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你以為的真相，不一定是真相

    這是一切問題的根源。

    至少，林呢喃是這樣認(rèn)為的。

    她在爸爸的葬禮上，親眼看到戴叔叔忙前忙后，把本應(yīng)該mama做的事一力承擔(dān)了起來。

    她窩在小隔間，沒人注意她，說起話來也就沒人避諱了。

    她親耳聽到mama的朋友們感嘆，mama和戴叔叔多般配，也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其中至少有一半也是爸爸的朋友。

    這時候，林呢喃心里已經(jīng)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直到一周后，她從派出所拿到了林間路的手機，看到了他和崔纓兮的聊天記錄。

    那天是她十六歲的生日，林間路剛好殺青，從片場往家趕。

    崔纓兮給他發(fā)微信，說帶著林呢喃在海市過生日，讓他不用著急。

    林間路反而著了急，接連發(fā)了好幾條語音質(zhì)問。

    “你是不是和戴云韜在一起？”

    “崔纓兮，咱們還沒離婚！”

    “你想走我不攔著，你不能帶走妮妮。”

    “……”

    除了聊天記錄，還有備忘錄。

    林間路習(xí)慣用備忘錄寫日記，里面記錄著看電影的感悟，和林呢喃相處的點滴，更多的是對婚姻和生活的絕望。

    最后一篇日記，剛好寫在他出事之前，像是一些訣別的話。

    就是這些，讓林呢喃以為，林間路的死是因為崔纓兮出軌。

    可是，她沒有勇氣質(zhì)問崔纓兮，也許是不確定，也許是不想傷害她，也許是擔(dān)心一旦捅破這層窗戶紙，她連唯一的親人都會失去。

    可她又痛恨這樣的自己，怪自己懦弱，痛恨自己自私，責(zé)備自己不敢為爸爸討回公道。

    交織著自責(zé)與怨恨的煎熬，讓她整夜整夜地失眠，厭食，直到有一天，身體仿佛被惡魔控制，做出了傷害自己的事。

    不止一次。

    崔纓兮接受了醫(yī)生的建議，用電擊治療，每周一次。

    電擊療法確實會短暫地影響記憶，正常情況下，十來天就能恢復(fù)，林呢喃卻徹底忘了。

    不僅忘了那三個月發(fā)生的事，還忘了在醫(yī)院的記憶。

    醫(yī)生說，是她求生的本能迫使她在逃避，她不想記起來。

    然而，終究是隱患。就像一座活火山，四年之后的現(xiàn)在，爆發(fā)起來更可怕。

    ……

    林呢喃喊出那句話，并沒有多好受，反而各種情緒涌出來，狠狠地戳著她的心臟。

    崔纓兮也在發(fā)抖，她死死盯著林呢喃，顫著聲音說：“我去死，我替他償命，可以嗎？”

    說完，就哭著跑了出去。

    “妮妮，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樣?！贝髟祈w深深地看了林呢喃一眼，沒有多解釋，轉(zhuǎn)身去追崔纓兮。

    顧羽留在病房，抱著林呢喃顫抖的身體，任由她把眼淚蹭在自己肩頭。

    林呢喃聽醫(yī)生的話，老老實實住了三天院。

    也許是新?lián)Q的藥物起了藥效，也許是壓在心底的怨氣終于發(fā)xiele出來，她的情緒平穩(wěn)了許多。

    期間，崔纓兮沒再出現(xiàn)。

    顧羽會主動給她發(fā)微信，匯報林呢喃的情況，除了禮貌地道謝，崔纓兮沒有說過多余的話。

    戴云韜每天都來，送來一日三餐和營養(yǎng)品，只是沒進(jìn)過病房。

    林呢喃不知道怎么面對他們，本能地選擇了最安全的方式——逃避。

    直到出院這天，戴云韜執(zhí)意跟到了家屬院。

    林呢喃垂著腦袋窩在軟墊上，渾身上下寫滿了“拒絕溝通”。

    戴云韜坐在沙發(fā)上，依舊是那副斯文的模樣。

    顧羽避到了臥室，開著門，一旦林呢喃情緒不對，他會第一時間沖出去。

    “妮妮，你mama一直很自責(zé)，不想跟你說當(dāng)年的事。我想，你已經(jīng)是大人了，有自己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理應(yīng)讓你知道?！?/br>
    戴云韜把一份文件放在茶幾上，往前推了推，剛好推到林呢喃的視線之內(nèi)。

    “在你爸爸簽署這份協(xié)議之前，我和你mama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br>
    那是一份分居協(xié)議。

    薄薄的一張紙，寫明了財產(chǎn)分割和正式辦理離婚的時間，在林呢喃年滿十六歲之后。

    還有一個補充條款：“協(xié)議生效之后，崔纓兮女士隨時可以提出正式離婚申請，林間路先生無條件同意?！?/br>
    “你看這里?！贝髟祈w點了點落款。

    林呢喃瞳孔一震，發(fā)起人是……爸爸？！

    “簽完協(xié)議之后的那段時間，你mama心情很不好，身體也不好，剛好在醫(yī)院遇到我，我們才重新在一起?！?/br>
    他們，原本就是彼此的初戀。

    “你爸爸想離婚，你mama不同意，才有了這份協(xié)議?！?/br>
    那一年，林呢喃只有六歲。

    林呢喃難以置信，“我爸爸為什么要離婚？”

    戴云韜猶豫了一下，拿出第二份文件，表情不大自然，“我從你mama那里偷的……”

    林呢喃更加驚愕。

    還有好奇。

    迫不及待地打開，一眼就看到熟悉的字跡。

    是爸爸最愛用的魏碑體。

    這是爸爸的……遺書。

    林呢喃看得很慢，舍不得看完。

    原來，爸爸也有抑郁癥，很早就有了。

    他之所以要跟mama離婚，是不想再拖累她。

    他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mama。

    他一直都很愛mama，即使mama后來愛上了別人。

    ……

    遺書的前半部分是寫給崔纓兮的，除了表達(dá)歉意，還拜托她，如果發(fā)現(xiàn)林呢喃情緒不對，就把這封遺書交給她。

    林間路是個敏銳的人，很早就在林呢喃身上發(fā)現(xiàn)了和自己相似的抑郁氣質(zhì)，所以他一直很擔(dān)心。

    崔纓兮沒給她。

    “你mama就是怕你多想?！?/br>
    這封遺書寫在林間路出事的前兩個月，拍攝《乾旦坤生》期間，角色的情緒和工作的壓力讓他狀態(tài)很不好。

    “但他不是自殺?！贝髟祈w說。

    “沒有任何一位疼愛孩子的父親，會在女兒生日這天自殺，哪怕他和全世界吵了架?！?/br>
    林呢喃驚愕地抬起來。

    也就是說，爸爸的死只是一場意外，和那幾條微信無關(guān)，和mama無關(guān)，和她也無關(guān)？

    戴云韜直視著她的眼睛，目光篤定。

    林呢喃不由信了。

    她再次把信讀了一遍，尤其是結(jié)尾寫給她的那幾句話。

    “每年你過生日，爸爸都會蹭你的蠟燭許一個愿，希望我能活到一百歲，看到我女兒七十歲的模樣。”

    “如果實現(xiàn)不了，也不會懊惱?！?/br>
    “妮妮，爸爸追求過夢想，擁有過愛情，享受過成功，無愧于自己的初心，還得上天恩賜有了一個比精靈還要可愛一萬倍的女兒?！?/br>
    “爸爸這一生過得值了，即使下一秒鐘就死去也不會覺得遺憾?！?/br>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br>
    “妮妮，如果你的生命中還沒有過足夠多的快樂的日子，請不要輕易放棄，人生的苦吃在前面，后面就都是甜了?！?/br>
    ————

    【呢喃日志35】

    2020.1.15，星期三，多云，西南風(fēng)1-2級

    如果能和mama親近一些，對她信任一些，不把那些惡劣的念頭憋在心里，和她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是不是就不會經(jīng)歷這四年的折磨？

    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真實的故事往往掰扯不清孰是孰非。

    真正會被我們傷害到的人，恰恰是在乎我們的人。

    ※※※※※※※※※※※※※※※※※※※※

    接下來，每章都有小包包，鞠躬！