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姐又可還記得自己是沈家人？”沈無咎不留情面地問。

    “行了，既然你已經(jīng)把我想成這樣了，我再多說也是白費唇舌，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是鎮(zhèn)國將軍府的家主了，想來我這個大姐也幫不了你什么了。”沈大姑娘冷冷淡淡地說。

    沈無咎沒接話，轉(zhuǎn)而看向聞家人。

    聞家人已經(jīng)心里打哆嗦了，這沈無咎看著年輕，卻也是尸山血海里淌著的，別說為將者那犀利如刀鋒的目光，就那股長時間殺人的煞氣，哪怕此時是個傷患，瞧著也叫人心里發(fā)寒。

    沈無咎的目光落在那聞家公子身上，“為長輩守孝？為出了五服的長輩守孝？既然你這般孝順，為了讓你名正言順，不如我上奏將你過繼去給那位長輩，如何？”

    小妹好不容易出了孝期，這時候年紀(jì)已經(jīng)算大了，聞家之所以能等并不是情深義重，而是知道沈家得罪不起，等一出孝，因為不想娶，便扯了個為家中長輩守孝的借口，好叫婚事一拖再拖，拖到女方等不起主動退親開始，這不，他一出事，聞家就迫不及待上門退親來了。

    聞家公子臉色刷白，兩腿發(fā)軟。

    “好啊，原來你說的守孝是這么個守法！把我當(dāng)傻子耍！”沈思洛這時才明白過來為何她四哥要那般問大姐，原來大姐早就知道，卻什么也不說，任由她被蒙在鼓里。

    明明比她大十歲呢，她能懂事的時候，大姐都快要嫁人了，為何還這般看她不順眼啊。

    “沈二姑娘，退親實乃非我所愿，對不住?！甭劶夜舆€是強撐起該有的公子風(fēng)范。

    “受不起！”沈思洛冷哼一聲，扭頭去跟楚攸寧站一塊。

    楚攸寧看了她一眼，這妹子應(yīng)該是個傲驕的性子，總愛哼別人。

    “沈?qū)④?，這不能怪我兒，實在是族中長輩如此要求，我兒也是逼不得已啊。如今就是為了不耽擱沈二姑娘，才趕緊來將親事退了的?！币簿褪锹劶曳蛉擞X得自己是長輩，才敢這么跟沈無咎說話。

    沈無咎譏誚勾唇，“聞二公子能等我小妹守三年孝，沒道理我小妹等不得?！?/br>
    聞家夫人沒料到沈無咎油鹽不進(jìn)，瞬間拉長了臉，“既然將軍非要我明說，那我就直說了。沈家這些年風(fēng)水似乎不大好，我將貴府二姑娘的八字和我兒子的拿去重新批了下，結(jié)果于兩家都有妨礙，這門親事便就此作罷吧?！?/br>
    沈無咎輕笑一聲，“程佑，好好兒將聞二公子送出府。”

    程佑一怔，隨即明白過來是怎么個送法。

    聞家夫人本來還沒意會過來，等到程佑那么個大漢朝自己兒子走去，立即明白是怎么個送法了。

    他們都忘了，當(dāng)年沈大姑娘嫁入寧遠(yuǎn)侯府后，寧遠(yuǎn)候世子眠花宿柳，當(dāng)時僅十二歲的沈無咎可是執(zhí)鞭闖入花樓將世子拖出來，當(dāng)街鞭打，還威脅誰敢?guī)崾雷樱驼艺l麻煩，自此成為京中一霸。寧遠(yuǎn)侯府世子那可真的老實了好些年，直到沈家出事。

    沈大姑娘顯然也想起這事了，不過，與人人羨慕她有這么個弟弟維護(hù)不同，她是有些怨怪沈無咎的，因為沈無咎，她夫君更不待見她了。

    “需要幫忙嗎？”楚攸寧忽然出現(xiàn)在聞家公子身邊，問程佑。

    程佑：……公主這躍躍欲試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這等粗活就不勞煩公主了，何況這小人會臟了公主的手?！?/br>
    “我不嫌臟?！焙貌蝗菀子袀€人能試一試她的力氣恢復(fù)到什么程度了，她當(dāng)然不能放過。

    楚攸寧不等程佑再拒絕，一把將聞家公子扯過來，一提一甩，呈拋物線扔出門去。

    眾人就這樣瞪大了眼看著聞家公子在攸寧公主手里輕如無物般被扔了出去。

    隨著一聲慘叫，聞家公子呈大字形砸在外頭的影璧上，滑落在地。

    眾人的心里一致瞳孔地震。

    “我兒啊！”聞家夫人凄厲地大喊一聲，由丫鬟扶著跌跌撞撞去看她兒子。

    楚攸寧看著白嫩到發(fā)光的小手，不滿意。才恢復(fù)到末世的一半，要知道全盛的時候，她可是能舉起車砸倒一片喪尸的。

    不過，這應(yīng)該是這具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了。

    沈大姑娘心里打了個哆嗦，早知道攸寧公主這么兇殘，她方才也不敢那般說話。

    楚攸寧回過身就看見大家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她干干笑了笑，“不小心力氣用大了點，還好墻沒塌?！?/br>
    這是墻塌不塌的問題嗎？！

    “公主，您的力氣何時這么大了？”張嬤嬤問。

    沈無咎也緊緊盯著楚攸寧，等一個答案。若前世公主有這等力氣，為何不用。

    “??？這個啊，是祖宗顯靈了，對！就是祖宗顯靈！”越國那福王能仙人托夢，她還不能祖宗顯靈嗎。

    楚攸寧板著小臉，努力讓人信服。

    沈無咎都往她背后有個神秘師父那一掛猜了，萬萬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回答，沈?qū)④娪悬c反應(yīng)不過來。

    張嬤嬤張了張嘴，眼神盯著楚攸寧看，直把楚攸寧盯得心里發(fā)毛了，才笑道，“定是皇后娘娘在天有靈，放不下四皇子，才讓公主有此奇遇。”

    “對！母后找的祖宗。”楚攸寧順著張嬤嬤的話編。

    沈無咎：……你猜我信不信。

    楚攸寧表示，反正就是這樣了，不信的找祖宗去。

    沈無咎見聞家人還在，也不是追究這事的時候，估計追究也追究不出什么來。

    他讓程安程佑抬著他來到聞家人面前，冷聲道，“你們回去吧，親，只能我們沈家來退。”

    聞家夫人一聽，不樂意了，“欺人太甚！你們怎能因為我兒沒法娶你家姑娘就下如此毒手，雖不能結(jié)兩姓之好，也不能要人命??！就算沒守孝這回事，這門親我也是不敢結(jié)了，這親只能由我們聞家來退！”

    楚攸寧端著一小碟桂花糕慢悠悠走出來，“我記得沒錯的話，今天好像是我新婚第二天，你們挑這個日子上門退親真的好嗎？我這個公主是不是太沒存在感了？”

    張嬤嬤有點想熱淚盈眶，不容易啊，公主終于想起她的公主身份有多么高貴不容侵犯了。

    聞家人：……

    之前只想著在沈家被問罪之前把親退了，也顧不上會不會惹公主不快了。

    聞家人敢怒不敢言，最后灰溜溜地走了，不然真鬧到陛下那去，有罪的反而是他們了。反正這親事能退了就好，沈家都要大難臨頭了，還拿腔做勢呢。

    留下的沈大姑娘坐立不安，想了想，也決定告辭。

    “大姐，往后你就少回來吧，沈家的門檻太高，我怕絆著你了?！鄙驘o咎沉著臉對沈大姑娘說。

    “你這是要將我逐出沈家？”沈大姑娘難以置信，就算如今的沈家不復(fù)以往，不代表她想要被逐出娘家。

    “自從父兄去世后，大姐回來過幾次？”沈無咎反問。

    “我是已嫁出去的姑娘，哪能經(jīng)?；啬锛??！鄙虼蠊媚锊徽J(rèn)為自己有錯。

    “難道不是因為聽信了外人的話，覺得回來和一屋子寡婦待著晦氣嗎？！”沈無咎擲地有聲，直擊人心。

    大夫人幾個嘆息一聲，這個大/小姑子是沈家這一代的第一個姑娘，自然怎么寵都不過分，可惜寵壞了性子。

    沈大姑娘臉色漲紅，就算她是這么想的，也不能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指出來，是想要和她這個jiejie劃清界線了不成。

    “你這是不打算認(rèn)我這個jiejie了？也不想找你二哥了？”沈大姑娘抬頭問。

    第13章

    沈大姑娘和沈二是雙胞胎，這些年找人，沒少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寄托在那虛無縹緲的心有靈犀上。

    如果說之前沈無咎對她還留有余地，此刻聽她這么說已經(jīng)怒不可遏了。

    她怎么敢！怎么敢拿這事來做威脅！那就不是她二哥嗎？

    “找！當(dāng)然找！我本打算等歸哥兒長大些就親去邊關(guān)找人呢，如今四弟回來養(yǎng)傷，我也可以放心把歸哥兒交給四弟教養(yǎng)了?！?/br>
    二夫人一臉堅決地站出來表態(tài)。只要一日沒找到沈二的尸首，她就一直找下去。別人能放棄，她不能，也許沈二正在哪等著她找過去呢。

    沈無咎聽二夫人這么說，想到懷里的玉佩，那是二哥失蹤的地方下游一個村落的小孩交上來的，據(jù)說是當(dāng)年那戶人家埋了一個人身上得到的。

    他們沈家五兄弟都有一塊象征身份的玉佩，他很肯定那是二哥的玉佩，因為他兒時調(diào)皮不小心扯下二哥的玉佩磕壞了一個角。

    二哥和二嫂是在邊關(guān)認(rèn)識的，沈家不大看重門當(dāng)戶對，就算二嫂只是父親部下之女，這門親事也沒受到任何阻礙。當(dāng)年，若不是二嫂有孕，也要同二哥回邊關(guān)的。他知道，二嫂悔恨為何沒有堅持跟二哥一起去邊關(guān)，覺得也許她和孩子都在邊關(guān)，二哥就不敢輕易出事了。

    直到二哥失蹤的消息傳回來，二嫂早產(chǎn)，生下一兒，取名知歸，盼著他父親早日知道歸家。

    沈無咎沉默半響，堅定地吐出一個字，“找?！?/br>
    只要二嫂還愿意找，他就繼續(xù)找下去。

    楚攸寧本來覺得這是別人的家事，輪不到她管的，可是看到沈家人一個個紅了眼眶的樣子，手里的桂花糕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她把桂花糕放回碟子里，給張嬤嬤拿著，走向沈大姑娘，“你影響到我胃口了?！闭f著，就要去拎人。

    沈大姑娘想起她方才的壯舉，嚇得臉色一白，帶著丫鬟驚恐逃走。這下不用沈無咎說，有攸寧公主在一日，她都不想回來了，太可怕了，若真被摔扔還沒地說理。

    看到這一幕，沈家人有些哭笑不得，似乎，什么事到公主這里都變得好簡單。

    楚攸寧回過身，面對大家的目光，一臉坦然，“背叛的人就該被驅(qū)逐?！?/br>
    在她的隊里，不是一條心的，天王老子求情也沒用，每天都活得那么艱難了，誰還有心情搞內(nèi)斗，一不小心整隊玩完。

    “多謝公主出手，也省得我們?yōu)殡y了?！贝蠓蛉税言捳f得很漂亮。

    “不謝，以后你們要是還為難可以來找我?！鄙蚣胰四钤谑羌胰说姆萆舷虏涣耸郑刹煌?。

    幾個夫人真是越看公主越覺得適合沈家，就這爽利勁，活該進(jìn)沈家門，何況還有那么強悍的力氣?；屎竽锬锸遣皇侵拦饔羞@么大的力氣才把公主嫁進(jìn)沈家的啊？

    轉(zhuǎn)角處，許姨娘看著聞家人離開，又看了看新進(jìn)門的攸寧公主，知道不用她出面了，暗暗點頭，帶著嬤嬤轉(zhuǎn)身離開。

    沈家人不論男女皆有風(fēng)骨，她原是擔(dān)心思洛會鬧著不愿退親，做為母親理應(yīng)站出來做主把這親事給退了，倒沒想到新入門的公主這般維護(hù)沈家，如此，倒也好。

    楚攸寧有精神異能，雖然是待機狀態(tài)，但有人偷窺她還是很容易察覺到的。

    扭頭看去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穿著緇衣的女人和一個仆婦離開，從背影看都給人一種看破紅塵的感覺。

    “那是誰？”楚攸寧問張嬤嬤。

    張嬤嬤看了眼，“應(yīng)是府里的許姨娘，到底是二姑娘的生母，出了這么大的事，自然是放心不下的?！?/br>
    “那她又走了是放下心了？”這份心是不是草率了點。

    張嬤嬤瞧了眼她家公主，“估計是因為有公主您在，所以放心?！?/br>
    楚攸寧點點頭，“有眼光?！?/br>
    張嬤嬤：……

    沈無咎等人也聽見了楚攸寧的話，知道許姨娘是真的只想待在自己那個小院里，與世無爭，倒也沒覺得有什么，就連沈思洛都習(xí)以為常。

    倒不是不喜這個生母，而是許姨娘不與他們親近，他們又如何親近得起來。能讓她走出院子為她的親事而來已經(jīng)是受寵若驚了。

    這邊，張嬤嬤小聲跟楚攸寧說著許姨娘的生平。

    遭逢家變，落入教坊司，要不是因為是沈老將軍買回來的，只能屬于將軍府，只怕許姨娘更熱衷于出家。

    楚攸寧嘆息，敢情這世上的悲慘女人都聚集在沈家了。她懷疑她是不是只適合跟女人混，末世時也是帶著一票娘子軍生存。

    霸王花隊的mama們要是知道，估計又要擔(dān)心她脫不了單，或者會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