夢柳公子。

    為何不同人口中的杜禹秀,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評價?因?為,他們遇到的,根本不是同一人。

    為何資質(zhì)平平的杜禹秀,能在短短半年,一路扶搖直上?因?為,實現(xiàn)這?個成就的,是天資卓絕的夢柳公子。

    ……

    沈青黛繼續(xù)回到案子中:“早在雅賞宴之前?,你就已?經(jīng)做好了詳細的計劃。杜二公子出事當晚,你先趁人不備進入畫室,偷偷喂了他五石散,然后趁他無力,將他捆綁起?來。用比較隱秘的方法,騙他吃下假死?藥。等他吃下藥,你便將他放了,只等藥效發(fā)作,讓他詐死?,然后你們遠走高飛??墒?,你不確定,醒過來的是不是夢柳公子。無奈之下,你只能把他帶到私宅,先關(guān)起?來,等風頭過后,再去找他,以圖后事。戴小姐,我說得對嗎?”

    戴舒錦將慘白的臉轉(zhuǎn)向沈青黛,囈語般問道:“你是如何猜到的?夢柳公子?!?/br>
    沈青黛微一愣神,隨即道:“因?為矛盾,所有的一切都是充滿矛盾的?!?/br>
    “關(guān)于杜二公子人品的評價,關(guān)于他作畫的天賦……還有你。”

    戴舒錦怔了一下:“我?”

    沈青黛嘆氣道:“一個人的感情,是藏不住的。杜二公子第一次詐死?之時,你明?明?言語中對杜二公子很是不屑,可當尸體險些被碰到門上時,你很緊張,下意識用手去扶。第二次,當你看?到杜二公子的尸身,確認他真的死?了之后,你的神情,很不對。你在哀傷之際,曾說都死?了。當時我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只死?了一個,為何你會這?么說?”

    “后來,我終于想明?白了。所有的問題都出在這?些矛盾上,既然這?些矛盾雙方,和所有的證據(jù)指向,都沒有問題,那有問題的,就是人?!?/br>
    趙令詢見沈青黛心思如此縝密,一股莫名的驕傲油然而生。

    施凈忍不住暗自拍手,沈青這?人,有點東西。

    聽完沈青黛的分析,看?戴舒錦的反應,眾人便知,她?所言非虛。

    杜禹華依舊有些不可置信:“小錦,她?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為什么不告訴我們?”

    戴舒錦嘴角帶著一絲嘲諷:“不錯,杜禹秀一回府,我就發(fā)現(xiàn)了?!?/br>
    她?指著杜禹華:“告訴你什么?杜禹秀身體里住了兩個人?你怕是會把我當瘋子吧!就算我告訴你實情,你信了,又能如何?你只會把它當作把柄,緊緊攥在手里?!?/br>
    她?仰頭大笑兩聲,臉上有淚留下:“你們不會有人關(guān)心夢柳公子,也不會有人在乎。”

    沈青黛溫聲道:“所以,你兵行險著,只是想帶走他,沒有想過要?殺他,對不對?”

    戴舒錦點點頭:“我從未想過要?害他。”

    沈青黛語氣輕柔:“我從夢柳公子的蜉蝣圖里,看?到了他對生命的渴望,還有無盡的悲鳴。你在這?個時候突然動手,是不是和夢柳公子封筆有關(guān)?”

    戴舒錦閉上眼,緩緩點頭:“杜禹秀若是封筆,夢柳公子……就消失了?!?/br>
    夢柳公子同杜禹秀共用一個身體,自然清楚他的想法。他早已?知曉,自己將要?就此消失……

    戴舒錦一向清冷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狠厲:“本來,我是沒打算動手的,我只想安安靜靜地看?著他,陪著他??墒?,杜禹秀他欺人太甚,他利用完夢柳公子,又嫌棄他礙事,竟然想讓他消失?!?/br>
    “我不甘心。憑什么,就憑他杜禹秀出現(xiàn)得早,能隨意支配身體,就要?讓夢柳公子消失?該消失的是他,他這?種虛偽的敗類,就不配活著。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夢柳公子的。他白白享受了這?幾年,也該知足了。他這?副身體,應該還給夢柳公子的。畢竟,所有人期待的,只是夢柳公子,而不是他杜禹秀。”

    沈青黛渾身冰冷,一陣目眩,幾欲站立不穩(wěn)。

    所有人的期待?那她?呢,是被期待的那個嗎?

    趙令詢瞬間移到她?跟前?,伸手扶住她? ,他語氣關(guān)切:“你沒事吧?”

    仿佛又看?到鹿角山上的紅衣,沈青黛突然就紅了眼眶。

    “謝謝你,趙令詢?!?/br>
    趙令詢心上一陣刺痛,喉間發(fā)緊,他低聲說道:“沈青,不要?怕。”

    杜大夫人嚷道:“你胡說,誰說所有人都期待夢柳公子,明?明?二爺才是最好的。”

    戴舒錦不屑一笑:“愚蠢。他就是個沽名釣譽之徒,竟然還策劃丹青榜,簡直是對夢柳公子的侮辱。還有,你知道為何他選擇封筆嗎?因?為他怕,名聲越大,他越不安。他不敢當眾作畫,他怕人知道,他就是個庸才?!?/br>
    她?狠狠地盯著杜大夫人:“都是因?為你,明?明?我都計劃好了?!?/br>
    “我翻遍醫(yī)書,做了無數(shù)次的驗證,終于研制出了假死?之藥。我知道,一旦他宣布封筆,他就再不需要?夢柳公子。于是,我在雅賞宴前?夕,走進了畫室,偷偷把假死?藥下到水里。又趁他不備,喂下少量五石散,并綁住了他,企圖想以此困境,來逼迫他,讓夢柳公子現(xiàn)身??勺詈螅琅f沒能見到他?!?/br>
    怪不得,她?要?多此一舉,用繩子綁住杜禹秀。

    沈青黛秀眉輕蹙:“你最后一次見到夢柳公子是什么時候?”

    戴舒錦眼眶泛紅:“畫完蜉蝣圖之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br>
    或許,夢柳公子,在畫完蜉蝣圖便已?經(jīng)永遠消失了……

    蜉蝣圖,是他的絕筆,是他無聲的吶喊,和對世間的留戀。

    夢柳公子,就這?么死?了,正如他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一樣。

    戴舒錦緩緩道:“我本來計劃著,讓人以為杜禹秀服用五石散過量而亡。這?樣,我便可以帶著他,遠走高飛。我們一起?去登州,夢柳公子第一次出現(xiàn)的地方。往后時日?漫長,我總能有機會,找出破綻,再次見到夢柳公子。可誰知,你卻跳出來質(zhì)疑,最終引來了中亭司的人,我這?才不得不把他轉(zhuǎn)移?!?/br>
    說到這?里,她?壓抑的情緒突然爆發(fā),她?急需找個人發(fā)泄,杜大夫人,自然成了她?的發(fā)泄對象。

    “若不是你,怎么會是今天的局面,他們也不會死?,為什么你要?多事?”

    杜大夫人被戴舒錦吼得一下懵在原地,手足無措。

    杜禹華挺身把她?擋在身后:“小錦,你怎么能怪她??此事,明?明?是兇手的錯,罪該萬死?的,是兇手。”

    戴舒錦通紅的雙眼慢慢平復,她?咬緊牙,一字一句道:“兇手是誰?”

    見沈青黛清亮的目光直直望向自己身后,戴舒錦緩緩回頭。

    戴舒錦木然道:“小鈞,真的是你嗎?”

    戴舒鈞定定道:“jiejie,當然不是我。”

    沈青黛嗤笑一聲:“你還真是,死?鴨子嘴硬?!?/br>
    戴舒鈞看?著她?道:“沈大人,證據(jù)呢?你有何證據(jù)?”

    沈青黛輕笑一聲:“證據(jù),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有……一堆證據(jù)。”

    第38章 蜉蝣之羽(完)

    戴舒錦綁架杜禹秀, 已經(jīng)讓杜氏夫婦震驚不已。而今,戴舒鈞居然成了殺人兇手。

    兩人齊齊望向戴舒鈞。

    戴舒鈞臉色未有絲毫變化:“那就請沈大人,拿出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