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難怪說愛情會讓人降智，連謝知予都變得有點傻氣了，看來這話倒是不假。

    姜嶼嘆了口氣，她當(dāng)然知道他想要聽到什么回答。

    “是是是，最喜歡你?！?/br>
    這句話其實有點不走心，像是在單純哄他開心的意思。

    謝知予自然聽得出來，卻也沒說什么。

    天氣冷時飯菜也涼得快，只說幾句話的功夫，桌上粥碗冒出的熱氣都淡了許多。

    “粥都要涼了，快把早飯吃了。”

    姜嶼松開他的臉，用手背貼著碗邊試了下溫度，確認粥還是溫著的。

    “待會吃完回房收拾一下行李，我們要去逍遙宗一趟。”

    謝知予摸著腕間的蝴蝶紋身，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

    按理說這紋身是在夢里紋的，可他不知用了什么辦法，夢外身體也跟著受了影響。

    他有辦法留住姜嶼，讓她無法離開自己身邊半步，可是要怎么做才能得到更多她的喜歡？

    謝知予垂下眼睫思考著，神色不似以往般平靜，而是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迷茫和苦惱。

    *

    吃過早飯后，一行四人各自收拾好行李，繼續(xù)向北去往盧龍府。

    池疏原本準備好了馬車，只是路面積雪太深難以行進，幾人無奈之下只好頂著寒風(fēng)御劍，趕在午時前飛到了逍遙宗。

    池既明一早等在殿門外，見池疏帶著寧秋御劍落地，他向來冷峻的目光中不自覺流露出一絲暖意，身形微動，似乎是想走近些瞧瞧，但最終還是沒能邁出步子。

    待四人都落地后，他目光從幾人身上一一掃過，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嚴肅。

    “隨我進來吧。”

    池疏點了點頭，二人對望一眼卻未有人先開口。

    姜嶼在旁看著，忍不住搖頭嘆息了一聲。

    本以為在夢中經(jīng)歷過一遭，父子二人的關(guān)系多少能和緩些，沒想到見了面還是這樣不說話。

    短暫的沉默過后，池既明先錯開視線，轉(zhuǎn)身向殿內(nèi)走去，示意幾人跟上。

    “我們已在夢中見過，我便不再多費口舌，有話直說了?！?/br>
    池既明揮退其他弟子，抬袖一揮合上殿門，轉(zhuǎn)身面向四人。

    “此番特意請幾位來逍遙宗，是我有事相求?！彼D了頓，接著道：“我因心魔而險些釀成大禍，我會盡力彌補所有人的損失，但還請幾位暫且替我將夢境一事保密?！?/br>
    “我并非害怕?lián)摿R名，此事全責(zé)在我，推脫不得。只是這場夢持續(xù)時間過久，若在這時讓他們回想起夢中經(jīng)歷，恐會擾亂記憶，患上癔癥?！?/br>
    姜嶼知曉他在擔(dān)心什么，點頭應(yīng)道：“池宗主放心，在情況穩(wěn)定之前，我們不會向任何人提起此事。”

    “我已派人去城中發(fā)放丹藥制成的香囊，用以安神?！背丶让鞯?，“等再過一段時日，我會親自將真相告訴所有人，并卸任宗主之位。”

    池疏聞聲抬頭，心中千回百轉(zhuǎn)，想說什么卻又不知要如何開口。

    或許是長久以來cao勞過度的原因，池既明實際看上去要比在夢中時憔悴許多。

    池疏看著他因勞累而生出的滿頭白發(fā)，心里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也是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池既明已經(jīng)老了，就在這不長不短的六年時間里。

    “爹……”

    這一聲包含了太多，有愧疚，更有懊悔自責(zé)。

    池既明眼底劃過一縷詫異，轉(zhuǎn)頭向他看去。

    其實他何嘗不自責(zé)對妻兒的關(guān)心陪伴太少，他一直知曉池疏的去向，但沒了寧清寒，他也不知該如何緩解這僵化的父子關(guān)系。

    如今再見面，他倒是突然之間領(lǐng)悟了，千言萬語最終都化成一聲長嘆，手搭在池疏肩上鄭重拍了兩下。

    “長大了?！背丶让饔行┚o張，清了清嗓子，竭力讓自己看起來更自然一點，“難得回來一趟，可要在家中多待幾日？”

    池疏聽出他在委婉留自己下來，回過頭看了一眼寧秋。

    “我在天衍宗還有任務(wù)未完成，掌門派我們四人搜尋過去鏡的下落，等集齊所有碎片后，我自會回來。”

    “過去鏡？”

    池既明怔松片刻，忽然想到什么，掌心向上一翻，一塊邊緣不規(guī)則鏡子碎片赫然其上，“你說的可是此物？”

    “正是。”池疏回道。

    池既明了然：“半年前我在雪原除妖時偶然拾得，我知此物不凡，卻未想其中竟能映出你娘親的容貌。若是過去鏡，那便難怪了。”

    再一次近距離見到這塊碎片，從大小來看，姜嶼更加確定了這就是最后一塊。

    寧秋和池疏自然也看得出來，驚訝之余，更多的是欣喜。

    唯有謝知予，淡淡掃了眼碎片，微不可聞地笑了一下，像是戲謔。

    碎片于池既明已毫無用處，正要交給池疏，身上的銅鈴?fù)蝗豁懥寺暋?/br>
    他未避著幾人，取下銅鈴晃了晃，問：“何事？”

    “宗主，雪山外圍發(fā)現(xiàn)了妖的氣息，羅盤指示應(yīng)該是只大妖，巡查的弟子不敢貿(mào)然靠近查看?！?/br>
    “先將所有進山的道路攔起來，通知附近的人不要靠近雪山，我稍后就到?！背丶让餮杆傧潞妹睿瑢~鈴一收。

    為了維持夢境而過耗的靈力尚未恢復(fù)，池既明身體的狀態(tài)大不如前，可他必須要去這一趟。

    他著急往殿外走，池疏卻擋在身前將他攔了下來：“爹，我去吧?！?/br>
    “胡鬧！”池既明下意識還當(dāng)他是需要保護的小孩子，“你去個什么勁，大妖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危險，那你呢？你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過去難道不是送死嗎？”

    “那我能眼睜睜放著那妖不管嗎？若它跑出來傷了人怎么辦？”

    姜嶼：“……”

    就這溝通方式，她好像知道為什么池疏會說每次和池既明見面就要吵架了。

    眼見兩人又要吵起來，寧秋趕緊站到中間打起了圓場。

    “池伯伯，你就讓池疏去吧，他現(xiàn)在很厲害，這一路上都是他在保護我的?！?/br>
    經(jīng)寧秋提醒，池既明這才如夢初醒似的，他看著眼前已然高過自己半個頭的池疏，怔然半晌。

    六年的時間足夠讓曾經(jīng)那個稚氣的少年成長蛻變，等他卸任宗主之后，逍遙宗需要一個新的足夠有實力、值得被信任的領(lǐng)袖。

    此次雪山除妖正是讓池疏展露鋒芒的最佳時機。

    可大妖又實在危險，若他一人去……

    池既明思索一番，將目光轉(zhuǎn)向了一旁的謝知予。

    那日雖是在夢中，但僅憑一人就能殺上逍遙宗，足以說明他的實力不容小覷。

    但同時池既明也從他身上感知到了莫名的危險，可他既然是池疏的同伴，又是天衍宗弟子，應(yīng)當(dāng)是值得信任的。

    靜默片刻，池既明對著寧秋點了點頭，目光在四人身上轉(zhuǎn)了一圈。

    “可以，你去吧?！彼麑⑺槠栈?，看著池疏，“若能平安順利歸來，我再將這塊碎片交予你們?！?/br>
    “你們”二字用得實在巧妙，姜嶼都要忍不住為他拍手叫好了。

    池既明很聰明，他擔(dān)心自己的兒子，知道利用任務(wù)將他們捆綁在一起，如此一來，他們必然會因為碎片跟著池疏去雪山除妖，路上也能多一重保障。

    姜嶼能聽出他話里別有深意，謝知予自然也能。

    他不免嗤笑一聲，轉(zhuǎn)眼看向姜嶼。

    “師姐，你想要這塊過去鏡嗎？”

    這是她探查謝知予的過去最后的希望了，姜嶼當(dāng)然想要。

    不過她一向很尊重謝知予的意愿，池既明只說要池疏平安回來，若他們不去幫忙，只憑池疏自己也能做到，不過是要多花些時間罷了。

    “我是想要不錯，但如果你……”

    “好，那我們也跟著去雪山吧。”

    姜嶼話還沒說完，微微一愣：“你怎么答應(yīng)得這么快？”

    謝知予卻反問她：“師姐開心嗎？”

    老實說，其實有他跟著去，她不僅開心，還很安心。

    于是姜嶼點點頭：“開心?！?/br>
    謝知予勾唇笑出了聲：“那便夠了。”

    姜嶼微微張著嘴，看著他這副心情尚好的模樣，神色有些驚訝。

    現(xiàn)在她在謝知予心里的地位已經(jīng)達到這種程度了嗎？

    第69章 踏雪行（三）

    出了盧龍府, 一路往正北方向走去，有座高聳入云的雪山，遙遙望去白雪皚皚, 巍峨壯麗。

    陽光透過云層灑向山體，像鋪上一層金色的細紗，照得積雪晶瑩剔透, 熠熠生輝, 看上去總給人一種神圣凈土、不可侵犯的感覺。

    事實上，這座雪山也的確被當(dāng)?shù)厝艘暈椤吧裆健薄?/br>
    故而總是會有人不聽勸阻，一心想要進山拜山神, 最后卻在暴風(fēng)雪中迷失了方向, 活活凍死。

    “山中天氣變化無常，多有精怪出沒, 喜歡捉弄人，要小心應(yīng)付。”

    池疏給每人發(fā)了一根紅繩，尾端都綴著一枚小銅鈴，發(fā)著淡淡的亮光。

    “若在風(fēng)雪中與同伴走散, 銅鈴會感知到彼此的方向, 一定要隨身帶著，不要輕易取下?！?/br>
    姜嶼接過紅繩, 鄭重其事地系在手腕上，她惜命得很, 在這種事情上一向很聽勸。

    “離那只妖還有多遠？這附近好像還挺安全的，沒感覺到有妖的氣息?！?/br>
    “羅盤指示的方向朝西?！背厥璧皖^看了眼手中羅盤的指針, 轉(zhuǎn)了個向, “在這邊，我們繼續(xù)往前走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