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無尋快要動手的前一刻，瓦礫在寧音塵手中消失，寧音塵轉(zhuǎn)過頭看著他，認(rèn)真道：“這件事先不要跟他們說，我還有點(diǎn)不確定，需要麻煩你派人調(diào)查下那個古國滅亡的情況?！?/br>
    慕無尋控制不住地問道：“師尊，你不會覺得這對我太殘忍了嗎？”

    寧音塵更加疑惑了。

    慕無尋閉了閉眼，壓下強(qiáng)烈的憋悶，走過去緊緊抱著寧音塵，將頭抵在他肩上壓抑道：“你永遠(yuǎn)也不知道?！?/br>
    怪異的感覺一旦種在心里就會生根發(fā)芽，寧音塵就算不通人事，也直覺如今已經(jīng)變得十分強(qiáng)大的慕無尋，在分別多年后不應(yīng)該再對自己產(chǎn)生師徒上的依賴，他想起酒靈的話，抬手想揉慕無尋頭頂?shù)氖致s了回去：“你可以跟我說?！?/br>
    他內(nèi)心深處是不相信這么荒唐的事會發(fā)生在一向沉著冷靜的慕無尋身上，在慕無尋來之前，酒靈就已經(jīng)頂著其他人的臉騙了他好幾回，毫無誠信可言，但慕無尋的態(tài)度，又讓寧音塵十分搖擺，分不清究竟怎么回事。

    又想起慕無尋尚還有心魔未剔，而自己回神山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想徹底將慕無尋的心魔剝離，也就忍著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將慕無尋推開些，說道：“別想太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如今寧音塵的心態(tài)十分樂觀，就像歷經(jīng)人世風(fēng)霜后被一點(diǎn)陽光就能將他溫暖，這種面對生活積極樂觀的態(tài)度，讓慕無尋包括任何人都想不到，寧音塵根本沒想活著。

    或許化身為天道也是另一種意義的永生，但那種方式，只能被稱之為存在。

    -

    從酒靈制造的識海中出來，依然沒抓住酒靈的尾巴，也有可能它在慕無尋出現(xiàn)的那刻早就逃之夭夭。

    醉暈了一晚，寧音塵第二天起來渾身酸痛，那兩壇梨花釀的后勁實(shí)在太大，坐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憶起識海里的事。

    酒靈大概是怕被慕無尋追擊報(bào)復(fù)，所以才用盡全力弄出寧音塵有關(guān)烏殊更早遠(yuǎn)記憶的一個場景，好絆住他們趁機(jī)逃跑。

    寧音塵倒是懶得去處理它，他已經(jīng)拿到想要的信息，雖然很少，但是足夠了。

    之后幾天很少看到慕無尋，甚至還是從不知口中得知慕無尋出去調(diào)查一些事了，而寧音塵也沉心鉆研起關(guān)于剝離心魔的相關(guān)資料，并傳影問了宋星辰。

    青年身著淡綠色的廣袍，站在傳輸光暈中，身形由光線勾勒得極為真實(shí)，聽完寧音塵的意圖，他搖頭阻止道：“慕尊主那個境界，幾乎沒有可能將心魔完全剔除，一個不慎，道途盡毀，晚輩還是勸神尊不要插手此事?！?/br>
    “可是......”

    可是只要一想到慕無尋每日都被心魔折磨，從未睡過一夜好覺，再沒有更上一層的可能，寧音塵就愧疚得恨不得自己代替慕無尋承受這些。

    宋星辰戲謔地看進(jìn)寧音塵眼中，說道：“我一直很好奇，慕尊主是怎么生出關(guān)于自己師尊的心魔的，當(dāng)初您留給他的陰影也太深吧?！?/br>
    寧音塵沉默了下，將傳影法陣關(guān)了。

    -

    慕無尋回來時夜深暮暮，他穿著緊袖束腰的鱗紋黑衣，皮靴繃直的大長腿邁動時步履生風(fēng)，一襲用來遮擋風(fēng)雪的披風(fēng)獵獵飛舞，腰間的鐵骨鞭森寒幽冷，沾著腥熱血光。

    郁玄跟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正說著什么，慕無尋垂著眼睫時不時回應(yīng)一聲，比雪還蒼白的臉色讓他顯得單薄脆弱，像是受了傷。

    寧音塵剛從溫室洗了澡出來，披著濕潤的頭發(fā)走了過去，擔(dān)憂道：“是去干什么了，怎么一身血?dú)?。?/br>
    “收拾了些不長眼的人。”慕無尋撩起眼睫看了眼寧音塵，露出笑容：“師尊是在擔(dān)心我嗎？”

    “我自然會擔(dān)心你?！睂幰魤m看向他身后的郁玄，郁玄規(guī)規(guī)矩矩叫了聲神尊，解釋道：“芮嵐從天府逃走了，捉拿他的路上遇上陷阱，原本不足為懼，但尊主......舊病復(fù)發(fā)，出了點(diǎn)意外。”

    察覺到冰冷的殺意，郁玄住了嘴，可還是忍不住嘀咕道：“這么久了都沒再出問題，屬下還是建議尊主去藥宗治療一段時間?！?/br>
    “在師尊身邊，什么都好了?！蹦綗o尋重新笑了起來，掌心蘊(yùn)出靈力將寧音塵濕潤成一縷縷的墨發(fā)蒸干，手指插進(jìn)發(fā)絲中慢條斯理順了順，見寧音塵擰著眉，笑意淡了些，道：“師尊別擔(dān)心，芮嵐跑不掉，很快就會有他的消息。”

    寧音塵甚至都沒留意到郁玄說芮嵐逃走的事，聽慕無尋這么說，才從怔愣中回神：“芮嵐逃走了？”

    慕無尋將自己身上的斗篷脫下來披在寧音塵肩上，拉著他往屋內(nèi)走，邊道：“我們都被他蒙蔽了，以為他要的是天府府主的位置，風(fēng)輕痕以此設(shè)套，卻被他趁機(jī)拿走了天府藏書閣里的無數(shù)禁書。”

    一進(jìn)屋，慕無尋徹底沒了力氣，摔坐地上，寧音塵沒料到他受傷這么重，讓郁玄去找藥，蹲身握著慕無尋的脈搏探了下。

    表面看上去慕無尋除了臉色蒼白沒有任何異常，但寧音塵一探脈，才發(fā)現(xiàn)他內(nèi)息紊亂，氣海干澀沒有一絲靈力，甚至纏繞著絲絲縷縷的黑氣，如蝕骨之毒般蠶食著氣海。

    “你都這樣了，還用靈力給我蒸干頭發(fā)干嘛！”寧音塵一時氣極，慕無尋也太能忍了，這種情況放別人身上早痛得昏迷了過去，可慕無尋硬是撐得跟沒事人一眼，還看著他滿眼的笑意。

    寧音塵手心覆在慕無尋背后，想用天道之力將氣海里的黑霧消除，他知道那就是心魔的氣息，除了天道之力沒任何辦法抑制，慕無尋察覺到他的意圖，伸手緊緊拽著寧音塵的手腕，幾乎是發(fā)狠的力道：“就算我死，也不愿成為你天道化的誘因?！?/br>
    “別廢話了......”寧音塵眼眶都紅了，他低下頭咬唇道了聲：“是在鐵籠里落下的心魔對嗎？是我對不起你?！?/br>
    天道之力源源不斷輸入慕無尋的氣海，想要連著那些黑氣將心魔連根帶梢剝離出，短短一瞬，額頭已冒出大滴大滴冷汗，寧音塵觀察著他的狀態(tài)，不敢輸入太多，怕他的氣海撐不住。

    慕無尋聚起力氣猛地將寧音塵推開，脫力地靠墻坐著，雙眼放空看著寧音塵急紅的臉，喃喃道：“不怪師尊，那個情況下，你只能如此安排，我早就沒怨恨你了?！?/br>
    當(dāng)初烏殊幾乎將整個九州控制在他的算計(jì)下，神山成為眾矢之的，寧音塵跟烏殊那一戰(zhàn)若是輸了，當(dāng)時還沒什么能力的慕無尋，無疑也會被烏殊弄死。

    寧音塵走之前將他關(guān)進(jìn)密不透風(fēng)的鐵籠里，又布下好幾層法陣防止別人從外攻破，慕無尋在黑暗狹窄的空間待了將近三個月，那里面沒有任何聲音任何光線，觸手只有牢不可破的玄鐵，無論他怎么掙扎嘶吼，都破不開一絲裂縫。

    直到三個月后，搜查神山的玄門弟子，才發(fā)現(xiàn)密牢里的那個鐵籠，彼時籠子開了一條縫，小孩雙眼無神地倒在地上，身上縱橫著數(shù)不清的烏青，幾乎不成人形。

    而鐵籠的四面、地面全都刻滿了扭曲的“寧音塵”三字，觸目驚心，光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其中濃烈的怨恨，也是這股恨意，支撐著他撐過了這漫長無止境的三月地獄折磨。

    可是，寧音塵一回來，慕無尋就不恨他了，他永遠(yuǎn)拿師尊毫無辦法，只要師尊還呆在他身邊，只要師尊還鮮活，再深的怨恨他都能活埋。

    但是寧音塵，沒辦法原諒自己對慕無尋做過的一切，就算原因再合乎其理，造成的傷害也是永遠(yuǎn)不可彌補(bǔ)的。

    他當(dāng)時只想著必須讓慕無尋活著，他已經(jīng)失去師兄們了，不能再讓徒弟也死在神山，極度極端的情緒下，完全不顧后果。

    “對不起。”這三個字雖然沒用，但卻是如今寧音塵唯一能說出口的話，他從來不敢去想過去的事，回憶的每一個片段都一塌糊涂，反復(fù)鞭撻著他。

    慕無尋突然笑了聲，慢慢挪過去伸手環(huán)住他的腰身，蠱惑般低聲道：“那師尊要對弟子負(fù)責(zé)?！?/br>
    見寧音塵說了聲“好”，聚起天道之力又要替他壓制，慕無尋握住他的手，搖頭道：“只要師尊一直呆在我身邊就好了，我們還能像過去一樣，只要師尊不要再拋棄我，在是非對錯面前，我寧愿你殺了我，也不要你拋棄我?！?/br>
    那雙淡漠的眼睛里此時充斥滿狂熱的偏執(zhí)，有什么東西將要溢出，慕無尋環(huán)著他的腰越收越緊，在寧音塵驚愕的目光中，低頭他嘴唇上又啃又咬，慢慢的占有欲都快宣之于口。

    “可這就是你徒弟真實(shí)的想法?！?/br>
    酒靈的嘲笑聲浮現(xiàn)在腦海，寧音塵再也沒法把這當(dāng)成徒弟對師尊的依賴儒慕，他抬手想扇慕無尋一掌讓他清醒些，手卻在半空抖得不行，遲遲也未落下。

    天塌地崩也不過如此。

    一時忘記反抗，慕無尋已將他壓在冰冷的地板上，雙目泛出赤金的碎光，濃郁癲狂的愛意快要將人吞噬殆盡，顫聲苦求道：“師尊不要去殺烏殊了好嗎，或者我們再想想有沒有別的辦法，你若是再離開我，我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你不能對我這么殘忍?！?/br>
    “你在說什么啊，我......我是你師尊?。　睂幰魤m頭腦漿糊得頭暈眼花，剩下的話猝不及防又被堵回嘴里，潮熱的舌頭勢無可擋探入口腔，霸道糾纏著掃過每一寸地方，親吻的間隙中，他聽到慕無尋一聲聲滿含情.欲地喊著“師尊、師尊”。

    寧音塵簡直要崩潰了。

    不用天道之力他完全無法從慕無尋的桎梏下掙脫，雙手也被按在地上，只能不斷去踢慕無尋，在被親得快要窒息時，慕無尋終于放開了他，大口喘完氣才發(fā)現(xiàn)慕無尋已經(jīng)倒在他身上疼暈了過去。

    那一刻寧音塵只想對他說一句“活該”！

    就算他再沒作為師尊的威嚴(yán)，也不該被這樣以下犯上。玄門里最重禮儀規(guī)矩，更何況寧音塵還是被那四位玄門頂尖的人帶大，倫理道德根深蒂固，經(jīng)歷這種事讓他覺得比天狗食月還荒唐。

    他將慕無尋推開，坐起身狠狠抹了下嘴，氣不過好好的徒弟就這樣沒了，狠狠踹了慕無尋一腳，氣得眼眶都紅了。

    早知道他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多收幾個徒弟，一個徒弟沒了還有別的，也不至于這么傷心難過。

    房門突然被推開，郁玄端著藥進(jìn)來，愕然看著坐在地上發(fā)絲凌亂，衣衫不整的月澤神尊，往日水色薄唇紅腫異常，在寧音塵看過來的那刻，郁玄垂下眼，將藥放在桌上，正想退出去，就聽寧音塵道：“你照顧他吧，我去別的房間?！?/br>
    出了門，站在樓臺上，風(fēng)雪依然吹不散心頭的窒悶，寧音塵愣愣站了很久，聽到后面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吉如意喊了聲：“阿塵?！?/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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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早年喪徒·音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