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動感謝“葡啵啵萄”、“小可奈”、“睡在明月樓”、“棲棲”幾位小可愛的營養(yǎng)液~抱住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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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撥云見霧的第六天

    她腳上的鐐銬在太陽底下泛著銀光, 水一般的色澤。

    林知安有些驚詫地張開嘴，沒有馬上挪開視線。

    這副鐐銬應(yīng)該“陪伴”女人很多年了，不然也不會將她細白的腳踝磨出淡灰的薄繭。

    最讓林知安感到奇怪的是, 即使雙腳被束縛, 她依舊穿著高跟鞋, 想必是一個愛美的人。

    “小meimei來找人么？”

    林知安耳畔響起一聲詢問。

    女人的聲音既不想霍蕾沙啞慵懶, 也不像周陽陽那樣跳脫活躍，而是像在維也納禮堂按下的鋼琴高音弦，優(yōu)雅中透著寡淡。

    “……對?！?/br>
    林知安并攏雙腿，不自覺坐的端正。

    “來這種地方找人, 倒是有趣?！迸溯p笑著把頭發(fā)撩到背后, 整個身子正過來，斜斜倚在椅背上, 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林知安，“不像我，一年來也沒什么人來探望?！?/br>
    “你……你家人呢……？”

    林知安發(fā)現(xiàn)雖然女人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透露著遺憾，但臉上并沒有悲傷落寞的神情。

    “他們啊……”

    女人唇角抿起一抹意味難辨的弧度，并沒有把話說完, 單薄的肩胛骨往前傾去, 像一張柔軟的綢緞。

    她食指一頂, 畫紙被推到林知安面前。

    林知安不解地望著她。

    女人眼睛半瞇半彎, “我聽到那個小護士說你畫的很好，來幫我看看這張畫?！?/br>
    有那么一瞬間, 林知安在她笑眼里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蘇佋。

    他們的神情都很斯文溫和, 但卻好像有一層薄霧蓋在同樣美麗的臉上。

    和他們說話時, 仿佛不是對真的他, 而是在和一張面具交流。

    林知安點了點頭, 認真看起她的畫。

    畫面上是一只赤紅色的小羊羔，像被血染紅的，跪在黑色的草地上，眼睛和嘴巴調(diào)換了方向，面朝右上角。

    右上角穿牧師袍的牧羊人肩上插了一把刀，刀口噴出血，他真伸手抱起一只白色的小羊，仿佛要將赤紅色這只遺棄。

    整個畫面詭異而病態(tài)，越盯著它越覺得喘不過氣。

    女人審視林知安，像在思考什么。

    她湊近指了指那只血紅的小羊羔，“這是我兒子，外邊的一個是我丈夫，一個是我情敵的孩子。”

    “不過我情敵死了，生病死的。”

    她語氣輕描淡寫，好像只是一只蒼蠅蚊子死掉一樣。

    鐐銬聲將林知安思緒拉回現(xiàn)實世界，她無意探尋陌生人的隱私，這副畫上的小羊在最顯眼的位置，她應(yīng)該還是在意孩子的，便順著往下說：“你兒子和你關(guān)系很好吧？”

    女人歪了下頭，唇角彎起春柳般的弧度，“他小時候不聽話我就拿針扎他，他一哭，我丈夫就會過來看我?！?/br>
    “冬天那么冷的水啊，我看我丈夫真的不喜歡他，就把他沉進水里，沒有價值的東西就不該活在世界上對不對，活著也是受罪?！?/br>
    “水池里氣泡都冒沒了，可是他居然沒死?！?/br>
    “我是為他好啊?！?/br>
    “但他好像怨我?！?/br>
    她說話時吐字不急不緩，呵氣如蘭，是真正優(yōu)雅的美人。

    可林知安每聽清一個字身上的雞皮疙瘩就多起一分。

    她要收回覺得這個人是正常人的想法。

    做出來的事都太極端太偏激了。

    林知安很心疼她兒子。

    這個人的父親不愛他，愛另一只小羊。母親虐待他，生下來就被當(dāng)做爭寵的工具。不知道他長大了會不會留下什么心理陰影。

    “你根本不是為他好，而是在滿足自己的私欲?！绷种踩滩蛔≥p斥了一句，“既然沒想過要好好撫養(yǎng)對待，就不應(yīng)該把他生下來。他也會痛會難受，不要覺得你給了他生命就應(yīng)該由你擺布?！?/br>
    “不然……不然，他不來看你也是你活該。”

    女人聽完非但沒生氣，反而笑得腰肢亂顫，伸手捏了一下林知安的臉，“好善良的女娃娃，要是我兒子見到你一定會喜歡你。”

    “不過可惜，他好像找到他的小羊羔了。”

    “而且要把小羊羔捆在木棍上不離不棄呢。”

    她笑夠了托著腮像是回憶著什么，“你別覺得我兒子可憐，他比我狠多了，有些人生來就是會犯罪的。你瞧瞧我，可不是被他記仇關(guān)進來的么?！?/br>
    她抬抬腳，晃動著鐐銬，像起舞的白天鵝。

    林知安并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動搖，相反的，如果見到他的話，她愿意給這個小男孩一個擁抱。

    生而為人。

    辛苦了。

    “欸？我不是讓你在外面等我嗎？怎么跑這兒來……了?！?/br>
    穿護士服的女生在長椅面前急剎車，看到林知安旁邊的女人眼睛瞪得滾圓，生生將尾音拖沒了。

    她又害怕又恭敬地笑笑：“蘇姨今天也出來畫畫嗎？房里有沒有要換洗的床單被單什么的，我?guī)湍鷵Q去?！?/br>
    “今天沒有，謝謝小孫。”

    原來她姓蘇。

    和蘇佋一個姓。

    林知安這個念頭在心里輕輕一帶，沒深想。

    被稱作小孫的小護士把林知安拉到花園外的一顆樹底下，低聲說：“我?guī)湍憧戳?，上面沒人，床什么的也干凈著呢，根本沒人住?！?/br>
    林知安聽到線索斷了有些失落，但還是禮貌微笑著說：“謝謝，麻煩你了。”

    “小事兒，應(yīng)該的?！毙O虎頭虎腦地提溜了一眼長椅上的女人，有些自來熟，“不過你怎么和她聊起天了？我們醫(yī)院沒人敢和她聊天的?！?/br>
    林知安垂下眼，解釋道：“她……我看她沒穿病服，以為也是來探望的家屬。”

    小孫神神秘秘地望了眼四周，用氣音說：“這是我們董事長的母親，都是公開的秘密了，沒人敢真看著她，只是定期有醫(yī)生給她開藥?！?/br>
    “董……董事長？”林知安渾身一震，腦子里的血液倒流回心臟，像是理解不了這句話

    。

    “對啊，”小孫點點頭，看著她地震般的眼神，不明白她反應(yīng)為什么這么大，“我們董事長長得可帥了，和她眉眼七八分相似。”

    小女生花癡起來就滔滔不絕，“每次董事長來看他母親，我身邊的姐妹和過年似的興奮。不過董事長雖然看著溫柔吧，也沒人真敢去搭訕，氣場凍死人。”

    小孫具體說了什么林知安已經(jīng)聽不見了，風(fēng)聲水聲樹枝搖擺聲好像用了涂抹工具，五顏六色混在一起，不管多鮮艷最后都變成了模糊的灰白色。

    她胸口很悶，抬頭輕聲道：“孫小姐，我……我有點事，得先走了?！?/br>
    “……啊，哦哦，好的，你快回家吧。有事再找我就成。”小孫大大咧咧揮揮手。

    林知安并沒有回家。

    她拎起畫板訂了去翕水鎮(zhèn)的車票，五個小時車程，下午正是春光肆意的時候。

    過來是一時興起，但她確實很想回他們相遇的地方再看看。

    她想知道，那個時候她遇到的到底是怎么樣的蘇佋。

    小別墅很靜。

    鐵欄桿“吱呀”一聲推開，樹底下全是被風(fēng)吹亂的碎影。

    “小姑娘找誰??？里面都沒人住?！?/br>
    一位提著鋤頭和籃子的老伯站在門外，像是要去山上采野菜。

    林知安怯怯地解釋：“我……我就是看看?！?/br>
    “別看了，這房子被一個好有錢的老板買了，但從來不過來住?！崩喜ò椎拿济欢兑欢?，有些不服氣，“我家有棟空房子，也想賣，比這好多了。但人家不要，不曉得這房子有什么特別的?！?/br>
    等老伯走了，林知安給蘇佋發(fā)短信：你把翕水鎮(zhèn)的別墅買下來了？

    不過幾秒，對面發(fā)了視頻邀請過來。

    林知安切成語音，接起來。

    “安安在哪兒？怎么不讓我看看你?！?/br>
    蘇佋溫柔低磁的嗓音從聽筒傳過來，明明早上見過才出來，林知安卻感覺有些陌生。

    就好像她小時候玩扭蛋機，拆出一顆苦艾味的糖果，就以為里面所有糖果都是苦艾味的，不想吃了。結(jié)果第二天嘗到一顆薄荷味的，清冷撲鼻。

    原來不到咽下那一刻，人們永遠不知道糖衣里裹的是什么。

    “我在翕水鎮(zhèn)。”林知安腳尖踩在一片落葉上，劃開又劃回來，“我今天不回來了，我想在這邊呆一晚上?！?/br>
    蘇佋頓了頓，平靜地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林知安隔著話筒搖搖頭，“沒什么，就是想呆一晚上?！?/br>
    蘇佋沉默了。

    他將手里的鋼筆蓋頂開，合上，頂開，合上。來回幾次，指骨撐起陰郁的弧度。

    他淡淡地笑了下，“好啊。安安決定就好?！?/br>
    “嗯，明天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