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是回門了，沈無咎也不好阻止，他此刻都不知道該以什么心態(tài)來面對這位公主的好，沒法對她的維護無動于衷，又忘不了夢里她所做的事。

    禁軍統(tǒng)領(lǐng)還能如何，他還能不讓公主回門不成？

    張嬤嬤不放心楚攸寧也想跟進宮，楚攸寧拒絕了，“嬤嬤，你記得讓廚房做好蓮藕，我回來要吃的。”

    沈家人：……

    似乎，好像明白了公主方才為何把手往缸里伸了。

    ……

    金鑾殿上，大皇子、秦閣老、兵部尚書、英國公都在，輪椅上坐著的是斷了腿的英國公世子。

    大家看著沈無咎被抬進來，身后跟著攸寧公主，有些詫異。

    看到楚攸寧大步走進來，景徽帝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

    “攸寧，未經(jīng)召見不得入宮?！本盎盏郯櫭?。經(jīng)過這兩天，他覺得這閨女得不到想要的后就徹底放飛自我，往不怕死的路上撒丫子狂奔，行事不拘。

    楚攸寧在殿前站定，幽幽開口，“我回門?！?/br>
    景徽帝：……

    眾人：……

    這理由太合理，他們沒法反駁。

    景徽帝輕咳了下，“既然是回門，那你便去后宮見一見貴妃喝喝茶吧，太后喜清靜就不需要去了?！?/br>
    楚攸寧再次懷疑景徽帝的智商，“父皇，昭貴妃都能把我弟弟當(dāng)嫁妝嫁出去了，你覺得我還能去跟她喝茶？”

    景徽帝被她臉上明晃晃的嫌棄給氣到，而且，這事情的真相如何他還能不清楚？

    “那行，你先去后宮走走，或者去偏殿喝茶吃點東西。”景徽帝打發(fā)她走。

    楚攸寧心里被那句吃點東西給勾了勾，但看到身邊的沈無咎就止住了念頭。

    她搖頭，“不去。你們趕緊對質(zhì)，對完質(zhì)我們還要趕回家吃飯?！?/br>
    沈無咎眼眸微閃，“我們還要趕著回家吃飯”，尋常又極富煙火氣的話，很輕易就熏了心。

    “公主，后宮不得干政?！鼻亻w老笑瞇瞇提醒。

    楚攸寧看過去，老頭五十上下，一雙老眼渾濁而精明，五官和善，氣質(zhì)上看起來就是個和藹可親的。這就是內(nèi)閣首輔，把持朝政的內(nèi)閣老大？

    “我已經(jīng)嫁出去了，不算后宮?！背鼘幏瘩g。

    秦閣老不知道公主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也不多說，只看陛下處理。

    “公主，金鑾殿上要談的是國家大事，你該回避?！陛喴紊系挠雷訁s是忍不住開口言明。

    楚攸寧的目光落在英國公世子臉上，“咦”了一聲，走上前盯著他的臉看。

    第15章

    英國公世子被盯得心里煩躁，又礙于對方是公主，又是在御前，不能發(fā)火，尤其公主的眼神有點瘆人，好像能看穿一切似的。

    楚攸寧盯了半響，確認了，這就是原主前世里打開城門迎敵軍入城的慫貨。

    “我覺得你現(xiàn)在斷腿也是一種福氣?！睌嗤攘司筒荒艿満θ肆恕?/br>
    沈無咎看著楚攸寧，他自然知道英國公世子就是夢里那個打開城門的判國賊，當(dāng)下越發(fā)肯定公主知曉往后發(fā)生的事。

    英國公世子的臉色有一瞬的扭曲，冷笑，“公主這是贊成駙馬殘害同袍？”

    “公主，就算你下嫁沈?qū)④?，也別忘了恒兒還是你表哥?！庇残纳粣偂?/br>
    楚攸寧轉(zhuǎn)頭看向身體發(fā)福的英國公，英國公被她清凌凌的眼眸看得有些發(fā)虛，公主眼里的玩味是幾個意思。

    楚攸寧看完了，點點頭，“你不說我都忘了我母后娘家是英國公府?！?/br>
    這話一出就好笑了，皇后出自英國公府，英國公府卻支持昭貴妃，英國公這會居然還有臉來攀關(guān)系。

    英國公沉下臉，皇后生前還是愿意和英國公府走動的，甚至還想過要將公主嫁進英國公府，皇后去后，攸寧公主也更樂意跟英國公府親近，怎么這會卻針對上英國公府了，是不是皇后臨終前跟她說了什么，或者是皇后跟前那個張嬤嬤。

    “英國公，此刻不是你們認親敘舊的時候。”秦閣老出聲提醒別忘了把人叫來的目的。

    景徽帝也沒想到閨女居然不親外祖家了，發(fā)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嗎？

    景徽帝再度將目光落在面容慘白的沈無咎身上。

    臉上沒疤，經(jīng)戰(zhàn)場磨礪過的臉更加英俊迷人了，挺好。雖然傷得起不了身，也能看出身板結(jié)實，不錯。

    想到他的傷，再看站在他身邊如花似玉的閨女，景徽帝心里那個悔啊，難道真應(yīng)了外頭的話，嫁入鎮(zhèn)國將軍府的女子必守寡？攸寧守活寡可不也是守寡嘛。

    “既然攸寧愿意多陪陪父皇，那就且站在一邊候著吧?！本盎盏垡恍能浘妥屓肆粝铝?。

    楚攸寧：……昏君還挺會腦補自愈的。

    陛下都決定了，其他人再不樂意也不好反駁，別看景徽帝平日里不愛管政事，真昏起來也叫人沒轍，昏在這種小事上還是能接受的。

    “陛下，沈?qū)④妿У搅?，是否該讓他給老臣一個交代了?！庇笆?。

    “求陛下為臣做主！”英國公世子垂下的眼眸滿是陰狠，敢斷他的腿，他一定要讓沈無咎付出代價。

    “想必沈?qū)④娨仓澜心銇硭鶠楹问铝耍藿o你辯解的機會。”景徽帝頂著閨女的死亡凝視問。

    他覺得把攸寧留下來就是一個錯誤，在場的只有她敢直視圣顏，還帶威脅的那種，讓他有種想讓人把她叉出去的沖動。

    他知道閨女這是在怪他，別說他不偏袒自個女婿，早朝他都力排眾議，一切等沈無咎醒了再說，誰知道這英國公世子回到京城就趕進宮鬧著要他做主，還有內(nèi)閣也催著處理此事。

    沈無咎哪怕做了那個夢醒來后恨不得將這個為美人導(dǎo)致亡國的昏君千刀萬剮，此時面上也掩飾得極好。

    “陛下，英國公世子違抗軍令，導(dǎo)致關(guān)口失守，還擅自調(diào)換將士兵器，導(dǎo)致我軍傷亡慘重，險些戰(zhàn)敗。若按軍法處置，臣打殺了他都是可以的，”

    接著，沈無咎將當(dāng)日戰(zhàn)事道來。

    雁回關(guān)又分多個關(guān)口。

    當(dāng)日，綏國派兩隊兵馬欲要攻取廣裕和平河兩個關(guān)口，他懷疑綏軍故布疑兵，便兵分三路，讓一副將和沈無垢各率五萬兵馬前往兩個關(guān)口，而崇關(guān)這個關(guān)koujiao給另一副將領(lǐng)兵鎮(zhèn)守，英國公世子非要以他的校尉之銜要求負責(zé)領(lǐng)兵在后隨時支援。因為懷疑綏軍主要想攻打的是崇關(guān)，所以他特地下令若當(dāng)真有綏兵來攻打，便是勝了也不可撤回，以防敵人卷土重來。

    本來他是不放心英國公世子這個跑來混軍功的領(lǐng)兵，親自坐鎮(zhèn)崇關(guān)的，但他得到平河關(guān)將士的兵器出了問題的消息，率軍趕去，與此同時，崇關(guān)第一回 交戰(zhàn)獲勝，英國公世子以為仗已打完，不需支援，下令撤離，綏軍再次率大軍突襲，這時增援不及，崇關(guān)失守，他率軍趕回得及時才止住敵軍兵臨城下的步伐，也因此差點戰(zhàn)死。

    不過率軍回來之時，他順手就將英國公世子這禍害打下馬，只斷一條腿算他命大。要知道，倘若他當(dāng)時去遲一步，沈家又多一個戰(zhàn)死沙場的人，平河關(guān)口也將破。

    那副將便是在他昏迷的當(dāng)口被英國公世子攏了去，怕?lián)?zé)，便將罪名推到他身上。

    人死如燈滅，前世的他一死，再加上京城有秦閣老，英國公，以及其他也想瓦解沈家軍的人推波助瀾，可不就成功了。沈家能無事，沈家唯一一個成年男丁還能在戰(zhàn)場上領(lǐng)兵打仗還是陛下看在沈家鎮(zhèn)守邊關(guān)多年的份上才格外開恩的。

    好一個格外開恩！

    英國公世子心里一慌，虛張聲勢道，“這些皆是你一人之詞，陛下有我呈上的兩位參與作戰(zhàn)的副將的證詞，孰是孰非，相信陛下自有判斷?！?/br>
    只要秦閣老和大皇子想要沈無咎被定罪，他就逃不掉。

    沈無咎知道那兩個副將就是夢里他死后立馬轉(zhuǎn)投大皇子陣營的那兩個，是導(dǎo)致沈家軍四分五裂的那兩人，他回來前已經(jīng)交代無垢處置他們。

    沈無咎從袖中拿出一支箭頭，“此為當(dāng)日沈校尉帶領(lǐng)的軍士所用兵器?！?/br>
    楚攸寧見他說話越來越吃力，額上都要冒虛汗了，接過那箭頭，“行了，明擺著有人想讓人背鍋，就別浪費時間了?！?/br>
    前因后果說清楚了，剩下的讓英國公世子說實話就行。

    “攸寧，你安靜一邊待著，別胡鬧。”景徽帝頭疼。

    “是我胡鬧還是您胡鬧，沒見人快要被折騰死了。為這么個叛國賊叫來重傷發(fā)高sh……熱的將軍進宮折騰，想我守寡就直說?！背鼘幨治⒁挥昧Γ茏鳛樽C據(jù)的箭頭就被捏斷了。

    斷了……

    兵部尚書臉色巨變，沈?qū)④妱傉f兵器被調(diào)換，這兵器就被攸寧公主捏斷了，就那么一只柔若無骨的手輕輕一捏就斷了，無疑是當(dāng)面證實了這箭頭有多“脆弱”。

    在戰(zhàn)場上，這樣的箭頭能用嗎？必須不能?。⌒『⑦^家家玩的都比這個厲害。作為掌管武選、輿圖、車馬、甲械之政的兵部尚書慌了。

    景徽帝看到這一幕，也怒了，這能射死人的箭頭就這么被她閨女捏斷了？泥塑的嗎？這樣的兵器是讓他的將士去送給敵軍送人頭嗎？

    秦閣老等人一時都有些懷疑人生，尤其是英國公都忘了駁斥那聲“判國賊”的話。

    這箭在陛下眼前就這么被捏斷了，還是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捏斷的，箭頭有問題就是鐵證如山。

    楚攸寧對上沈無咎黑漆漆的眼，略心虛。

    “這箭頭太脆了?！彼褦嗉亟o他，把手背在后面，假裝不是自己的錯。

    沈無咎知道那箭頭柔鈍，但也不至于一捏就斷，他完全沒感覺到公主有多用力，可見她這力氣真的能達到一力降十會的地步。

    沈無咎掃了眼殿上其他人的神色，眼里閃過一抹笑，義正辭嚴道，“陛下可瞧見了，這樣的箭頭如何能殺敵?！?/br>
    “陛下，臣敢以性命擔(dān)保兵部給出的兵器都是經(jīng)過嚴格檢驗的。”兵部尚書慌忙自證清白。

    “陛下，沈?qū)④娔贸龅募^只能證明箭頭有異，不能證明是我兒調(diào)換的。”英國公也趕緊說。

    不論是他還是大皇子確實存著想讓兒子去邊關(guān)籠絡(luò)沈家軍的心，卻沒想到兒子會用這樣的法子，一不小心萬劫不復(fù)。

    “清不清白的另說，現(xiàn)在鐵證如山，父皇，你判吧?！背鼘幪ь^去看景徽帝，讓他趕緊判，其他的事等他們走了想怎么扯都行。

    景徽帝正因為兵器造假的事窩著一團火呢，聽楚攸寧這么說，心里又是一堵，“攸寧，這事非兒戲，不是說判就能判的?！?/br>
    楚攸寧不耐煩，指著英國公世子，“那你問問他?！?/br>
    景徽帝想起沈無咎說兵器是英國公世子換的，是該問。

    “英國公世子，從實說來，若有半分虛假，朕誅你滿門！”

    英國公世子正慶幸換兵器這事他讓別人去做，也抹去了所有痕跡，忽然腦子一懵，臉色一白，嘴巴不受控制地回話，“沈無垢那邊的兵器是我讓人換的，沈家掌管沈家軍太久了，該換人掌管了。哈哈！沈無咎傷得好，聽說這次傷到內(nèi)臟以后再無法上戰(zhàn)場了，哪怕?lián)旎匾粭l命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沈家軍……”

    啪！

    英國公上前狠狠一巴掌過去，打斷英國公世子的話，“混賬東西！還不快醒來！”

    英國公世子清醒過來，知道自己說了什么后，臉色煞白，驚恐地抓著他爹的手，“父親，我方才說的都不算，定是我中邪了。”

    楚攸寧扶著額頭微微一晃。

    沈無咎注意到她的狀況，抓住她的手，“公主？”

    楚攸寧腦子里是壓榨完最后一絲精神力的脹痛，這下真的進入超長待機狀態(tài)了。

    聽到沈無咎喊她，她低頭，咧嘴一笑，“事情真相大白，可以回去吃飯了?！?/br>
    沈無咎聽她這么說，默了。臉色比他這個傷患還白，她還只想著吃飯。

    “公主臉色這么蒼白可要叫太醫(yī)來看看？”沈無咎盯著她忽然像被抽空精氣神的臉，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