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秦澤被推出病房做各種術(shù)前檢查。唐楸和唐志勇一起待在病房里。

    此時的唐楸沒有再畫畫了，正眼淚汪汪的被爸爸哄著。

    “哥哥?！毙∨笥蜒劭艏t的可憐，一邊用手指著病房的門一邊和爸爸說：“醫(yī)生伯伯，哥嗚，嗝，哥哥痛。”

    哭得話都有些說不清了。

    一開始的唐楸并沒有聽懂手術(shù)到底是什么，只是知道哥哥生病了，要做手術(shù)。之后下午時來接秦澤去做檢查的醫(yī)生偶然說了一句，這才讓小家伙聽懂了，原來手術(shù)的意思是要用刀的。

    以前不小心被指甲刀傷到了一點手指尖的位置，那樣的痛感就能讓小家伙記好久了?，F(xiàn)在哥哥要去做手術(shù)，肯定比指甲刀傷到了還要疼！

    被爸爸抱著的小朋友傾著身子想要去找哥哥。

    唐志勇拍著他哄：“哥哥是生病了，做完手術(shù)之后哥哥的病就可以好了。做手術(shù)是在給哥哥治病?！?/br>
    小朋友哭的大腦有些短路，抿抿嘴，眨了眨水洗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沒聽懂。

    就在唐志勇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哄的時候，病房門輕輕的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一條小縫。

    上午時那個跑錯病房的小男孩又推門走了進來。與上午不同的是，此時他手里拿著的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魔方。

    魔方上各種被打亂的顏色格子被小男孩扭的看起來都是對稱的，很符合小男孩父親口中的強迫癥癥狀。

    原本以為自己進來后會看到一個和上午時一樣正在畫畫的小弟弟的小男孩看到眼前的一幕，有些發(fā)愣。

    小弟弟沒有在畫畫，反而是哭的眼眶通紅，睫毛也濕漉漉的。

    小男孩松開一只拿著魔方的手，奇怪的把手往胸口摸了摸?？偢杏X看到這一幕后這里有些悶悶的樣子。

    順帶抬頭看了眼正抱著小家伙的高大男人，眼神有些嫌棄。這么大的大人了，連個小朋友都哄不好嗎？

    眼見對面的小弟弟眼睛眨巴著好像又有一顆眼淚要落下，小男孩走上前，一手抓住了唐楸的腳踝。

    與腦海被各種繁雜思緒占領(lǐng)的成年人相比，如男孩一般大小的孩子大多數(shù)時候反而是全憑本能行事。

    他覺得自己不想讓面前的小弟弟哭，所以下一秒便行動力極強的做出了行動，示意抱著小弟弟的大人跟他走。

    唐志勇感受到小男孩的意圖，還以為小男孩是又跑丟了，想要尋求大人的幫助。

    眼看著一時半會沒有人來找這個小男孩，唐志勇想了想抱著唐楸對小男孩說道：“走吧，我送你上去?！?/br>
    順帶也能轉(zhuǎn)移一下楸楸的注意力。

    沒有觸及到對方比較敏感的點時，小男孩還是比較禮貌的，對著唐志勇點頭：“謝謝叔叔?！?/br>
    唐志勇抱著唐楸，身旁走著手拿魔方的小男孩。三人拾階而上，又順著提示拐了幾個彎后便來到了樓上的兒童心理咨詢部。

    他來之前也抱著一部分想要先來樓上了解一下環(huán)境的想法。

    等到真正進入后才發(fā)現(xiàn)，與樓下截然不同，出了樓梯口的那一刻，感覺像是來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兒童咨詢部的陳設(shè)布置比唐楸之前去的那家幼兒園還要好看一些，就連頂部都刷上了淡藍的顏色，粘上了胖乎乎的云朵燈和星星燈，不遠處還有小木馬和室內(nèi)滑滑梯，到處都是充滿童趣的樣子。

    剛好孫醫(yī)生也在，急匆匆的腳步因為看到了男孩的身影而停頓了下來，舒了口氣，先是數(shù)落了一句小男孩，等看到男孩身旁的唐志勇時，因為上午剛見過還有印象，孫醫(yī)生了然：“您是想要先來看看環(huán)境吧？”

    唐志勇順勢點頭，也沒說不是。

    女人轉(zhuǎn)身，一手牽著拿魔方的小男孩，一邊走動著給唐志勇介紹起了這里。

    “這里是兒童咨詢部，一般面向的都是癥狀比較輕的孩子。一些評測后比較有攻擊傾向的孩子都不在這里，他們需要強度更大的干預(yù)治療?！?/br>
    正說著，只見一個小女孩蹬蹬蹬的跑了過來，靦腆的把自己手中的一顆糖塊遞給了孫醫(yī)生，然后就又一溜煙的小跑了回去。

    見此，唐志勇稍微放松下來，順勢把懷里抱著的剛剛還哭鼻子的小朋友放到了一個小木馬上面。

    蹲下身輕輕一推，小木馬便帶著唐楸輕輕搖晃了起來。

    “爸爸，小木馬~”抓住小木馬兩個扶手的小朋友看看精致的小木馬，又看看正在輕輕晃著他的爸爸。

    “好玩嗎？”唐志勇問。

    “嗯?！毙∨笥褞е薜纳硢〉哪桃?，雖然點頭了，但看起來興致還是不高。

    拿著魔方一直沒吭聲的小男孩嘆氣，看來還是得他上才行。

    和坐在小木馬上的小弟弟說了一句：“等我回來。”

    然后小男孩便放下魔方，整個人大步走進了一旁的玩具房里。

    那氣勢，看起來有點兇悍的樣子。

    幾分鐘后，玩具房里傳來工作人員們著急阻止的聲音。

    再接著，提著一整籃玩具的小男孩帶著宛如勝利者般的姿態(tài)走了出來，把自己所有的戰(zhàn)利品全都砰的一聲放到了唐楸的面前：“喜歡哪個，只要你不哭，隨便挑。”

    而在男孩的背后，是一整個玩具房里孩子們的哭泣聲。

    第20章

    咨詢部的玩具房里待著的都是被父母帶來進行心理干預(yù)和治療的孩子們。

    正如孫醫(yī)生所說，雖然這里的孩子情況都不算嚴(yán)重，但心理治療本來就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所以基本上每個孩子每周都會固定的來一次或者幾次。

    來的次數(shù)多了，從一開始的排斥，到現(xiàn)在這些孩子們大多數(shù)都可以輕車熟路的進到玩具房里自己給自己找玩具玩。

    在那個叫做小廩的男孩進入到玩具房中之前，大大的玩具房里分散坐著十幾個孩子。有些手里拿著和上午時的男孩一樣的小皮球，還有些拿著精致的布偶娃娃。

    大家相互井水不犯河水，雖然屋內(nèi)安靜的有些不太像是一個有許多孩子聚集的所在，但勝在和諧。

    但此時，和諧被打破了。

    忽然被搶了小皮球的幾個孩子抓著工作人員的衣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而作為這一切始作俑者的男孩依舊充耳不聞，見小弟弟好像是不會挑，于是在小木馬前蹲下身，開始一件一件的給唐楸展示起了各種玩具的玩法。

    “這個會發(fā)光的皮球，給你?！蹦泻⒂檬质箘艃和で虻闹行奈恢冒戳艘幌拢缓蟀颜诎l(fā)光的小皮球遞給了其實是還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的唐楸。

    小家伙下意識的接過會發(fā)光的小皮球，用兩只手抱住。

    “謝謝哥哥?！彪m然還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但小朋友下意識還是很禮貌的。

    這一句道謝讓男孩嘴角一勾，以為他是喜歡，開心道：“我這里還有?！?/br>
    剛想再從自己那一籃子的戰(zhàn)利品里再找一個發(fā)光皮球出來，結(jié)果就發(fā)現(xiàn)籃子里的其他小皮球都是不會發(fā)光的。這讓剛剛把話放出去的男孩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于是起身，再次朝玩具房走去。

    玩具房里

    被人忽然進來搶走了小皮球的孩子剛剛被工作人員拿來新的皮球哄好，一眨眼，原本拿著小皮球的手就又空了。

    抬頭一看，只看到了一個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

    身后，原本已經(jīng)停歇下去的哭聲再次響起。

    這下工作人員們都注意到了其中的異常。

    不是說醫(yī)生會按照攻擊性的強弱給前來做心理治療的孩子們劃分治療區(qū)域嗎？

    但轉(zhuǎn)念一想，搶玩具這種行為在院方的評估標(biāo)準(zhǔn)中好像不能算作是有攻擊性的表現(xiàn)。

    因為院方的評估標(biāo)準(zhǔn)是因心理疾病原因造成的攻擊性。而這個搶玩具，屬于一般孩子有時候也會有的表現(xiàn)。

    不太能算作是攻擊行為。

    暫時不提這些，眼前比較讓人頭疼的是，怎么再次哄好這些又哭成一團了的孩子們。

    這次前來搶玩具的男孩比較有目標(biāo)性，只搶了手上有小皮球的孩子，還只搶發(fā)光小皮球。整個玩具房里的發(fā)光小皮球都被他拿走了。

    霸道的個性可見一斑。

    屋外，被人接二連三打岔的唐楸已經(jīng)不哭了，小家伙有些疑惑的朝著玩具房的方向看去，和剛剛從玩具房里出來的小哥哥說：“那里。”

    那里有好多小朋友哭。

    “可能是因為我把他們的玩具都搶走了吧?！甭牭叫〉艿艿囊蓡枺泻⒉灰詾橐?，還頗有自知之明的把真相全都說了出來，一點隱瞞的意思都沒有。

    與傅洵一樣，這里的孩子似乎或多或少都存在同理心減弱，對外界環(huán)境關(guān)注度降低等各種問題。

    攻擊性低也僅僅只是表現(xiàn)方式相對比較平和而已。

    坐在小木馬上的小朋友眼睛微微睜大：“都，搶走了？”

    看看面前的小哥哥，再看看旁邊那一大堆的玩具，即使現(xiàn)在的小朋友還沒學(xué)過效率一詞，也難免產(chǎn)生一種驚嘆的情緒。

    驚嘆過后，好在唐楸是一個十分正常的小朋友，聽著耳邊依舊在不停傳來的陣陣哭聲，小家伙從小木馬上下來，然后和新認識的小哥哥商量：“我們把玩具，還給大家。好不好？”

    剛哭完的小朋友眼圈紅紅，聲音也啞啞的。站在地上看起來比他還矮了半個頭。

    本來他搶玩具就是不想讓對方再哭了。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不哭了，男孩覺得還不還都可以。

    這些玩具已經(jīng)盡到了他們的職責(zé)。

    不過他還是順嘴問了一句：“為什么要還回去？”

    “因為……”站在那里的小奶團子想了想，語速有些慢的說道：“因為被搶玩具，小朋友會傷心?！碧貏e傷心了還會哭。

    這都是唐楸的親身經(jīng)歷。

    以前在老家的時候，住在唐家對門的一個小胖墩就搶過小家伙的小火車。不過后來小家伙就知道了，對方只是想和他玩。

    這話如果是其他人說，男孩估計是左耳朵聽右耳朵出，但此時唐楸說，男孩似乎是聽進去了，點頭：“那我下次不直接搶他們的了。”

    沒有注意到小哥哥話語中的限定詞，唐楸抿著嬰兒肥的小臉兒點點頭，然后又和小哥哥一起把玩具籃給抬了回去。

    秦澤被護士推走后做完檢查后是會直接被送去手術(shù)室，如果各項檢查指標(biāo)都正常的話，當(dāng)即就會進行手術(shù)了。

    因為自己被推走時小家伙哭得厲害，秦澤還特意囑咐養(yǎng)父一定不要帶著楸楸到手術(shù)室門口等他，最好轉(zhuǎn)移一下小家伙的注意力，等到他晚上從手術(shù)室里出來，麻藥也過了之后再說。

    反正手術(shù)時間不長，大概晚上八點鐘之后他也就從手術(shù)室里出來了。

    手術(shù)室外的各種情形確實太容易驚到像唐楸這樣年紀(jì)還不大的小朋友。被大兒子托付了重任的唐志勇一開始還有些發(fā)愁哄不住哭得可憐的小家伙，好在現(xiàn)在有了消磨時間的去處，唐志勇算著時間，等到晚上七點四十多的時候帶著唐楸下樓回到了秦澤所在的病房。

    秦澤的手術(shù)很順利，手術(shù)還提前結(jié)束了十幾分鐘。這邊唐志勇帶著唐楸剛下來沒兩分鐘，秦澤就被兩個護士連人帶床推了過來。

    白色的病床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連呼吸起伏好像都很微弱的人，正如秦澤所想，這樣的一幕落到什么都還半懂不懂的小朋友眼里確實有些讓人害怕。

    好在此時的秦澤麻藥已經(jīng)醒了，還不太能說話，但是卻對著踩著小板凳站在病床邊的他弟眨了眨眼。

    先眨左眼，再眨右眼。

    看起來有些調(diào)皮。

    經(jīng)過唐志勇又一個下午的耐心解釋，唐楸終于聽懂了，哥哥做手術(shù)是去治病了，做手術(shù)不痛的，因為醫(yī)生伯伯很厲害，醫(yī)生伯伯會讓哥哥睡覺，等哥哥睡醒了之后病就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